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摄政王:皇后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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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圣旨到。

萧景暄仍旧漫不经心地和江尘渺闲聊,半分起身的打算都没有,神情沉静如冬日冰湖,波澜不惊。

反正就算他不接圣旨,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后果,他就不信对方敢硬闯。

这圣旨到得够快的。

江尘渺饶有兴趣地挑眉,心想萧崇烈这是急了,再看萧景暄一点去接旨的意思都没有,知道他这是要摆架子,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的随他去了。

反正这又不是她家的江山,正主都不着急,她这个外人急什么?

“摄政王,圣旨到,还请接旨。”外头的催促声再起。

萧景暄估算着晾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提壶冲茶,递给江尘渺一杯,心情不错地伸手一引,示意她品尝。

江尘渺注视着杯中清澈明亮的深橙黄色的茶汤,想起自己曾喝过的莲心茶,目光逐渐变得悠远,“我不懂茶艺,也不会品茶。请我喝茶,你不觉得亏吗?”

“反正都是喝进肚子的,何必较真?”萧景暄不以为意,见她神情淡淡怅然,心底生出微微凉意,摇头失笑,语气几分苦涩地道:“你倒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谨慎。”

“习惯了。”江尘渺答得轻描淡写,不辨悲喜。

一盏茶下肚,又将冲好的第二汤斟入杯中,萧景暄才迈着悠闲的四方步走向前厅,向前来传旨的内侍总管道:“本王来迟,抱歉。”嘴里说着抱歉,但他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神情举止都无比懒散随意。

内侍总管是萧崇烈的心腹,想到萧崇烈在朝堂上受到的压力,再想到自己受到的冷待,嘴角抽搐。这是来得迟吗?看这天色,再过会儿就要用午膳了,幽禁在府里还摆这么大的谱,他是算准了皇帝拿他没辙吗?这也太狂了点。内心充满愤怒和不满,他却不敢表露分毫,勉强挤出个中规中矩的笑容来,点头道:“皇上有旨,请王爷接旨。”

萧景暄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问:“圣旨?”

“是,请王爷接旨……”

“是何旨意?”他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完全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

内侍总管瞠目结舌,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眼前这位神态淡漠散漫的王爷已摊开一只手,示意他拿来。

“王爷,这恐怕不好吧。”内侍总管眼角神经质地抽搐,苦着脸赔笑。

萧景暄微垂眼帘,掩住那一抹嘲弄和轻蔑的眼神,若有所思道:“是本王的疏忽,既然要接旨,香案之类的总是该有。”

他目光微转,环顾四周,漠然地扯了扯唇角,声音带着薄凉,宛若秋日清晨瓦上的霜:“可惜眼下寒舍简陋,仓促间恐怕很难备齐,不如,改日?”

臣下敢说改日再来宣旨,这可真是前所未有骇人听闻。

内侍总管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额头冒出点点细汗,虽然早知道摄政王不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但没想到他如今竟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再做,这无疑是个危险的信号,可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伸手将圣旨奉上,“皇上命王爷即刻入宫觐见。”

萧景暄施施然地看完,神情平静地将圣旨一合,一脸诚恳,态度平和地道,“皇上下旨宣召,本王原应立刻入宫,只是本王奉旨留在府中‘养伤’尚不足百日,伤还未痊愈,亦未接到赦免的旨意,如此轻易离开王府,恐怕难免有抗旨不遵之嫌……”

内侍总管愕然抬头,看着神采奕奕从容自若的萧景暄,心口一阵堵得慌。他这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的样子,哪里像是重伤未愈?

可这番说辞却挑不出来毛病来,让他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有些事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是不能说出口的。他强忍住不悦,皱眉道:“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奴才。”

萧景暄瞥他一眼,神情淡然微带冷意,讥诮道:“你不为难,便是要让本王为难,若皇上追究责任,你担着,还是本王担着?”

“王爷……”

“请。”萧景暄不容置疑地丢下一个字,白衣一掠,直接回转,转眼间就不见踪影。

内侍总管呆在原地,一张脸皱成苦瓜,呆立了半晌却无计可施,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宫去复旨。

萧景暄返回水阁时,江尘渺喝着茶,满脸戏谑地看着他。刚才那番答对,她早已听得一清二楚,明知无聊,仍忍不住想取笑他一番,“摄政王好大的款,圣旨都请不动你,难道要人家亲自来吗?你怎么好意思的?”

萧景暄神情坦然,端起茶杯润喉,“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他怎么禁的就怎么解去,怎么拿走的便怎么还回来。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江尘渺嗤之以鼻,“这话说的也不羞,你来去自由,哪有被禁?北疆三十万大军都只听你一个人的,哪里有你吃亏的?”

“你怎么尽帮他说话?”萧景暄奇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他没给我好处,但我就是看不惯你太得意。”江尘渺答得坦荡荡。

萧景暄默了默,轻轻地叹口气,无奈又怅然道:“你错了,我依然是输的那个。”

江尘渺同情地看他一眼,恻隐心难得地发作,给他出主意,“不如,让他们死了?”

“你觉得这做起来很容易吗?”萧景暄没好气地嗤笑。

她当他没想过?可萧崇烈和叶铭檀又不是死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让林逐汐和萧祺灏假死出宫谈何容易?而且还要将他们带出桦月城送到安全地方,她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你有别的办法?”江尘渺反问。

萧景暄沉默。这办法其实不错,就是操作难度大了点,而且还要找到不引任何人怀疑的好时机。“等我出京后再安排。”

“那你打算如何安排我?”江尘渺冷不丁问,明明听来忧伤暧昧的话,她偏偏说得冰冷,眼眸里透着寒意。

“他应该会再让你入宫。”萧景暄淡漠道:“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无论是要监视她还是为牵制他,都只能将她放在眼皮底下,这做法自然很危险。但不这么做更危险。

“我未必能保下她。”江尘渺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她没义务,也

没心思保护她。

她不讨厌林逐汐,但也只是不讨厌而已,谈交情好感那就是笑话了,对于这种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她还没清闲到为她费心思的地步。遇到了又心情好就顺手一救,不然就看她运气。

“我知道。”萧景暄轻轻点头。

“那么,就这样吧。”江尘渺声音轻轻,轻烟淡雾般飘散纷飞,听来竟带出几许怅然和疲倦的意味。

持续两代人数十年的纷争,到现在总算要画上尾声。这么久的岁月,这么深重的血泪,这么多的艰难困苦爱恨情仇,再坚定的人,也很难不生出倦意。

宫中,萧崇烈得报,知道这是萧景暄在拿捏他。有心不理会,但边报却是一封接一封如雪片般不断飞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因抵挡不利,朝廷接连失了三处关隘镇甸。伊勒德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若要议和退兵,可以,但必须摄政王萧景暄亲自出面,否则免谈。

萧崇烈这才知道,这不过是里应外合的一场戏,却生生将他逼得进退无路。

忍无可忍,却只能从头再忍。

他捏着军报的指关节发白,从牙根里迸出几个字:“就如他所愿。”

圣旨飞快地再临摄政王府,一夜之间,便解除了圈禁,撤走了所有的羽林卫。

摄政王府恢复如常,诸般仆婢侍从也都各归各位,井然有序又安静,仿佛那些幽禁和驱逐从未发生过。

可是,萧景暄领旨谢恩之后,却是没有半分动静,依旧以重伤未愈为由,称病拒绝还朝,羁留府中,但有人登门来访,一概谢绝,闭门不见。

至于北疆战局,和他一个称病不朝的闲人有什么关系吗?

即使满腔愤怒不甘,萧崇烈也不得不承认,他上了萧景暄的当,从川南之变开始,萧景暄便一直在设局:他依从兵部的建议,外出平乱,调动的是京畿附近的韬豹几支戍卫。这些天子之师,虽然曾一度牵制住他,但大乱平定后,却不得不留在那里镇压川滇余部,少说也要等到一年半载,局势彻底安定后,才有可能移军回守他处。眼下这些军队只要稍微动一动,便可能引得川南形势再度不稳。那么他就面临着极度尴尬的局面:眼下他身边除了皇城卫、羽林卫随扈,根本无兵可用,无兵可调。

同样的道理,叶铭檀也想到了。他想的比萧崇烈还深刻还严重。

如今无论是他领军还是萧崇烈亲征,都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去,必然是要调兵的。他没有兵权,调动的只可能是萧崇烈手里仅有的兵力。没了这些兵力的保护,萧景暄立刻就能让萧崇烈暴毙,再取而代之。

可若是让萧景暄前往北疆,拥兵自重的局面他不用闭眼睛都能在眼前浮现。

现在他们真正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这是必败的局,哪怕他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萧景暄的确是好手段。

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叶铭檀颓然叹息,无奈地闭上眼睛。

一拳重重挥落案上,萧崇烈恨声道:“起驾摄政王府,朕要亲自去看望看望摄政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