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飞燕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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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太白楼; 22、王月生(修)

    fri jan 30 17:13:03 cst 2015

    21、太白楼

    司马俊眉眼在跳,握紧了拳头,嘴角特意挂上冷漠的鄙夷,“你最好不要胡乱说话。”

    瘦长青年挑衅的还以冷笑,“好大的口气,好大的威风,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公子王孙?何必住在这里与我们抢地方。偌大的西安府还不任你逍遥,只在这里吹牛皮做甚。我乱说话?你待怎的?还想打人不成?”

    “没错,打的就是你。”司马俊已经冲上去一拳打在瘦长青年脸上,又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还不解气,一连踹了他胸腹几脚。

    潘武等人忙冲上前来,拉开了司马俊。那瘦长青年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一个和他常结伴的书生扶起他来,只见瘦长青年已经嘴角流血,吓得旁边的书生哭泣失声,伸手指着司马俊哭诉道:“你为什么要欺负人?林相公家中母亲重病,父亲终日辛苦劳累,都只盼他能在今科中举。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人啊!”

    司马俊本来觉得理直气壮,是那瘦长青年讨人厌,才出手教训他。但如今听了旁边书生的哭诉,心中忽然觉得过意不去。

    此事惊动了方丈如法,老和尚先要懂医术的僧人去给瘦长青年疗伤止痛,看无大碍,如法大和尚冲司马俊合十,道:“施主,小寺乃是清静之地,请您明早离开这里去别处安歇吧。”

    “可、我并非有意如此,是他先辱骂于我。”司马俊有些面红耳赤的辩解道,夹杂着几分气愤和愧对老僧的羞赧。

    “人人脾气不同,相处本来不易,若都如施主般率性而为,各地寒门子弟还有地方可以读书备考吗?小寺不周之处多有,书生们不便埋怨也是常事,但是大家还是要各守本分,遵守规矩。还请施主海涵,不是老僧赶施主走,是施主心中有红尘万丈,耐不住这里的寂寞,离开也是好的。”如法说完又合十一礼,不等司马俊回答便转身走了。

    院落里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书生与和尚们,对司马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司马俊脸红的发烫,他低头收拾床铺包裹,冲潘武说:“兄弟,我确实不便留在这里了,先去西安府一步,祝你今年高中,来年金榜题名!”

    潘武道:“朋友一场,我送你一程。”

    潘武上前帮司马俊背起铺盖卷,二人并肩走出禅房,院内众人便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二人抬头走出。直到出了院门走出好久,司马俊藏着的泪水终于挣脱束缚滚落脸颊,忙用手背擦去。

    “你们等等我啊。”身后一个声音喊道。二人诧异转身,却是那引司马俊入寺的小和尚从后面追来,手里举着火把。

    潘武和小和尚就这样一路把司马俊送出寺院大门,又在星夜下送出了几里地的山路。司马俊停下脚步,说道:“你们回去吧,夜深不便,今后望各自珍重!”

    小和尚流泪,道:“楚汉相争的故事你才给我讲了开头,就这么走了。”

    司马俊拍拍小和尚的脑袋,笑道:“所以你要好好学习,识文断字就可以自己读书了,我讲的那些故事,书里都有,而且比我讲的可精彩了几百倍呢。”

    司马俊又握住眼眶泛红的潘武的手,说:“偌大的清凉寺,你我最为投缘,朋友珍重!”

    他说完话,拿了潘武手里的铺盖卷,转身就跑,小和尚和潘武都急得高叫:“司马俊,山路难行,星夜黯淡,这火把你拿去用吧。”

    但是司马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山下树影后,小和尚努力高举起火把,想要帮司马俊把脚下的夜路照的清晰些。他和潘武二人痴立山头良久,才转身回寺。

    其实司马俊并没有跑的很远,他跑到山坡下几棵大树遮蔽处,藏在了树后,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小和尚和潘武在山顶上举着火把的身影。司马俊泪流满面,清凉寺啊清凉寺,呆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十几天,在十六年的人生中实在只是沧海一粟。但是却让他极为留恋,极为喜欢。与潘武成为了朋友,还有个小和尚爱做跟班听故事,寺庙里和尚们大都极为谦和善良,那老僧如法也让司马俊即佩服又亲近。但如今,一切转眼都成了镜花水月,想努力抓也抓不住。他等到潘武和小和尚走了,才从树影后出来,确实是星夜黯淡,夜路难行,何况还是山路,远处传来狼嚎,一般人会吓的要死,但是听在司马俊的耳中却反而意外的让他觉得心安。似乎,那是一种保护的力量,是熟悉的声音。

    清晨,司马俊终于拖着疲累的步伐进了西安府,高大的城墙,厚重的城门,是古都千年的威武雄壮,气势憾人。他在街头买了南瓜饼,好吃极了,看着街市上来往的行人、骏马、车架、轿子,都是汉中没有的热闹,街市两边,朱楼碧瓦,深宅大院,街巷纵横,也是汉中没有的气派。

    司马俊愣头愣脑的跟人打听哪里是西安府最繁华的地方,人都说是南门大街,于是便遵照众人指示一路寻来。南门大街,两侧种着高大的槐树,街宽三十丈,确实气派非凡,街边有座太白楼,临街是酒楼院内可住宿,司马俊便投了此处歇息,一问一天住宿就要五十文钱,而一个南瓜饼也才一文钱而已。贵是贵了点,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司马俊跑了一夜,也实在有些累了,便先住下再说。

    这一觉睡到了店家点起灯笼,挂在楼上楼下满庭园时,司马俊才悠然醒来。叫伙计打了水来,梳洗一番,走出房门,才有时间细细看这院落。太白楼该也是西安府一等一的酒楼了,里面院落三重,楼宇相连,院落中假山竹石布置的别有意趣。

    司马俊饿了,问伙计哪儿可以用餐,伙计热情的道:“客官,前楼就是吃饭的地方,有酒有菜,还有曲儿可以听,热闹的很,不妨去看看。”

    22、王月生

    司马俊来到酒楼上,临窗凭栏望去,长街上比白天还要更加热闹,商贩们点起星星点点的灯笼,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仕女丫环公子闲人在这里或看街上艺人卖艺,或挑选胭脂花粉,或沿街买了各种小吃吃个痛快。

    回过头来,张望楼上诸客,司马俊的目光忽然便动不了一步,那女人坐在上首,面色如兰花初绽,淡雅宁静。举座嬉笑,环席纵饮,她却是安安静静的。她身边坐着的男子,一看便知是位贵胄公子,其余环绕身边都是些清客帮闲。

    这些人正在纵论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说天地阴阳道德刑法,一人道:“这是儒家大道,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懂得,惟有咱们公子李直翰,通晓天人感应的秘密,是董仲舒千载以下知音。公子大才,今次应考,必然高中!说不定就是头名,那时就要叫公子李解元了。哈哈”

    一人听了,便道:“什么叫说不定?你这可说错话了,来,罚酒罚酒。李公子必然高中头名,此次乡试还有谁人能与公子相提并论?”

    前面那人听了,忙道:“是啊,是啊,该罚,该罚。还请李解元见谅!”

    众人俱大笑,畅饮。

    司马俊听了满不以为然,这些人对于董仲舒和天人感应根本不理解,只是放在嘴上过瘾唬人的。天人感应是孔子思想中玄妙深远的部分,其实在《孝经》中孔子解开了天人感应的秘密,那就是开宗明义所说的“先王有至德要道”。孔子认为过去圣贤的君王掌握的至德要道就是天人感应,简而言之,天人感应就是孝。但是董仲舒却从《春秋》入手,将天灾人事等等天人感应的表象当作了其中的秘密,他以为孔子没有说清楚其间的道理,所以希望将这个部分说的更清楚明白,同时,更以十足的勇气希望找到“一一对应的天人感应模式”,从而达到为天下万世开太平的儒家至高理想。但是,可惜的是,董仲舒的勇气恰恰构成了理论的缺陷,因为“一一对应的天人感应模式”太复杂了,每一件事都需要找到对应的感应,每一件事都要说明原因,而世界上事情无穷无尽,旧的事物刚落幕,新的事物又已发生,董仲舒要建立的模式太复杂太庞大是人无力掌握的。不过,也正是由于董仲舒的勇气,由于他的努力,我们也才得以明白孔子为何只说一个字“孝”!万千变化离不开一个字“孝”,与其究竟无法究竟的无穷无尽事物,不若学会万变不离其宗的那个宗旨那个本来。懂了本来,无穷无尽便都化为“有物混成”的大道了。

    女人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不笑,轻摇手中团扇,似风中落花河边细柳柔弱不禁风,偶尔似乎皱眉,眼波流转,便引得一座痴迷。

    司马俊心中一动,便起身朝女子走去,来到座前,拱手对美人道:“在下汉中司马俊。”

    本来安安静静的女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司马俊,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让座旁李公子大喜,清客们见公子开心,自然跟着开心,便想把司马俊当作此间的一场戏剧,拿他戏耍一番能让美人一笑也就值得了。

    司马俊为引得美人注目,洋洋自得的大谈了一番关于天人感应的见解。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其中一人忽然大怒,拍桌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天人感应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所能懂?孝是三纲五常,懂吗?和天人感应根本是两回事,天人感应的至深至妙,是穷极一生你也未必能领悟的。”

    司马俊眉头一皱,道:“有不同见解本来正常,大家辩论探讨,何必动怒。”

    清客一拥而上就要对司马俊以老拳伺候,那女子却忽然掩嘴轻笑,本来盛怒的李公子终于得见美人一笑,看的骨头都酥了,清客们瞬间领会了公子意图,又装作和气的冲司马俊笑笑,各自回了座位,齐对李公子道:“解元公,月生姑娘这一笑,必是祥瑞,预示公子必然高中头名解元!”

    司马俊看这些西安府的读书人,虽然穿着打扮入时,举止动作有些仪容,但却绣花枕头,比起乡下人多了许多做作。他深看一眼那安静的女子,心里恨如此美人却要陪伴如此一群俗物,女子恰也抬眼看他,他回以微笑,女子眼中风情无限,他只恨读不懂。

    司马俊懒得理这些俗人,走回自己之前所选临窗位置,小二过来,道:“公子了不起,竟然能说得李直翰公子哑口无言。”

    司马俊不以为意,只是一笑,对那李公子他毫无兴趣,只是问道:“座中女子是谁?”

    小二悄声道:“她可是鼎鼎大名的城中名妓王月生,如今越来越不喜欢与人应酬,除非是在一日之前就送书帕,而且先以五金、十金下订,否则不轻易在席间开口唱歌。若是要与她单独私会,一定要在每年的一、二月下聘,否则这一年就约不到。”

    此时,一楼骤然安静,原来王月生已起身,檀口轻启,却是吴歌曲调,柔柔婉婉撩人幽思。

    “我们今日都沾李公子光了。”小二极轻声的在司马俊耳边耳语。

    司马俊微笑点头,此时他全部心神都被寒淡如孤梅冷月的王月生吸引了。

    王月生能读能写能画,尤其擅长兰、竹、水仙,还跟随名师学茶道,功夫绝妙。司马俊心中暗自叹息,如此绝世佳人,却无缘再见了。别说那单独相会,要在一二月间就下聘,最快也要明年才行,更要命的是礼金不知要多少。只是同席共饮,轻吟浅唱一番便要先下五、十两黄金,那就已经是他的全部家当了。穷苦人家,一年不过一两白银用度,一般人家差不多五到十两,他那一百多两银子,本以为在考取功名谋得一官半职前,是足够生活了,但也仅够生活而已,根本没有财力去与名妓游玩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