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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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长而幽深的密道,设计精妙而周全,留着细小的不易发觉的通风口,以至于明明很少使用,依然不显憋闷。

甬道上铺着青石板,缝隙里偶尔有青苔冒出头来,安静得能清晰听到水滴声。落足于其上的脚步声,被放大无数倍,在密道里不停地回响。

一团漆黑里,宫女服饰的女子满脸戒备怀抱小孩,正紧张地盯着挡住去路的两人,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冷凝的光,指间寒光闪闪的弓弩蓄势待发,箭尖直指对方的心脏。

萧祺灏缩在杜云玲怀里,脸色发白,却安静得没有出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对方,眼神清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杜云玲嘴唇紧抿,瞪着眼前的拦路虎,内心一筹莫展。

原以为这个密道足够隐秘,没想到还是有人守株待兔,看对方的动作,明显是冲着萧祺灏来的。

他们是萧景暄的死对头?

好在对方只是想活捉,出手有所顾虑,但想也知道这样的顾虑不会持续多久,他们的处境依然很危险。如今的平局,也不过是开初的好兆头罢了。

耐心耗尽,对方终于瞅准时机,不耐烦地发动了攻击。

箭光飞闪如电,疾射向两人,弓弩连发之下速度依然不减,雪亮的箭头在漆黑的密道里折射出白得亮眼的光。

杜云玲单手持弩却丝毫不见慌乱,神情冷静,动作飞快。

萧祺灏紧张地抓紧自己的衣袖,却没有闭上眼睛或撇开头,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眼神里无波无澜不辨情绪,像是被吓傻了,又像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任由杜云玲抱着闪躲。

箭终究是有限的,即使杜云玲尽了全力也没能将两人都杀掉,只一死一伤,余下的那人还只是轻伤。

“皇贵妃何必负隅顽抗?我们要的只是萧祺灏。”男子盯着她的目光阴鸷如蛇,看一眼便觉得冷到骨子里,漠然而缓慢的嗓音不断回荡在耳畔,带着某种森然的奇特韵律,阴恻恻的冷。

杜云玲置若罔闻。从她答应林逐汐的要求开始,她就没有了退路,别说她的女儿和爱人的生死还控制在萧景暄手里,就算为了保证她不会在交出萧祺灏后被杀人灭口,她也不可能答应他。

没有弓弩,不代表没有防身办法,仅仅林逐汐给她的戒指里就有防护机关,只是必须要寻找合适的机会用而已。

手心里沁出薄薄的冷汗,她的心却是平静的。

“想要,你凭本事来抢就是。”她态度淡然而冷漠。

男子眼中怒色一闪,冷笑提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锋犀利,直指杜云玲咽喉,被她灵活地躲开,那身法虽算不上迅捷,但也比普通人快上数倍。

“你会武功?”男子震惊地盯着他,神情难以平静。

杜云玲冷笑,明摆着的事还用问?

她从腰带里抽出一柄软剑,凌空一抖,剑光宛若千堆雪,分毫不差地迎上对方的刀锋,划过明亮的弧。

刀剑相击擦出淡淡的火花,杜云玲的动作迅

速而灵动,她反应迅捷,完全不像久居深宫养尊处优的妃子,招招狠辣直击要害,那种拼命的执拗令人心惊。

鸩酒的味道一如想象中苦涩,流入胃里的感觉都是冰冷的,像捂着一块冰,冰里藏着刀,胃液融化了冰,露出尖利的刀刃,直往她肉里扎。

林逐汐扔开酒杯,唇角含一抹平静的微笑,淡定地迎上猛然转过头来的萧崇烈的视线。

死到临头,她越发的平静,干脆放任自己的思绪落空,什么都不要想。

悠悠时光,岁月沉浮,眨眼间已是经年,她再没有当年的天真明亮,勾心斗角罄竹亦难书,连心也跟着疲倦苍老,几乎不知道轻松是什么滋味,在这最后的时刻里,为数不多的轻松,她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还要去思考那些令人疲倦的算计?

如今的局面,已经是她无法控制的了。她何必要让自己那么累,在最后一刻依然殚精竭虑?

那些未尽的纷扰,就交给活着的人操心去吧,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用自己还算清楚的视力,记住庭院里的花。

明明是看惯了不以为意的景致,却在离别的时刻生出浓浓的不舍来,觉得特别美。

嘴角有湿热的触感,她知道那是血。她知道萧崇烈不确认她的呼吸停止是不会罢休的,但她不想闭眼睛,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萧崇烈盯着她清亮的眼眸,心乱如麻。明明恨她入骨,但当她真的要死时,他发现自己依然感到悲伤,更有淡淡的舍不得。

多么陌生可笑的情绪,他想笑,却不知道该笑自己还是笑她,但很快他就没时间再笑。

门外,传来暗卫的禀报声,沉静,低沉,透出公事公办的漠然。

“皇上,摄政王妃中毒昏迷,太医说凶多吉少。”

萧崇烈霍然回头,眼神雪亮,心里说不清是震惊多些还是荒谬多些,烦躁之意不断涌来,他一时猜不透江尘渺的用意。

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死,是真是假?她的目的是什么?

局势越发扑朔迷离,似有失控之势,他只觉自己裹在一团巨大的迷雾里,找不到出路。

隐约的他有种自己如今所面临的困境不是一人手笔,而是多人合作造成的感觉。

然而不论真假,他都不能置之不理,不甘地看一眼林逐汐,他心里不知道是解脱多些还是遗憾多些,缓缓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翻涌的情绪,他转头吩咐:“雷柏,确认她的死讯后再来报朕。”

雷柏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低垂的眼睑掩去眼底的挣扎,他从神情和声音都一如既往的恭顺,“属下遵命。”

再怎么山雨欲来,宫中依然表现得很平静,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来往巡逻的侍卫络绎不绝,不放过任何死角,明哨暗哨无数,看守比平时更加的森严,然而再怎么严密的防备,在有心人的面前,依然显得薄弱。

侍卫装束的男子飞速穿行在皇宫里,怀抱着短小的一团,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个小孩子,但从头到脚裹着巨大的深黑

披风,根本看不清身影。

他对宫中的地形和侍卫巡逻换防的路线都很熟悉,几次有惊无险地避开,像一只灵巧潜伏的猫,迅速向清音阁而去,极速掠动中,他的眼眸极亮。

他突然顿住脚步,没有半分预兆,就像狂奔的马突兀停步,眼中神采不散越发的明亮,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全身肌肉紧绷,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神情微露不安。

一条人影唰地一下从一座假山后掠出,身姿轻灵如半空展翼梳羽毛的大鸟,轻巧如羽般落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深黑衣角垂落如流云,在半空中悠悠漂动,隐约可见淡银色雪花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闪耀微光,一张宜嗔宜喜倾尽风华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精致风流如水墨画,衣袍在风中翻飞,似一抹云遮蔽视野。

那人流光四射的眸子如碧水如明镜,清澈得照见微尘,清楚地映出他紧张的神情,他的目光飘忽也如风,淡而凉地从他怀里的孩子身上一掠而过,唇角噙一抹意味难明的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神态悠然从容,俯视着对方目光炯炯满脸戒备的样子,声音轻柔如落花,却让对方的面颊抽了又抽。

悠哉悠哉堵在必经之路上的黑衣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对方怀里的孩子,对他异常的沉默表示满意,心情不错地冲炸毛刺猬似的对方一笑,缓缓补上后半句:“只是你这只黄雀,想没想过背后还有猎人的存在?”

砰——他话音未落,却先毫无预兆地出手,袖风如石狠狠地砸向对方的肩,巨大的冲力逼得对方连退数步,脑袋重重地撞上假山。

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也不怕直接将人给撞死了。反正头骨是人体最坚硬的,这人又不傻,自会运用内力护住脑袋,哪有那么容易死?

“咳咳。”撞不死,却这记袖风击得肩骨碎裂的男子一口血吐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气定神闲好似闲庭信步的人,实在无法想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哪,你管得着吗?”黑衣男子高傲地一挑眉,理所当然地反问。

男子险些被他的话气得吐出一口血。

他问的不是有没有资格管,而是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不是应该在他老家吗?江尘渺都跑回去撬他的墙角了,他居然还在外头到处逛,他到底有没有脑子!

“我最近心情不错,不想多造杀孽。”他盯着他的眼睛,摩挲着光洁如玉的下颌,笑眯眯的温和无害宛若弥勒佛,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似是万事好商量。

男子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深知面前这人的可怕,听到这话他不但没感到喜悦,反而更加担忧警惕,神经紧绷,半分不敢大意地紧盯着他,等待下文。

“你是自己主动点将你手里的萧祺灏交给我,还是我动手抢?如果是后者,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全。”黑衣男子欣赏着他的色厉内荏,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态度越发温和,笑容也越发轻柔。

男子却瞬间色变。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就也落得和杜云玲一样的处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