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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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深夜静无声,清音阁里依旧有灯光数点自窗格漏出,在生机勃勃的夏夜里透出铅华洗尽返璞归真的安然,屋檐下徐徐吹来清淡的藤萝香,映着其间飞舞的流萤,带来夏夜的静谧清凉,令因炎热天气而烦躁不安的心也变得妥帖从容。

夜来闲人尽去,月影横斜,显出夏夜里难得的清净,月光浅浅淡淡地投落窗边,映得倚窗望月的人影越发的身形飘渺,室内南北长窗对开,凉风徐来,纱幔轻拂,清凉安静宛如仙境,窗边的女子斜靠在紫檀木折枝兰花贵妃榻上,身边的宫女一边为她打扇,一边喁喁向她低语什么,一身玫瑰红色镶金线滚边冰丝长裙似乎要化在月光里。即使是独自纳凉,她也依然服饰整齐,头上未用任何钗环,却依旧将一个简单的平髻梳得油光水滑,纹丝不乱。

乍一看这幅情景清净而简单,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事实上这一幕每晚都会发生,明里暗里的护卫们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窗边忽然无声无息飘进一道人影,身姿轻灵宛若一缕白云一片雪花一节绸缎,那般柔软又轻松地飘落,好似全无重量。

那人也是一身红衣,却不是这般繁复的长裙,而是简单的劲装,近乎透明的丝绢,纹路疏朗得可以透过布料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明亮鲜明得像要一笔笔画进他人的眼睛里,她长及脚踝的乌发无任何点缀,只用一根淡紫色缎带在腰间束了道结,有种女子少见的利落潇洒之美。

灯光映出她的容颜,肤光胜雪润泽如玉,眉目清丽气质高华,一双清浅的琥珀色眸子却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难以看清。

赫然是江尘渺。

“主子。”室内两人立刻起身行礼。

江尘渺随意地点头,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问:“最近情况怎么样?”

那夜她在长净宫见了那人后直接离开去做准备,这些天也没关注宫中的情况,反正只要萧崇烈没发现她已经离开,其他的都和她没关系。

但既然决定要离开,她自然不能在这里留下隐患。

女子迅速将最近的事以简洁的语言汇报给她听,神情严肃而平静。

“做的不错,”江尘渺听得很满意,颔首赞赏,虽语气仍旧淡漠,但足够让她们欣喜了,“都很会把握分寸。”

“主子,另外还有一事。”女子想起前些天接到的讯息,想到那个凄惶不安的孩子,心生怜悯和不忍,又拿不准主子的态度,不敢表露出太多情绪,只低下头,轻声道:“前些天,萧祺灏请我们帮他回未央宫。”

江尘渺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有点意外,“你答应了?”

“没有。”女子立刻摇头,她哪里敢自作主张?尤其这件事还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管他。”江尘渺心如止水,从眉目到神情都岿然不动,缓缓道:“求人不如求己。他不需要我们多管闲事。”

如果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承受不住,将来遇到更残酷的事怎么办?别说她们,即使萧景暄在,也不会希望他如此脆弱。何况现在她和他们母子一样是重点监视对象,萧崇烈和叶铭檀一天到晚不错眼珠地盯着,就等着她有所动静,她还明知故犯,傻吗?

“北疆那边的情况如何?”犹豫一瞬,江尘渺还是问出口。

她这次破天荒的听了萧景暄的话,没有插手北疆的任何事,原因是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也或许

是她不愿意清楚。

但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她很快会回去亲自问一个答案,也没必要再纠结。

“准备已久,也到了做决定的时候。”她的手指缓缓抚过腰间的红绫,目光雪亮如剑上明月光,“摄政王妃在宫中死于非命,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六月的风,从桦月城吹到北疆嘉令关,已从炎炎夏日走到仲秋。

将近子时,夜色深深,本已紧闭的城门却忽然缓缓开启,迎进来一辆极其朴素的青色帷幕的马车,这辆马车,自外面看极其寻常,看不出主人的身份,随行的护卫却是面若玄铁冷峻如石,队形严整目光犀利,时刻警惕。

马车辘辘地行在空无一人的街巷,帘幕忽然被掀开。

修长的手指,雪白镶金边的衣袖,车帘下一张清冷雅致的容颜,神情淡漠,瞳眸宛若静海沉璧般黑沉却疏淡冷漠,脸色苍白得惊人,靠在车壁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街巷,万家灯火映入眼帘,暖融融的颜色如浮沉不定的星光,笑语欢声接连浮响,紧一阵慢一阵的砧声回荡在街道上,安宁和乐的情景,令人无法想象这里在一个月前还是座深陷战火的城池。

萧景暄怔怔地看着远远近近的灯火,忽然有种自己身在另一个世界的错觉,看得再美又能怎么样?这终究是和他无关的风景。胸口隐隐作痛,他无力地缩回车内,缓过这阵剧痛,伸手接住飞落的信鸽,他抽出信纸大致扫了一眼,只觉心口阵阵发闷。

他还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即使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仍旧无法无动于衷。

想到远在皇宫的妻儿哀伤的容颜,他心头微凉。

看来,他必须加快步伐了。

“主子,到了。”车外的护卫提醒。

普通的小屋,在一片民居里毫不起眼,灯光如豆,透过门板缝隙落在眼前,下车的萧景暄有些恍惚地看着,心里忽然涌起淡淡的羡慕,好笑自己也会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他不徐不疾地敲了敲门。

吱呀声响里,开门的女子眉清目秀,神情平和,微笑恬淡如流水,“你来复诊了?”

“劳烦姑娘。”萧景暄微微欠身,态度温和,神情微带敬意。

苍术摇头一笑,打量着他的气色,侧身让他赶紧进屋,“屋子里有炉火,赶紧进来,你现在受不得冷风。”

“谢谢。”萧景暄也不逞强,转头吩咐护卫们各自寻个暖和地方歇脚,坦然自若地进门坐下,将双手凑到炉边烤火,橙红的火苗映上他的脸颊,显出一丝难得的红晕,宛若盛开的玫瑰花瓣般艳色惊人。

“你的伤还没好?”苍术皱眉看着他苍白的脸,有些疑惑,神情渐渐变得严肃。“你是不是没按时服药?”

她给他的药都是精心准备,治疗内外伤都有奇效,没道理他会拖到现在还病殃殃的。

“那药我没用。”萧景暄也不瞒她,淡定道。

“为什么?你难道不要命了吗?”苍术惊讶又愤怒,作为大夫,她本能的不喜欢这种不配合治疗的病人。

“我把药送人了。”他答得轻描淡写,“当时身边有人伤得比我还重,也更需要那药。我暂时死不了,但他没药肯定会死。”

上个月他带兵迎战,却估算错误形势,高估了杜集现的反应力和头脑,被他拖累陷入僵局受了伤,虽然后

来突围得胜,但因来往奔波劳累缺药,伤势一直没好。

苍术默然,忍不住怀疑地盯着他,斜着眼睛满脸不信:“你真是个王爷?”

萧景暄莞尔,“难道我不像吗?”

苍术郑重其事点头,肃然道:“确实很不像。”不是应该越位高权重越自私自利越怕死吗?他还真是个异类。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异类,才能得到三十万将士的发自肺腑的拥戴和崇敬,唯他马首是瞻吧。

“你这种药很好,能将配方卖给我吗?价钱随你开。”他忽然道。

“你就算拿到配方也不可能用在军中,其中几味珍贵主料根本无法大规模使用。”苍术很快明白他的用意,直言不讳。

萧景暄沉默。

“不过也可以改改。”苍术交给他一张麻纸,笑得狡黠,“这是改良版的药方,我换了其中的珍贵药材,改用可以大批量使用的药材,效果自然不如给你的那些,但比起普通的伤药好的多,你拿去吧,就当是我劳军。”

“多谢。”他也不客气,直接收下,诚挚道谢。

苍术摆手示意不用,想到最近的战局,忍不住问:“那个督军,你打算怎么处置?”

“谁捅的刀最痛,就让谁动手。没必要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搭上自己。”萧景暄答得漫不经心,明明是清雅的笑容,苍术却从中看出丝丝森然。

她不由歪头思索,“这些权谋之事我也不懂,只是你要尽快了,如果到了冬天,只怕日子会很难熬。”

“不会到那时候的。”萧景暄的声音轻而笃定,仿若夏夜幽梦,“很快就会结束。”

嘉令关下一战,翻来覆去,交战双方又分有大大小小好几方势力,与其说是军事,倒不如说是政治成分更大些。

都有翻云覆雨手,都有千丝万缕谋,就看谁的计策用的更高明罢了。

萧景暄在夺回嘉令关后,中规中矩地传出捷报给朝廷,但萧崇烈实在无法生出半分喜悦,反而怒火中烧焦头烂额。

他派去的监军杜集现被萧景暄冠上通敌之名,由钦差直接押送回京,谁知道却死在京畿附近,死无对证。

那日的出卖军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自然就没有人能说清楚,也就没了翻案的可能。

以至于桦月城内外传得沸沸扬扬,说杜家有意和火狮部勾结,通敌叛国。

流言一发不可收拾之下,萧崇烈无法再回护,只好用牺牲杜家的方式堵住了悠悠之口。杜集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了外戚杜氏一门。

满门抄斩,家产充公,已经出嫁的女儿按律不会受到娘家的牵累,所以杜婉馨和杜云玲倒是逃过一劫,但即使如此,荣宠声势也大不如前。杜婉馨彻底撒手不管宫中事,杜云玲也闭门不出,和自行禁足也没什么区别了。

转眼间皇后和皇贵妃接件出事,后宫无人主持,敏妃林逐湄顺理成章地接管宫务,因此成为最大的赢家。

后宫和前廷连串的变动不断发生,对于朝野的震动不啻地动山摇,引起了极大的反弹和不满,萧崇烈疲于奔命,按下葫芦起来瓢,更无力和萧景暄抗衡。

如今的北疆,八部已经彻底称服,服的也不是大羽朝廷,而是萧景暄,整个北疆内外,都纳入了他的势力范围,俨然是国中之国。这只卧在北疆的猛虎,已经到了朝廷无法节制的地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