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普通人的普通选择
爱丽丝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了最糟糕的答案。
两边都是真的。
——不管我信不信，这个前提已然悄无声息地驻扎进心底。
按理说我这时候应该百般纠结，抓心挠肝般地来个四十分钟左右的个人秀，以此来展现我究竟有多么矛盾、多么痛苦、多么难以抉择。也许末了我还应该眼角挂泪，背朝镜头，向着选择的方向颤巍巍地、缓慢又坚定的迈出一步。哦对了，可能还得打上大片感十足的字幕，效果更佳。
然而即便是这段荒唐的内心吐槽换算成正常时间不过也只有短短几秒。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举起了手，指向了屏幕的左侧：“把我送出去，去鲁叔那边。”
声音没有颤抖，手指也没有颤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端端地在之前的位置静静待着。我只是刻意避开了右侧屏幕上被爱丽丝们恶意放大的小初闰的特写，克制住自己不去看而已，就这么简单。
爱丽丝们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
“你不再想一下吗？”
她们一左一右地逼近我，齐齐地仰起脸，大大的眼睛暗淡无光，重新变回了人偶一般的状态。与方才那窃笑着的语气相比，现在她们的声音反倒十分平静，声线中也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爱丽丝们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问句里不带一丝疑惑，硬生生念出了陈述句的效果，好像是两尊自动发声洋娃娃。
我没有退缩，心境奇迹般地平和，声音听上去比爱丽丝们还要平静无波：“没有。快点，把我送回那边去。”我看着她们的面孔，在开口的前一瞬间，所有的情绪便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一并卷走一般，只剩下了地上星星点点的残骸，提醒着曾经可能有过的怨恨与挣扎——不，没有这种东西。
我把这些毫无意义的想法清除出去，维持着大脑的空白与平静。
不存在怨恨。爱丽丝们也许毫无恶意。
不存在挣扎。我选择了最为熟悉和重要，并且最有可能是真实的那一侧。
这就是最优选择了，这是每个普通人经过逻辑分析推断之后都会做出的选择。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也不会错过什么——
怎么可能啊！
爱丽丝们没有再阻止我，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们点了点头，稀松平常地抬起了手，四只小手用惊人的同步率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入来时的那片闪耀着蓝绿色光芒的天空中。而我顺着山峰向上急速飞去，被狂风带走的情绪又被另一阵风轻易带回，只消一秒钟就填满了四肢百骸，顺着血液流动循环，每一刻都将痛苦成倍放大。
光芒逐渐远去，山峰依然望不见首尾。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后悔。
喃喃自语被风毫不留情地吹散，大约是没有人能听见。即便给自己强加了诸多暗示，情绪还是止不住地翻涌而上，肆意侵蚀所有理智。
怎么可能不后悔？
向上飞去的每一秒我都在后悔，后悔的同时在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的同时又开始害怕起能够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自己。
这是普通人会做出的选择吗？气流裹挟着我一路向上，而我突然间怀疑起了刚才的选择。
我选择回到有着兄弟们的现实，是不是错了？
鲁良夜他们那边没有我帮忙，似乎也能应付得下来——我什么能力也没有觉醒，能帮什么忙？他们的对手看上去也都是人类。而小初闰那里，她的身高才堪堪到我腰部，害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却毫不犹豫地留下她一人面对那些恐怖的血肉怪物——别说我还认识长大后的她了，就算这是个陌生孩子，这样的命运也太过残酷了些！
一想到她仰起头四处寻找我的身影，心脏就猛地被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现实中有很多老生常谈的送命题，比如说那个年复一年的无聊假定：“女朋友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了，救哪个？”；还有那个火车扳道岔的问题，扳下道岔能救五个人，不扳道岔能救一个人，那么是扳还是不扳？关于这类问题的答案数不胜数，不乏抖机灵的版本、无可奈何的版本和抓狂的版本，然而等到真正需要你做出抉择的这一天，你就会知道那些答案对你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正决定这些事情的只是你的本能。
即便此刻我正被放弃小初闰的罪恶感深深折磨，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每个兄弟的面孔都被清晰地刻在了脑海里，那都是我极为熟悉的面容：笑着的、中二的、犯贱的、翻着白眼的、仗义的……没有这些面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回到他们身边。
如果再来一次……？
风突然间停止，我一低头就看见了鲁良夜和轩哥正奋力奔跑的身影，而我那具沉睡的躯壳在轩哥肩头晃荡，显得格外累赘。我知道我就要回到现实了，爱丽丝们还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面骗我。然而就在此刻，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格外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以前好像也有过，只是此时这个念头愈发清晰强烈了起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变成实实在在的现实：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这么选择。我以前也这么选过，在这样的时候，放弃了什么东西，选择和兄弟们统一战线……
这可能吗？
过往记忆无论荒诞与否，每一秒都格外清晰。
是既视感，只是既视感而已。
下一秒，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大头朝下颠簸着，脑袋在某人的背上撞得哐哐响。
而在我方才离开的那个球型房间里，两个爱丽丝静默对立着，谁也没有去看前方屏幕。此刻屏幕上已经只剩下了我、鲁良夜、轩哥一行人落荒而逃的身影，然而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也没有人在意这些画面。
她们静静站立了很久，直到屏幕一片漆黑。
又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屏幕上重新出现了光怪陆离五光十色风格杂乱的海底城市与森林，这时其中一个爱丽丝缓缓开口，声音不是稚嫩的孩童声线，亦不是空洞的人偶声，而是传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年轻女性的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了，他肯定还是会这么选的，你突然加上的计划根本没有用处。”
随着声音传出，爱丽丝的外貌体型也随之变化，最终拉长定格为一位健康活力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此刻她光着身子坦然地走向屏幕，没再说话，出神地看向屏幕里瑰丽的海底景色。
“那要不要直接入手，干脆点让他直接觉醒？”
另一位爱丽丝说道。
她的声线稍稍低了一些，但是能听出来也是年龄与前一个相仿的女性。她在身形变化的过程中站立不动，继续说道：“我们可得快点，毕竟另一边也在行动。”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屏幕上的海底消失。
重新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看着有点眼熟的正方形小房间，然而这次工作台前坐着的不再是那位分不出性别的男人，也不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而是三张普通的面孔。
要是我能在场看见这一幕的话，大概会直接死机，再启不能。
然而不管是出于某人的仁慈也好，出于现实的阴差阳错也好，我终归是没有看见。
“哟，鲁叔。”
此时我只是张开口，用生涩的声音和视野中跑得气喘吁吁的鲁良夜打了声招呼。
视野的前方闪耀着一团危险的火光。
下一秒，枪声响起。
两边都是真的。
——不管我信不信，这个前提已然悄无声息地驻扎进心底。
按理说我这时候应该百般纠结，抓心挠肝般地来个四十分钟左右的个人秀，以此来展现我究竟有多么矛盾、多么痛苦、多么难以抉择。也许末了我还应该眼角挂泪，背朝镜头，向着选择的方向颤巍巍地、缓慢又坚定的迈出一步。哦对了，可能还得打上大片感十足的字幕，效果更佳。
然而即便是这段荒唐的内心吐槽换算成正常时间不过也只有短短几秒。
我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举起了手，指向了屏幕的左侧：“把我送出去，去鲁叔那边。”
声音没有颤抖，手指也没有颤抖。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好端端地在之前的位置静静待着。我只是刻意避开了右侧屏幕上被爱丽丝们恶意放大的小初闰的特写，克制住自己不去看而已，就这么简单。
爱丽丝们对视了一眼。
“你确定？”
“你不再想一下吗？”
她们一左一右地逼近我，齐齐地仰起脸，大大的眼睛暗淡无光，重新变回了人偶一般的状态。与方才那窃笑着的语气相比，现在她们的声音反倒十分平静，声线中也没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爱丽丝们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问句里不带一丝疑惑，硬生生念出了陈述句的效果，好像是两尊自动发声洋娃娃。
我没有退缩，心境奇迹般地平和，声音听上去比爱丽丝们还要平静无波：“没有。快点，把我送回那边去。”我看着她们的面孔，在开口的前一瞬间，所有的情绪便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一并卷走一般，只剩下了地上星星点点的残骸，提醒着曾经可能有过的怨恨与挣扎——不，没有这种东西。
我把这些毫无意义的想法清除出去，维持着大脑的空白与平静。
不存在怨恨。爱丽丝们也许毫无恶意。
不存在挣扎。我选择了最为熟悉和重要，并且最有可能是真实的那一侧。
这就是最优选择了，这是每个普通人经过逻辑分析推断之后都会做出的选择。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也不会错过什么——
怎么可能啊！
爱丽丝们没有再阻止我，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们点了点头，稀松平常地抬起了手，四只小手用惊人的同步率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入来时的那片闪耀着蓝绿色光芒的天空中。而我顺着山峰向上急速飞去，被狂风带走的情绪又被另一阵风轻易带回，只消一秒钟就填满了四肢百骸，顺着血液流动循环，每一刻都将痛苦成倍放大。
光芒逐渐远去，山峰依然望不见首尾。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后悔。
喃喃自语被风毫不留情地吹散，大约是没有人能听见。即便给自己强加了诸多暗示，情绪还是止不住地翻涌而上，肆意侵蚀所有理智。
怎么可能不后悔？
向上飞去的每一秒我都在后悔，后悔的同时在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的同时又开始害怕起能够毫不犹豫做出选择的自己。
这是普通人会做出的选择吗？气流裹挟着我一路向上，而我突然间怀疑起了刚才的选择。
我选择回到有着兄弟们的现实，是不是错了？
鲁良夜他们那边没有我帮忙，似乎也能应付得下来——我什么能力也没有觉醒，能帮什么忙？他们的对手看上去也都是人类。而小初闰那里，她的身高才堪堪到我腰部，害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我却毫不犹豫地留下她一人面对那些恐怖的血肉怪物——别说我还认识长大后的她了，就算这是个陌生孩子，这样的命运也太过残酷了些！
一想到她仰起头四处寻找我的身影，心脏就猛地被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现实中有很多老生常谈的送命题，比如说那个年复一年的无聊假定：“女朋友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了，救哪个？”；还有那个火车扳道岔的问题，扳下道岔能救五个人，不扳道岔能救一个人，那么是扳还是不扳？关于这类问题的答案数不胜数，不乏抖机灵的版本、无可奈何的版本和抓狂的版本，然而等到真正需要你做出抉择的这一天，你就会知道那些答案对你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真正决定这些事情的只是你的本能。
即便此刻我正被放弃小初闰的罪恶感深深折磨，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大概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每个兄弟的面孔都被清晰地刻在了脑海里，那都是我极为熟悉的面容：笑着的、中二的、犯贱的、翻着白眼的、仗义的……没有这些面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回到他们身边。
如果再来一次……？
风突然间停止，我一低头就看见了鲁良夜和轩哥正奋力奔跑的身影，而我那具沉睡的躯壳在轩哥肩头晃荡，显得格外累赘。我知道我就要回到现实了，爱丽丝们还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面骗我。然而就在此刻，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格外荒谬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以前好像也有过，只是此时这个念头愈发清晰强烈了起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变成实实在在的现实：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这么选择。我以前也这么选过，在这样的时候，放弃了什么东西，选择和兄弟们统一战线……
这可能吗？
过往记忆无论荒诞与否，每一秒都格外清晰。
是既视感，只是既视感而已。
下一秒，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大头朝下颠簸着，脑袋在某人的背上撞得哐哐响。
而在我方才离开的那个球型房间里，两个爱丽丝静默对立着，谁也没有去看前方屏幕。此刻屏幕上已经只剩下了我、鲁良夜、轩哥一行人落荒而逃的身影，然而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也没有人在意这些画面。
她们静静站立了很久，直到屏幕一片漆黑。
又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屏幕上重新出现了光怪陆离五光十色风格杂乱的海底城市与森林，这时其中一个爱丽丝缓缓开口，声音不是稚嫩的孩童声线，亦不是空洞的人偶声，而是传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年轻女性的声音：“我说过很多次了，他肯定还是会这么选的，你突然加上的计划根本没有用处。”
随着声音传出，爱丽丝的外貌体型也随之变化，最终拉长定格为一位健康活力的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此刻她光着身子坦然地走向屏幕，没再说话，出神地看向屏幕里瑰丽的海底景色。
“那要不要直接入手，干脆点让他直接觉醒？”
另一位爱丽丝说道。
她的声线稍稍低了一些，但是能听出来也是年龄与前一个相仿的女性。她在身形变化的过程中站立不动，继续说道：“我们可得快点，毕竟另一边也在行动。”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屏幕上的海底消失。
重新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着的，看着有点眼熟的正方形小房间，然而这次工作台前坐着的不再是那位分不出性别的男人，也不是那个倾国倾城的女人，而是三张普通的面孔。
要是我能在场看见这一幕的话，大概会直接死机，再启不能。
然而不管是出于某人的仁慈也好，出于现实的阴差阳错也好，我终归是没有看见。
“哟，鲁叔。”
此时我只是张开口，用生涩的声音和视野中跑得气喘吁吁的鲁良夜打了声招呼。
视野的前方闪耀着一团危险的火光。
下一秒，枪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