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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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狭长的深黑密道里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整齐划一,速度快得令人心惊。

当先的人白衣如雪,清雅容颜沉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只眼眸明亮,灼灼燃烧着焦急不安的火,然而他的神情依然是安静的,一言不发地极速前行,身后的护卫们也都默默地跟着。

只是要跟上主上的速度,令这批精英咬紧牙关。

然而这一夜,萧景暄于夜色中密道里飞速穿行的身影,冰冷沉默的侧脸,似乎格外愤怒焦躁。

他大致能猜到林逐汐的想法和行动,正因如此,他感到越发急躁。他只希望她的脑子不要被门板夹了又夹,做出些亲痛仇快的事来,还以为是为他好。

他的目光掠过石板上隐秘的透气孔,看到有微弱如萤火的月光投落在眼前,心中亦升起莫名的不安。

他向来目标坚定,不会有多余的任何想法,无论做什么都有清楚的规划,但这次他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只凭着本能行动。

萧景暄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又太漫长,远方依然是漆黑一片,他们还没走出这密道。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沉郁的目光专注地盯着上方,似乎想从根本看不出天日的密道穹顶,看见未央宫里的情景,看见他心心念念挂记的人。

他忽然停住脚步,嗅到浓浓的血腥味。身后的护卫们都拔出兵器严阵以待。他的目光凝注在前方蜷缩在石壁边的一团黑影上,神情有瞬间惊疑。

敌还是友?

他在对方三尺外停下,目光炯炯打量着她,即使光线昏暗,但以他的目力,只要有一点点光,足够他将对方看得清楚。发现对方身上的刀伤,他心里一沉。

有女护卫上前拨开对方覆面的发,惊讶地低呼出声:“是皇贵妃。”

杜云玲怎么会受伤昏迷在这里?萧景暄的瞳孔紧缩成针尖,注意到她的伤口位置,他的心陡然下沉到深水里,再浮不起来。

只从这处刀伤的位置和手法,他已能将事情经过推出个七七八八,但得到的结论,足够令他全身发冷。

“留下一人救治,带她离开,其他人跟我走。”他厉声吩咐,毫不犹豫拔腿飞奔。

林逐汐现在肯定出事了,他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但哪怕是晚,他也要去见她。就算她只剩下一具尸体,他也不会将她留在萧崇烈身边。

地道的出口在静斋,是早年一位太妃清修之所,因为偏僻,很少有人来。而入口是一口废弃的水井,隐蔽在假山凉亭之后,被层层青苔覆盖,很少有人注意。

萧景暄并未急着出井,怀着必要的谨慎,他在井底观察环境确认周围的情况,看到井壁上画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灯笼,笔画很细,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他盯着那个灯笼看了半晌,忽然向护卫们打手势,让他们退回井底。

历朝历代都会有些不为人知的密道用作各种用途,在长久的岁月里,有的逐渐被废弃,失去了最初的作用被人所遗忘,有的却沿用至今。这条地道最初并不是他准备的,只是他无意中发现后曾派

人重修过。密道里有个岔路,他只告诉过林逐汐一个人,看到杜云玲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如今看到这个明显新刻的灯笼痕迹,他的猜测有了进一步证实。

原以为情况糟糕,但看到印记时,他却觉得或许还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糟,起码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既然有余地,他也就没必要去拼个鱼死网破。

吩咐护卫出宫接应,他独自一人从密道里的另一条路上离开,直接去找约定的人会合。

密道的出口都在靠近东华门的静斋,但入口处却不只一个。

其中一个是太液池边桥下的某个桥洞,只是水波流动总有声音,不常使用,但用作进宫时的出口倒是不错。

尤其是这次,刚好临近他的目的地如绘宫。

皇宫一如既往的热闹又安静,即使皇后和皇贵妃先后或被动或主动禁足不再理事,也没有丝毫慌乱。敏妃林逐湄暂代宫务,声势烜赫宠冠后宫,即使有美中不足,也被那般盛大的荣宠所遮掩。

如绘宫周围的环境非常安静,但景色很美,太液清波,烟柳生翠,秋菊烂漫,几只羽毛斑斓的鸟儿静静栖在枝头,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即使不去刻意打听,他也是听过其中的传言,知道这是萧崇烈特意为林逐湄选的风景优美的宫苑。

林逐湄那样装腔作势的所谓“清纯”,倒是糟蹋了这处好地。他不屑地想着,不由冷嗤一声。

潜入如绘宫的过程比萧景暄想象中要顺利很多,以至于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萧崇烈有意要请君入瓮,然而他既不可能放弃,就只能咬紧牙关来闯进来试试。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悄悄地从僻静的角门潜进去,找到专门给下人做饭的小厨房,四处寻找可疑对象,同时不忘在墙根处斜斜向下的地方仔细寻觅,希望能找到提示记号。

他最想找的就是烧火丫头打杂宫人,越不受注目的越有可能。

此时早就过了饭点,厨房里只有寥寥几个收拾东西的宫人,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他有些失望,目光无意识地掠过灶膛,忽然看到一个四角符号。

笑意缓缓弥漫上眼底,他心里有微微欣慰。

看标记,他要找的人的确在这里。

他转身向下人们居住的房子走去。

夜色深沉,矮小的下人房里一片安静,同屋的宫女早已睡着,听到她平静的呼吸声带着微微的鼾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白襦青裙的女子躺在**,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却始终没有睡意,喉咙干痛,胃里也难受得慌,心里又记挂着沉重的心事,她根本睡不着。

午夜,凉风,月光幽幽地透过头顶狭小的天窗落下,带着诡异的淡青色,给人的感觉也是冷的,仿若霜雪。

她有些凉地抱紧双臂,将单薄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想到生死未卜的儿子,心里涌起哀伤疲倦之意,暗暗嘲笑自己的心态。

明明觉得还是死了干净,但她偏偏不愿意死不想死,还真是有够矛盾的。

窗外忽然响起脚步声。

她怔了怔,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这让她觉得不大像巧合,不禁紧张地屏住呼吸仔细听那脚步声。

落足很轻,但很有规律,每一步之间相隔的时间几乎完全一致。

行动小心,是个谨慎的人。态度自然,毫无鬼祟之态,说明心思磊落,要么是问心无愧,要么是有恃无恐。

那人走到近前却没敲门,而是轻轻地敲了敲窗户,一长两短的声音在夜色里听的分明。

女子的眼皮跳了跳,悄悄起身摸到窗边却没有立刻开窗,只轻声细语问:“是安姑姑吗?小慧已经睡了。”

萧景暄听着陌生的女声貌似天真无邪稚气未脱的询问,不知怎的突然有点想笑。他看了看天空,暗淡的天幕上挂着弯光线冷白的月,月光照到脸上的感觉也是冷的。

“我找你。”他平静地回答,没用任何伪装变声技巧,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似乎心湖平静波澜不惊。

林逐汐的心,却忽然颤了颤,仿佛于无声处听惊雷。

一时百感交集。

她自己都分不清内心的情绪,她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在地道入口的井沿留下记号报平安,告诉他自己还安全,却并未留下指引方向的线索,偏偏躲在如绘宫里又忍不住留下方向,内心抱着将一切留给上苍看运气的态度,却其实,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她并不指望他能找来,却偏偏他真的来了。

她想见他,又畏惧着别离的伤感不敢见他,哪怕如今他们只隔着小小的一扇窗,她却没有那个勇气去推开窗。

她的复杂纠结心情,他自然不知,也没心情去理会。

既然有最简单的方法,何必要自讨苦吃地寻找其他?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不见他,他自己找。

他直接震断窗户插销翻身进去。

林逐汐呆呆地盯着他沉静的面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年不见,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不,应该是他看起来一直没什么变化,仿佛一直是当年在公主别院里看到的清傲少年,时光格外厚待他,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不像自己,已经在岁月的侵蚀里变得面目全非。

她心头苦涩油然而生,甚至有淡淡的自卑,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容颜,是否在日复一日的死水微澜里老去?气色已经衰败的自己,是否还能站在光彩照人的他身边?他依然皎皎若明月,一身辉光明净无暇,而她却变成了明月下的阴影,再没有他欣赏也最喜欢的明亮纯净,只有越发幽暗如斑驳树影的心,蜷缩在阴暗处不敢见光。

惊喜却不争气地冒出来,卑微又顽强,如烧不尽的野草,滋生在他春风般的眼眸里。她心头发热,眼中泛起淡淡的水光,她连忙压下去,神情有些窘迫,却努力保持自然,耳后根微微发红,如敷上一层薄薄的胭脂,她微微仰起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眸子,正色询问。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