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请安
林逐汐的孕吐反应来得一发不可收拾。
开始几天是吃了就吐。再过了几天，看着带油花的食物就想吐，再到后来闻着各种补品的香气都开始反胃，压根吃不下几口。
吃什么都吐，就意味着什么都吃不下，想不瘦都不可能。
原本秀丽的鹅蛋脸迅速瘦成瓜子脸，并不丰润的脸颊更是在短短半个月内瘦了一圈，越发显得下巴尖尖，连眼睛都似大了不少，看人时幽幽的亮。
成双急得团团转，又不敢上猛料给林逐汐大补，看着自家小姐忍住恶心把东西往嘴里塞，塞完又捧着痰盂吐个不停，吐完漱漱口又吃，吃完又吐，觉得自己的心尖尖上都在疼。只好每天守在小厨房里，今天做个肉糜稀粥，明天再做个陈皮卤牛肉，翻来覆去地变着法子做好吃的。
可惜林逐汐还是照样吐。
宫女嬷嬷们见她天天吐得七荤八素的既心疼又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食不下咽。
路嬷嬷心急火燎地扒拉人选换厨娘，每天至少要让她吃上六顿。
满满一桌子各种各样的饭菜，林林总总的少说也有十来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林逐汐闻着这些香气，不但没有半分胃口反而还觉得胃里阵阵翻滚，坐了半天也没有动筷子的想法。
路嬷嬷按捺下心里的焦急，小心地哄：“娘娘，您好歹稍微吃点，不然等下您想吐又没东西可吐的不是更加难受吗？”
林逐汐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又实在吃不下，强忍着起身走人的冲动看了眼桌上的粥钵。
路嬷嬷如蒙大赦，迅速盛了碗米粥放到她面前。
就是普普通通的白粥，没放任何辅料和调料，这也是林逐汐最近唯一能勉强下咽的东西。
林逐汐完全没胃口，想到孩子又只能硬逼着自己吃，温热的白粥没什么味道，也没引起任何特别的反应，林逐汐如释重负地松口气，小口小口地继续吃。
一碗粥下肚，不仅路嬷嬷松口气，连在旁守着的执素都像是三伏天喝下冰水般舒爽，兴致勃勃地夹起一个小巧的素包子放到林逐汐面前，“这包子里没放半点肉，也没放猪油，娘娘尝尝看。”
这一幕近来在饭桌上屡见不鲜，身边的人总是想方设法地让她多吃点，哪怕多吃一两口都是好的，林逐汐面对她们的关切，根本说不出半个不字，只能默默接过包子咬开。
面皮松软，里面是青菜香菇做的馅，味道十分清淡，咽下也没感觉到半分不适。
一个素包子就这么咽了下去。
新调来的厨娘论手艺不如原来的厨子，但对伺候孕妇饮食很有经验，饭菜做得清淡可口，林逐汐勉强还能吃下一些。
原来那两位手艺超卓的大厨，如今已无用武之地。
味道稍微重点的，她别说吃，就算看一眼闻一闻都能吐出来。
以她的状况，能吃下这些已很难得，宫人们也不再劝。
撤掉残羹剩菜，林逐
汐起身围着寝殿转圈散步。她不敢出门，怕遭人暗算，但也不能不动弹，只好采取这个折中的办法。即使如此，执素仍不放心，每次都坚持走在她前面探路，生怕她出意外。
林逐汐吐了吃吃了吐的安稳日子持续到十月末，此时胎像已稳，她自然不能再悠闲地躲在自己寝宫里养胎，最起码她要去慈和宫向杜婉馨请安。
一大早爬起来梳洗整理，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好在如今是冬天，穿上衣服也看不出来。反正她如今不用胭脂水粉，直接省却梳妆环节，动作迅速得很。
她到慈和宫没多久，杜云玲就带着账本来向杜婉馨汇报六宫份例，她安安分分地坐在旁边听。
选秀结束，宫中进来不少新人，但大多都位份不高，只在正五品嫔以下，主位也新添三个，但也只止步于从二品九嫔。
满殿珠翠看得人头晕眼花，林逐汐仅仅记了个脸将人对上号，其他的都懒得在意。
杜婉馨身子不适喜欢安静，妃嫔们就算再怎么明争暗斗也不敢在她的寝宫里斗起来，生怕扰到太后的清静惹得萧崇烈不喜，安安分分地请安入座，各自说笑凑趣，莺声燕语里很是热闹。
杜婉馨精神不济，也不喜欢这么多人在面前吵嚷，没多久就让她们散了，更是直言林逐汐有孕在身不宜劳累，晨昏定省就免了，只每月初一十五来请安就是。
次日六宫妃嫔前来未央宫请安，林逐汐近段时间精神不济常常疲倦，懒得搭理她们，本想随便应付两句话就散了，然后坐在位上，她的目光溜过底下一圈嫔妃，谨妃早早到了，中规中矩地坐着，一眼望去却没在那堆锦绣华服的妃嫔中看见林逐湄，不由来了兴趣。
看这样子，难道是昨夜萧崇烈宠幸了林逐湄，导致她起晚了？存着这份心思，她便等了等。
看谨妃面色苍白，看着不如往日精神，她关切地问了两句：“听说谨妃身子不适，近日精神可好些了？”
“多谢娘娘挂念，臣妾已经好多了。”谨妃话音未落，连着咳嗽几声，转过脸去擤一擤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让娘娘见笑了，不过是风寒，却拖延反复的总不见好。”她说话时鼻音浓重声音微哑，想必风寒颇重。
林逐汐看她还不到二十，眼神中的平和萧瑟之意已似四十许人，不由道：“天气冷，谨妃可要多加小心，平日吃药同时还要多加调理。”
谨妃恭敬应下。
说笑声中，杜云玲掐着不早不晚的点来，泰然自若地打了招呼坐下。
等林逐湄到时，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满殿的说笑声，衣着鲜亮、簪摇环错的妃嫔们笑意盈盈地扎堆凑趣。
林逐湄礼数上一丝不错，盈盈拜倒，逐个请安。
“林嫔来了，坐吧。”林逐汐笑意浅淡，态度温和地招呼。
“林嫔今日可是迟了，莫非是皇上在你那里耽搁了？”说话的是新进宫的陈贵嫔，仗着家族地位显赫，她进宫便是主位，在家中又是千娇万宠的嫡女，性子不算温和。萧崇烈或许是不喜欢她的性子，至今从未召
幸过她。又逢林逐汐有孕，她不敢招惹，林逐湄恰好近期得宠，理所当然的撞上她的枪口。
“娘娘取笑了……”林逐湄状似害羞地低下头去，风姿楚楚，无限娇羞。
“这可不是取笑。”陈贵嫔步步紧逼道：“刚才还在说呢，皇上日日光顾你那玉环阁，这宫中还没人得此盛宠，接连召幸五日。”
这话一出，殿内女子们的脸色基本上都不怎么好看，除了林逐汐。
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为这么点事生气又是何必？没有林逐湄也会有别人。何况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得宠与失宠不过是一瞬间，谁能确定她会一直盛宠不衰？
林逐湄脸色微窘，没想到陈贵嫔说话这么直接，心知不能一味忍让，免得被她认为软弱可欺，干脆大大方方地笑道：“贵嫔姐姐说笑了，这都是皇上给的福分，妹妹不敢居功。”
陈贵嫔脸色一沉，什么意思？讥讽她不得宠吗？想发作，但抬头看一眼上头端端正正坐着的林逐汐和她的肚子，到底还是勉强忍住了，不敢在未央宫太过放肆。
两人的官司林逐汐看得真切却没空理睬，林逐湄若连这点阵仗都应付不来才是怪事。不料杜云玲突然开口：“皇后有喜，林嫔得宠，可见姐妹俩都是极有福气的。”
什么好话从敌人嘴里说出来都会觉得不对味，杜云玲这分明就是在暗示物极必反，只差没说她们马上就要倒霉。林逐汐微微一笑，丽色顿生：“进宫后大家都是姐妹，就算有福气，那也是所有姐妹们的福气。”
杜云玲眉梢微挑，没想到今日林逐汐一反往日的沉默直接针锋相对，意外之下倒不好开口了。
林逐汐乐得她闭嘴，大清早爬起来她也累得很，直接端杯送客。
她坐了一会儿，眼见执素又端来一碗补品，心里别提多厌倦了，偏偏又拒绝不得，只能强忍着咽下去，好在分量不多，她还可以接受。
萧崇烈一反常态地盛宠林逐湄，让她有些不安，但这不安又实在不好说出口。说她不希望林逐湄得宠？
可杜云玲的话虽不中听，仔细想想还确实有几分道理。若她们姐妹俩现在的状况持续下去，将大头的好处都拿走，林钦就算没想头也会生出几分想头，何况他本来就不清白。
好在如今时间还早，还看不出什么。这种状况若发生，大概还要等林逐湄升到妃位，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那时候若无意外，她已平安生下孩子，自然腾得出手来应付局势。
可杜云玲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总不会是为提醒她吧？
想不通，她直接扔到脑后，深宫漫漫数十年光阴，她还怕将来没有正面对抗的机会？现在可不是她多思多虑的时候。
马上就是月初，要去给太后请安。她打起精神收拾干净，吩咐宫人一早就将要用的衣裳准备好，早早睡下。
执素看着她入睡，长长地松口气，然而想到月初的请安，又开始发愁。
表小姐也会去啊，让她们两个人碰面，真的没问题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