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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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钉子

    “哗啦哗啦”院子栅栏门的铁锁链被人摇动得很响,随后有人在门外大声喊我:“晓子,开门!”

    我惊魂未定地再往棚顶一看,那对绿莹莹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谁呀?”我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我,小文!”

    我以为小文酒喝得没有尽兴,想过来找我再喝一点儿,但听完小文的话,我不禁瞠目结舌——吴三他爹死了?

    因为还没到秋收,屯子里大部分青壮年男女都在外面打工,这种土葬的白事儿;像打坟框子,出殡抬棺材的活儿,需要青壮年人帮忙,小文就想到了我,毕竟我、小文、吴三儿是从小的光腚娃娃。

    我们赶到吴三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来了二三十个人,大多是闻讯赶来帮忙的邻居和屯里的亲属。果然如小文所说,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

    吴三儿穿着一身洗旧的迷彩服,蹲在墙根目光呆滞地吸着烟,原本就黑廋的他,蹲下来显得更加的瘦小。

    “吴三儿。”我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你来了。”吴三儿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小文和熟悉的人打完招呼走过来问道:“吴三儿,你刚才找我的时候也没说明白。吴叔前几天还好好的,咋说没就没了呢?”

    吴三儿有点语无伦次地讲了今天晚上的经过,我慢慢捋顺了吴三儿的话。

    原来吴三儿结婚了之后就分出去过了,今天晚上吴三他爹让吴三儿领着媳妇儿和孩子过来吃饭,吃完饭,吴三媳妇儿就带着孩子回家了。

    爷俩儿又说了一会儿话儿。他爹让吴三儿去后院园子的果树上摘一些沙果和李子带回去。吴三儿见天已经黑透了,就想明天白天再来摘。他爹不高兴地骂了他几句,他才拎着柳条筐,拿着手电筒去了后院的园子。

    吴三儿回来之后,却发现他爹躺在院子里死了。

    “吴叔有没有高血压心脏病?”我问道。

    “没有啊,年初的时候,俺爹还去县卫生院检查过,身体一直很好。”吴三儿一脸落寞地说。

    我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文,小文猜到了我的想法低声对我说:“我看过了,吴叔头上身上都没有伤口。”

    我相信小文说的话,作为当过兵的治保主任,处理问题的时候,该想到应该会想到。

    院子里已经拉上了电线,安上了电灯。一个用草绿色篷布搭建的简易灵棚,也在大家的帮忙下很快完成了。

    按照老辈的规矩,故去的人要在家中停尸三日后出殡。晚上还需要有人守灵;因为吴三儿的大哥姐姐妹妹都在外地,估计明天才会到屯里。今晚的这件差事儿,当仁不让地落在了我和小文身上。

    月朗星稀,山区初秋的夜晚潮气重,尤其后半夜的时候,会感觉到有些寒冷。守灵的有五个人。吴三儿,小文,我之外,还有屯里两个吴三儿家的亲戚。

    五个人围着一盆炭火,吸着烟,天马行空地聊着天。接近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吴三儿家的两个亲戚毕竟年龄大了,有点熬不住,坐在凳子上只打盹,就让他们两个先找地方眯一会儿。

    等到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吴三儿说:“俺爹今晚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似的。”

    我和小文都是一愣,急忙问吴三儿是咋回事儿?

    “俺爹吃饭的时候对我说:‘我要是死了,千万别跟你那个死娘并骨。’”

    屯里的人都知道,吴三儿他娘活着的时候脾气暴躁,他爹性格懦弱。后来吴三儿爹得了精神病,屯里人都说是吴三儿他娘欺负出来的。

    现在听吴三儿这样说,也能理解他爹的心思。

    “我爹还说:自己泄露的天机太多,大限也到了。”吴三儿说:“你们说,我爹话里的意思是不是知道自己到寿命了?”

    我点点头,据说人要死去时都会有一点预感,吴三儿他爹既然是出马弟子,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也并不为过。我讲出了我的想法,小文和吴三儿也表示赞同。

    一阵山风吹来。凉意更加的重了起来。

    吴三儿见我和小文穿的都是衬衫,就回屋里去取御寒的衣物去了。

    我无意中向灵棚里望了一眼,发现蒙在尸体上的白布被风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我走过去重新盖上后,却发现手旁边有一个暗黑色,像一根尖头被砸扁的钉子一样的东西,就奓着胆子捡了起来。

    这是一根锈迹斑斑比牙签还细,大概有两公分长,小三角形的尖头,尖头两面都有凹槽的东西。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像铁一样有金属的冷意。

    我让小文看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最后说可能就是一根旧钉子。我却觉得不像,随手就装进了裤兜。

    吴三儿抱出来两件不知道啥年代的军大衣,让我和小文熬到了晨鸡报晓天光大白。

    早起在吴三家喝了一碗;在豆腐坊刚买的新鲜豆浆,吃了一根吴三媳妇儿炸的麻花后,就头晕脑胀地回去睡觉了。

    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多,小文过来喊我才醒过来。

    “晓子,我怀疑吴三儿他爹可能是被人杀死的。”

    我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小文有点浮肿的眼睛问道;“咋回事儿?”

    “早上吴三发现他爹太阳穴的地方流了一滩血。喊我过去看了,太阳穴好像被针一样的什么东西刺的。”小文有些懊悔地说:“怪我疏忽大意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已经通知县公安局了。”

    “钉子?”

    我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了那个锈迹斑斑的东西。

    “可能是这个东西吧,现在公安局的人应该到了,去交给他们吧。”小文说。

    原来我手里拿着的是一件致命的凶器,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和小文没来得及吃饭,就急忙赶到了吴三儿家。

    两辆警车停在吴三家门口,门口拦了一道警戒线。过来帮忙的亲朋好友都站在了大门外,院子里只有吴三和兄弟姐妹几个直系亲属,还有几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正在灵棚里检查遗体。

    我和小文想进去,却被警戒线旁站着的一个模样像实习生的年轻警察给拦住了。

    “我们有重要物证要交给你们领导。”小文说。

    “等一下。朱队!这两个人说有物证。”小警察喊道。

    听到小警察的喊声,从灵棚里走过来一个人。

    “长凯!”我喊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代晓,晓子!你咋在这儿?”

    朱长凯对小警察点点头,小警察撩起警戒线放我们进来了。

    “你不是在哪个乡镇上当派出所所长?啥时候升的官儿?”我笑着问道。

    “啥升官儿了,去年调到县局刑警队的。”朱长凯随即又压低声音说:“苦差事儿,没黑天没白日的。哪有在下面轻松自在。”

    朱长凯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后来考上了警校。从同学口中得知,他这些年一直从警。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我简单说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情况;以及来到叉鱼河屯的原因后,就把那个钉子模样的东西交给了朱长凯。

    “你把物证破坏了。”

    朱长凯问明这件东西的来由,让一个警察收入了物证袋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

    “你是指我留下了指纹?”我看过电影电视剧和小说,多少明白一点。

    “哈哈,你还当真了。罪犯要是蓄谋杀人,这个东西上是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的。但需要你配合调查的时候,我们会找你。”朱长凯促狭地说。

    “你这个家伙!”我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说;“我明白,配合公安局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对了,班长老康在qq建了一个同学群,你有其他同学的联系电话,就让他们相互通知一下。”朱长凯说完,找了一张纸,写上了他的手机和座机号和一串qq号码。

    “班长说大家快二十年没见,应该找时间聚聚了。”朱长凯说。

    “行,我回省城就联系。”我答应道。

    “你啥时候回省城?能不能拐个弯儿看看我?”

    “一定的,我老爸老妈还在县城呢,回去住几天再走。”

    “一言为定!我先忙去了,记得回县城给我打电话。”朱长凯说完就忙公事儿去了。

    我和小文知道,按照公安局处理刑事案件的规定,吴三儿他爹的遗体会被拉到县公安局法医室,进行勘验和检查,采集相关的痕迹,生物样本等数据,便于侦破案件。

    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跟吴三儿打了声招呼后,一起去小文家吃饭去了。

    天际隐隐传来雷声,大片的乌云从西边漫过来,一层层地堆积着。天空由明亮到阴沉,雨点儿已经零零星星地落下来。

    秋风起处,有落叶随风起舞。渐浓的秋意里,隐含着肃杀的味道。

    我忽然想,谁会杀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夫?会不会和我姥爷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怕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