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路边有亭，那亭下有人
sat sep 03 09:41:30 cst 2016
孙离和小小选择走陆路去上京，一来没有一口气的银钱坐船去；二来到底是少年心性，想着沿路能看些不同于凌云渡的风光，也不枉千里迢迢走一遭。
老道士给的《道方参同契》艰难繁涩，虽然每个字都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孙离绞尽脑汁也难以理解其中真意。不过也知道绝世高手不是一天练成的，索性放下心来，得空就研读几句，管它懂不懂，好歹是记下不少生僻词句。
一路餐风饮露，沿凌云渡东去，江浪涛涛，山风缈缈，人烟疏淡。路上辛苦之处不必细说，都是在贫苦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惨淡少年，亦不觉难以支撑。依着山脉，觅着江水，行走半月有余，孙离与小小不说衣衫褴褛，和那乞儿也不逞多让，无非就是更加洁净而已。
这一日，天色秀丽，朝露未晞，孙离拉着小小攀行于山间小道上。早已没有兴趣说话，只是沉默前行。半月行路，孙离沉稳内敛许多，山路磨砺的不止脚板，亦有心性。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大道笔直，淹没于肉眼看不到头的远方，绿树掩映，平添许多清凉。小小一声惊呼，露出晒黑许多的笑脸，终于走出来了。
孙离一步踏入大道，似乎感到心神一阵清明，连日赶路的积郁一扫而空，而后忍不住左顾右盼，忽然发现路边有一座凉亭。
风吹雨打已看不出漆色，深黑粗大的柱子坚挺如峰，仿佛承受最久远的岁月洗礼，依旧锐气勃发，欲比天高。檐角高高翘起，一眼望去，犹如刺破长天，漆黑无比，似乎连光线都要避开，一旦碰触就要折断。藏青的瓦片如龙鳞次第紧扣，波浪般起伏连绵，无涯无际，广博如海。整座亭子平平凡凡的矗立在路边，似乎遗落了千年，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默默注视人来人往。然而孙离眼里却仿佛倒映着狰狞巨兽，无声地仰天咆哮，气势无双！一刹那，又似乎无数时光泯灭，孙离再看那亭子时，没有丝毫异样，平凡普通。原来小小的凉亭内还有人，七个神态各异的男人。
“刚才应该是错觉吧，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亭子？”拉着小小的手，准备离开，毕竟那七个男人给人太大的压迫感，孙离唯恐发生变故。这荒郊野外的，若真的发生些什么，指望谁来搭救？
蓦然间，似乎天地一顿，顷刻又恢复寻常。孙离扭头再看时，发现为首的男子正笑吟吟看向自己，目光中说不出的莫名笑意。八尺身量，平眉大眼，并不如何强壮，却觉得足以凭一己之身支撑天地。
“小兄弟风尘满身，不如过来与我兄弟七人喝杯酒解解乏也好。”平静低沉，质朴淳厚，让人信服，竟不自觉就迈步向亭中走去。小小忽的拽了一下孙离的衣袖，一惊之下，脚步一顿，看看小小，满脸疑惑。那人意趣渐生，瞥了小小一眼，小女孩受惊一般痉挛一下，复又归于平静。孙离踏步走进凉亭，但觉先前小小亭子似无垠无极，空广仿若天空，静谧如同大地。剩下那六人中有五个神态依旧，或眺望远方，博远深沉；或昂首挺胸，欲击中天；或端坐石椅，不动如山；或抓耳挠腮，神情不耐；或沉毅坚韧，目光炯炯。唯有一人，身不过六尺，神色顾盼，英雄气自生。笑呵呵打量孙离，忽然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摸出一壶酒，扔给孙离，依旧笑嘻嘻道：“喝吧喝吧，喝完赶路哩！”
孙离也着实有些口渴，平常给老头子打酒，总会偷偷尝几口，对这辛辣滋味确实有些喜爱。当下也不推辞，狠狠饮了一大口，仿若烈火灼烧，又似刀片割喉，却不觉得痛苦，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通透爽快，大呼过瘾。
“既解了乏，就上路去吧。”那男人推了孙离一把，将他推出凉亭，孙离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也不恼，嘿嘿一笑，咧嘴道：“喝了你一口酒，至于么。得着机会请你喝个够！”
男人抿嘴一笑，挥挥手不说话。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甩了甩脑袋，酒劲就这么下去了，还想打个招呼再离开，哪里还有什么亭子众人。使劲揉了揉眼，更加清明，只有一片茫茫青山连绵横亘，再无其他。孙离嘟嘟囔囔，竟也不感到奇怪，似乎一切都自然而然。拉着小小的手，问道：“那些人哪去了？”小小一脸迷茫，不知道孙离在说什么。孙离不再纠结，摸了摸肚皮，似乎还能感到那一口烈酒在肚中沸腾，吐出一口气，觉得心胸都开阔了，抛开思绪，拉着小小大步向前走去。
“大哥，这是何意？”望着远方的那人收回目光，侧身问道。
“一时起意罢了，无需多想。”男人说道，语气平淡沉稳，却蕴含莫沛伟力。
无人再开口，只有最后那人倚靠在栏杆上，依旧笑嘻嘻，若有所思。
又走了几日，终于看见村庄。袅袅炊烟，鸡鸣犬吠。群山环抱，绿水缭绕。阡陌之中，老少往来不息。垂髫奔跑田野，采花摸石，编柳折帽。怡然自得，不似寻常乡间贫苦。
孙离腹中饥渴，带着小小离了大道，往劳作的人们走去。
“这位老人家，请问这是什么地界？”孙离微微低头作揖，恭敬问道。
老人身体干瘦，感觉却并不如何衰老。再锄了一把地，杵着锄头，抬头看见少男少女，乐呵呵一笑，脸上皱纹纵横如开放的菊花，也不恐怖，反而更加慈祥：“这里是昆仑道地境，这儿是我们老山村，你们两个年轻娃儿怎么走到这来啦！”听得出老人家话语里颇为高兴，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了。
“我们是······是赶路的，要去上京哩！”孙离略一思索，实话实说。
“哦，上京啊。很多年前那里还叫离都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似自言自语，又对孙离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竟然能走到这里来，也是缘分，歇息几日再赶路吧。”说罢不待孙离开口，招呼田间其他几个庄稼汉：“大山，石虎，村里来客人了，回去招呼一声，叫村里人准备点吃食。”
“哎，知道喽。”两个质朴憨厚的汉子扛起锄头就往村里走，本来长满青草的山间随着两人的行走似乎自动分开一条路，通往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庄。
“两个娃儿走累了吧，来，这里有水，喝一口解解渴吧。”老人笑呵呵地递上一个大葫芦，还有水撞击葫芦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离赶紧双手去接葫芦，入手一沉，葫芦险些脱手。道了一声谢，拔去瓶塞，先让小小喝了一口，自己再抱起葫芦大大牛饮一番，觉得好似吃了什么大补之物，浑身疲惫一扫而光，充满了力气。扭头再看小小，小小冲他点点头，小脸红扑扑，大眼睛水灵灵的，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孙离觉得诧异，又不好多问，对老人腼腆一笑：“谢谢老人家。”看到老人还在乐呵呵看着他们，愣了一下，孙离接着道：“我叫孙离，她是小小，是我妹妹。我们从凌云渡来的，要去上京。”说到去上京，不自觉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充满自豪。
“要去上京啊，上京好啊，好多人都去呢。”老人把锄头往肩头一扛，左手提起大葫芦，说道：“跟着我走，回村子喽。”
孙离和小小选择走陆路去上京，一来没有一口气的银钱坐船去；二来到底是少年心性，想着沿路能看些不同于凌云渡的风光，也不枉千里迢迢走一遭。
老道士给的《道方参同契》艰难繁涩，虽然每个字都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孙离绞尽脑汁也难以理解其中真意。不过也知道绝世高手不是一天练成的，索性放下心来，得空就研读几句，管它懂不懂，好歹是记下不少生僻词句。
一路餐风饮露，沿凌云渡东去，江浪涛涛，山风缈缈，人烟疏淡。路上辛苦之处不必细说，都是在贫苦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惨淡少年，亦不觉难以支撑。依着山脉，觅着江水，行走半月有余，孙离与小小不说衣衫褴褛，和那乞儿也不逞多让，无非就是更加洁净而已。
这一日，天色秀丽，朝露未晞，孙离拉着小小攀行于山间小道上。早已没有兴趣说话，只是沉默前行。半月行路，孙离沉稳内敛许多，山路磨砺的不止脚板，亦有心性。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大道笔直，淹没于肉眼看不到头的远方，绿树掩映，平添许多清凉。小小一声惊呼，露出晒黑许多的笑脸，终于走出来了。
孙离一步踏入大道，似乎感到心神一阵清明，连日赶路的积郁一扫而空，而后忍不住左顾右盼，忽然发现路边有一座凉亭。
风吹雨打已看不出漆色，深黑粗大的柱子坚挺如峰，仿佛承受最久远的岁月洗礼，依旧锐气勃发，欲比天高。檐角高高翘起，一眼望去，犹如刺破长天，漆黑无比，似乎连光线都要避开，一旦碰触就要折断。藏青的瓦片如龙鳞次第紧扣，波浪般起伏连绵，无涯无际，广博如海。整座亭子平平凡凡的矗立在路边，似乎遗落了千年，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默默注视人来人往。然而孙离眼里却仿佛倒映着狰狞巨兽，无声地仰天咆哮，气势无双！一刹那，又似乎无数时光泯灭，孙离再看那亭子时，没有丝毫异样，平凡普通。原来小小的凉亭内还有人，七个神态各异的男人。
“刚才应该是错觉吧，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亭子？”拉着小小的手，准备离开，毕竟那七个男人给人太大的压迫感，孙离唯恐发生变故。这荒郊野外的，若真的发生些什么，指望谁来搭救？
蓦然间，似乎天地一顿，顷刻又恢复寻常。孙离扭头再看时，发现为首的男子正笑吟吟看向自己，目光中说不出的莫名笑意。八尺身量，平眉大眼，并不如何强壮，却觉得足以凭一己之身支撑天地。
“小兄弟风尘满身，不如过来与我兄弟七人喝杯酒解解乏也好。”平静低沉，质朴淳厚，让人信服，竟不自觉就迈步向亭中走去。小小忽的拽了一下孙离的衣袖，一惊之下，脚步一顿，看看小小，满脸疑惑。那人意趣渐生，瞥了小小一眼，小女孩受惊一般痉挛一下，复又归于平静。孙离踏步走进凉亭，但觉先前小小亭子似无垠无极，空广仿若天空，静谧如同大地。剩下那六人中有五个神态依旧，或眺望远方，博远深沉；或昂首挺胸，欲击中天；或端坐石椅，不动如山；或抓耳挠腮，神情不耐；或沉毅坚韧，目光炯炯。唯有一人，身不过六尺，神色顾盼，英雄气自生。笑呵呵打量孙离，忽然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摸出一壶酒，扔给孙离，依旧笑嘻嘻道：“喝吧喝吧，喝完赶路哩！”
孙离也着实有些口渴，平常给老头子打酒，总会偷偷尝几口，对这辛辣滋味确实有些喜爱。当下也不推辞，狠狠饮了一大口，仿若烈火灼烧，又似刀片割喉，却不觉得痛苦，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全身上下通透爽快，大呼过瘾。
“既解了乏，就上路去吧。”那男人推了孙离一把，将他推出凉亭，孙离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也不恼，嘿嘿一笑，咧嘴道：“喝了你一口酒，至于么。得着机会请你喝个够！”
男人抿嘴一笑，挥挥手不说话。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甩了甩脑袋，酒劲就这么下去了，还想打个招呼再离开，哪里还有什么亭子众人。使劲揉了揉眼，更加清明，只有一片茫茫青山连绵横亘，再无其他。孙离嘟嘟囔囔，竟也不感到奇怪，似乎一切都自然而然。拉着小小的手，问道：“那些人哪去了？”小小一脸迷茫，不知道孙离在说什么。孙离不再纠结，摸了摸肚皮，似乎还能感到那一口烈酒在肚中沸腾，吐出一口气，觉得心胸都开阔了，抛开思绪，拉着小小大步向前走去。
“大哥，这是何意？”望着远方的那人收回目光，侧身问道。
“一时起意罢了，无需多想。”男人说道，语气平淡沉稳，却蕴含莫沛伟力。
无人再开口，只有最后那人倚靠在栏杆上，依旧笑嘻嘻，若有所思。
又走了几日，终于看见村庄。袅袅炊烟，鸡鸣犬吠。群山环抱，绿水缭绕。阡陌之中，老少往来不息。垂髫奔跑田野，采花摸石，编柳折帽。怡然自得，不似寻常乡间贫苦。
孙离腹中饥渴，带着小小离了大道，往劳作的人们走去。
“这位老人家，请问这是什么地界？”孙离微微低头作揖，恭敬问道。
老人身体干瘦，感觉却并不如何衰老。再锄了一把地，杵着锄头，抬头看见少男少女，乐呵呵一笑，脸上皱纹纵横如开放的菊花，也不恐怖，反而更加慈祥：“这里是昆仑道地境，这儿是我们老山村，你们两个年轻娃儿怎么走到这来啦！”听得出老人家话语里颇为高兴，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外人了。
“我们是······是赶路的，要去上京哩！”孙离略一思索，实话实说。
“哦，上京啊。很多年前那里还叫离都呢，这么多年过去了。”老人似自言自语，又对孙离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竟然能走到这里来，也是缘分，歇息几日再赶路吧。”说罢不待孙离开口，招呼田间其他几个庄稼汉：“大山，石虎，村里来客人了，回去招呼一声，叫村里人准备点吃食。”
“哎，知道喽。”两个质朴憨厚的汉子扛起锄头就往村里走，本来长满青草的山间随着两人的行走似乎自动分开一条路，通往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庄。
“两个娃儿走累了吧，来，这里有水，喝一口解解渴吧。”老人笑呵呵地递上一个大葫芦，还有水撞击葫芦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孙离赶紧双手去接葫芦，入手一沉，葫芦险些脱手。道了一声谢，拔去瓶塞，先让小小喝了一口，自己再抱起葫芦大大牛饮一番，觉得好似吃了什么大补之物，浑身疲惫一扫而光，充满了力气。扭头再看小小，小小冲他点点头，小脸红扑扑，大眼睛水灵灵的，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孙离觉得诧异，又不好多问，对老人腼腆一笑：“谢谢老人家。”看到老人还在乐呵呵看着他们，愣了一下，孙离接着道：“我叫孙离，她是小小，是我妹妹。我们从凌云渡来的，要去上京。”说到去上京，不自觉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充满自豪。
“要去上京啊，上京好啊，好多人都去呢。”老人把锄头往肩头一扛，左手提起大葫芦，说道：“跟着我走，回村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