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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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潜龙勿用; 48、神剑(修)

    fri feb 06 00:12:34 cst 2015

    47、潜龙勿用

    李老爹是个性格刚烈的人,他一生勤勉,辛辛苦苦建立起一个家,终日奔波爱惜守护着它。如今,却有人欺门踏户,闯入了他的家、一家人宁静的港湾。这对于他而言,是生平未有的奇耻大辱,愤怒和不平冲淡了心中的恐惧。若非顾念家人安危,他早就与这群歹徒拼了,死了也不能受这样的欺负。

    随着那一刀割裂了胸口的肌肤,流出一股股鲜血,李老爹痛的闷哼了一声,却依然怒目而视。

    “不怕死。很好,我一向欣赏不怕死的人。”中年汉子笑的很从容,他叫焦恺知,本姓陈,因为很讨焦公子喜欢,被赐了焦姓,在江湖上虽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却也是叫得上字号的人物。他阴柔,矮小,看上去似乎很瘦弱,很好欺负的样子,但那应该是过去,如今的他,背后有了焦公子,加上自己拼命苦练出的一身武艺,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欺负他了。他示意两人架起晕倒在地的少年,“啪啪啪”几个耳光抽醒了少年。少年醒后立刻放声大哭,大喊:“妈,爸,我怕,救命。”

    “你不怕王法吗?你不怕王法吗?我们并没有得罪焦府,你们为何苦苦逼人。你们不怕官府来抓你治罪!”李老爹大吼,他的吼声在风雪中听来,令司马俊热泪盈眶。

    “王法,今夜,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怪只怪你家女儿美艳动人,怪只怪她不该拒绝焦公子的爱。”焦恺知冷笑。

    “求求你,放过我儿,女儿不在家,真的不在这里。”李夫人哭喊求饶。

    “不在这里?”焦恺知注视着李夫人,道:“那她在哪里?”

    “我们早把她……”

    “你住口!”李夫人还待说下去,被李老爹的一声狂吼阻止住了,她自知失言,流着泪再不说一个字。

    “夫人,你若不说,我就砍下你儿子一只手,这样,他将来一定还可以自食其力,还可以找到如花美眷,为你家传宗接代,你说好吗?”焦恺知对李夫人笑笑,举起刀,指着哭泣的少年,少年恐惧的大哭:“妈,救命,救命。”

    “有种你冲着我来。”李老爹大喊,“你们不得好死,知道吗,你们不得好死!官府一定会抓住你们,你们今日的恶行麒麟巷的街坊都是见证。”

    “呵呵,相信我,没有人敢上公堂,意思也就是,今夜我们什么犯法的事都没做。”焦恺知得意洋洋。

    焦恺知的刀依然指向少年,对李夫人道:“一只手?还是说实话?”

    司马俊拳头握的太紧,指甲都抓破了掌心。

    忽然巷口冲进来一道红色的身影,一袭红色的侠客衫,头上还系着红色的头巾,潇洒的在风雪中飘扬。他冲到李老爹身边,又挡到哭泣的少年身前,手中举着一把木制的玩具小刀,摆开架势,道:“坏人,我是大侠秦歌,不许你们欺负李哥哥。”

    众人都看清楚了,他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个头不过才到焦恺知腰间,焦恺知的刀尖就在他头顶,一刀下去,他就会成为两半。

    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连风雪都停止了,月光照在孩子的脸上,身上,他的眉毛眼角,都那样明亮有神。

    随之巷口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救命,救救我儿子啊……”这是李老爹隔壁家的夫人,外出归家却不料遇到这样的事,一时呆住,忘记抓紧身边的儿子,那小子竟然就冲进来拿着木刀救人来了。

    李老爹隔壁一家的家门忽然打开,从中滚出一个男子,几乎是爬着来到那六七岁的孩子身边,一把抓住搂在怀里,一边抱着孩子往回爬,一边喃喃自语似的说:“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他爬进家门,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巷口的女子停止了哭喊,捂着嘴躲了起来。一切的声音又都消失了。

    焦恺知一直愣着,现在才回过神,大笑,“秦歌,大侠秦歌,哈哈,笑死我了。”

    是啊,秦歌,大小姐田思思心目中第一个想到的大人物。自从虎丘一战後,江南的染坊中就不能不将各色各样的丝巾都染成红的,因为所有的少年都要在身上系一块红丝巾,一个少年身上若没有系著块红丝巾,简直就不敢走出门去,有的人纵已不再少年,若想学少年、学时髦,也会在身上系块红丝巾,表示自己并不太老,并没有落伍。

    风流的少年将红丝巾系在腕上、腰上;勇敢的少年将红丝巾系在刀上、剑上;市井中的少年甚至将红丝巾系在头上。

    而那个孩子和司马俊的红丝巾就都系在头上。

    啪,司马俊推开了房门,风雪一起卷入门内,吹痛了他的脸,却吹热了他的心。头上系着这条大侠秦歌的红丝巾,就象征着勇气,不屈不挠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一步步走向焦恺知,走到他身前三步停下,道:“焦府是扬州名门大户,如此欺负普通人家,就算官府不追究,传出去怕对焦府的名声也不好。”

    焦恺知一直冷冷的看着他,这次彻底愤怒了,语气中透着杀意,“你们不过是几只蚂蚁,今天的事情过了今夜根本不会还有人记得,明白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记得。”

    司马俊摆出降龙十八掌第五式潜龙勿用的起手式,沉声道:“不管有没有人记得,你们都不该欺负人!降龙十八掌潜龙勿用,请赐教。”

    焦恺知看着司马俊,忽然仰天大笑,接着又抱住肚子笑的流下眼泪,一边笑,一边拿刀尖指着司马俊道:“潜龙勿用?啊哈哈,哈哈,你是说这是降龙十八掌?哈哈、哈哈,可爱,可爱,你简直比那个孩子还可爱。”嘴里说着可爱,可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可爱的意思其实是可恨可恶。

    焦恺知一刀就朝司马俊当头劈下,他这是要命的一招。他的招数老辣,刘洋、丁一那样的混混老大他可以一个人打一百个。

    司马俊没有笑,他一直严肃的准备应战,紧张的在风雪中流着汗水。额前的汗水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见敌人刀光亮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刀光亮起,他根本没有机会、时间、能力去闪躲或者回击。他和焦恺知武功相差太远太远,焦恺知有一句没说错,杀死他确实如捏死一只蚂蚁。他的耳边又有鼓声在响,可是这一次,他心不慌乱。

    48、神剑

    “铛”一声在司马俊耳边响起,像是夜半时金山寺敲响的钟声。

    焦恺知虎口震裂鲜血直流,手中长刀早已断开两截飞出丈余,他一连退了几步依然站不稳,一屁股倒地坐下,胸口气血翻滚,一张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一个白衣男子一步步从巷口走来,风雪似乎是加冕他的王冠,焦恺知惊骇的莫名失色,大叫:“剑气!天命之剑!你、你是神剑颜瑜臣?”

    十几个佩刀汉子已经冲过来扶起焦恺知,聚拢在他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准备出击。可是听到颜瑜臣三个字以后,那十几个汉子全身便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然后被风雪冻成了冰,一步都走不动了。他们差点儿吓破了胆。神剑颜瑜臣,是天下第一高手,是澹舞园神剑府的主人,他的财富、武功、权力都冠绝江湖。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为所欲为,不管你是姓焦,还是姓什么,这个世界,讲的是天理王法,没有谁能肆意祸害他人。”白衣男子道:“如果我说李姑娘现在在苏州府澹舞园神剑府,你们焦家是不是也要去澹舞园神剑府抢人?”

    “不敢,不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若早知李姑娘是颜大侠的朋友,我们断不敢放肆的。”焦恺知低着头一再赔罪,一边悄悄的向后退去,一群本来雄霸天下不可一世的人就灰溜溜一起朝巷口退去。

    “等一下。”白衣男人拍了拍司马俊肩膀,像是对他的赞许,让司马俊感激温暖。

    然而这极平常的一声,却吓的焦恺知浑身一颤,心脏都快跳出来。他立刻转身、跪下,“颜大侠有何吩咐?”

    “李老爹一家若再受到任何刁难,我还会来,会去找你,找焦府,找焦公子。会没完没了,明白吗?”白衣男人道。

    “是、是。”焦恺知转身领着一群手下狼狈窜走。

    司马俊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喜,还见到了传说中的天下第一高手神剑颜瑜臣,心中激动澎湃。

    白衣男子站在麒麟巷,迎着风雪,却如同站在广陵宫中,背负月光。

    “颜瑜臣,颜大侠,我叫司马俊。”司马俊高兴的说。

    白衣男人一笑:“你好,司马俊。帮李老爹找一下医生吧。”

    “好!”司马俊挺起胸膛。他还想说些仰慕的话,白衣男子已经振衣飞起,踏着月色,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第二天,焦府另有人送来一百两白银给李府,表示歉意。

    李老爹把白花花的银两全部扔在了雪地上,焦府的人收拾起银子灰头土脸的走了。

    螳螂进入麒麟巷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昨夜的事不知不觉已经传遍了江湖市井,所以螳螂急着来找司马俊打探详情。

    敲开司马俊的院门,却见司马俊竟然换上了一条白色的头巾。

    螳螂笑道:“你真的看见颜瑜臣了?”

    司马俊兴奋的点点头,道:“是啊,颜瑜臣!”

    “那个澹舞园神剑府的主人,天下第一高手神剑颜瑜臣?”螳螂问。

    “对!就是这个名满天下的大侠颜瑜臣!”司马俊坚定的点头。

    “好一个颜瑜臣!”螳螂竖起大拇指。

    “好一个颜瑜臣!哈哈。”司马俊和螳螂击掌大笑。

    入夜,司马俊独自在院中赏雪,今夜有小雪,屋中还有些柴火,足够御寒。但是司马俊宁愿呆在院中看雪。

    来扬州,已经快两年,生活虽然不易,但是遇到困难的时候常有潘武仗义疏财,他内心常感激潘武。这是生命中无拘无束甚至无忧无虑的两年,蒋李岚是生命中的诗词乐章,若不痛苦,如何抚琴高歌?还有螳螂、牧野等朋友,这两年不虚度。

    可是,这两年也活的有些艰难,武功没有进展,常遇到些无力解决的问题,遇到些强横无理的人,令他感觉到恐惧,令他总是激励自己要有勇气。

    但总的来说,这两年多,让他觉得美好。只是,他心中还有些失落的部分,需要去继续追寻。追寻什么?他说不清楚,也许,是做个像秦歌、颜瑜臣一样的英雄大侠。

    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这夜、这雪,谁人来访?

    司马俊起身开门,一愣,门外站着潘武,和身边的她,蒋李岚。

    潘武笑道:“能进去一叙吗?”

    好久不见了,一年了吧?司马俊只有请他们进来。

    厅堂里,木柴烧裂的声音噼啪响着,温暖的火光照耀在三个人的脸上。

    蒋李岚像个小妻子,温婉的跟在潘武身边,并不说话。司马俊看着她许久,心里叹了口气。

    潘武似乎没有感觉到尴尬,笑道:“我们打算离开扬州了,可是近来损失了点钱,没办法来找你借点。”

    “你打算要多少?”司马俊问。火光很温暖,照在她的脸上很美好,还有潘武,那个曾经在清凉寺的夜色里和小和尚举着灯笼送他的少年,都让他觉得美好。

    “唉,总之你能出多少就多少,我也在四处找人借。”潘武道。

    司马俊走去邻间,打开一个小箱子,里面有他全部的积蓄,一千多文。他犹豫了一会儿,只取了五十文钱。

    回到厅堂里,他将五十文钱交给潘武,潘武的失望不需要言语,但他并没有责怪司马俊,说些什么过去我对你如何好,如今有困难你却如此对待我,如此不仁不义的话。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从头至尾蒋李岚都没有说一句话,司马俊也忘记了他和潘武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他似乎一直在看着蒋李岚,直到潘武起身告辞的时候,他才又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你们要离开扬州?”司马俊问已经走出了院门的潘武。

    “是的,我们要离开扬州,也许回西安府去做生意。”潘武回身笑道。

    司马俊看着他笑笑,“祝你好运,再见。”

    “再见。”潘武笑笑。

    他们没有握手,没有拥抱,两个曾经的好朋友就这样别离了。她为他们的友谊画上了句号。可是,又能怪她吗?他静静的在雪夜里看着潘武和蒋李岚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