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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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安氏老宅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头顶的天花板吊顶花纹繁复考究,一盏欧式的水晶灯静静地悬在中央。墙上覆着壁纸,极为浅淡雅致的底色上缀着星点米白碎花。房间并不大,床的一侧是颇具风情的白色百叶窗。此时窗户半开着,徐徐微风吹来,让人才幽幽转醒,便又沾染上新的睡意。轻薄的纱帘飘起,送来了一阵陌生的微润的空气,还带着点不合季节的花香,仿佛外面是座幻想中的神秘花园一般。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转了转脑袋,看见房间的另一侧摆着浅胡桃木的书架,上面满满地塞着几排精装本,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墨水瓶与一叠本子,似乎还放了支笔。木地板打过蜡一样锃亮。

    视线上移,样式简洁却很有品味的木门此时关着,隔绝了外面的声响。

    脑袋还有些不太清醒,不过身体的感觉却比昨天要轻盈得多,握拳的动作也比之前要有力气。这些迹象告诉我,我应该是好好地睡了一觉——至于睡了多久我就不清楚了。

    瞥了一眼手背,上面还残留着输液留下的针孔。那么之前在北京某私人医院里醒来,而后千里大逃亡的事情应该是确凿无误的了。

    念头一转到这里,我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无心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

    现在是几点?

    我记起那时老白手机屏上那行俗套又冷酷无情的文字“……给你们一天的思考时间……”一天过去了吗?还来得及吗?残存的睡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焦躁与忧虑如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又开始与这副躯壳纠缠不清。

    被绑架的羽格、被留在身后,可能要与持枪者作战的李梓秋花神他们、躲在那个没有门的房间里,躲避着灵火救济会追赶的轩哥几个。无数的谜团齐齐在脑海里膨胀,几乎就要炸裂开来。

    “干!”

    我一拳锤在被子上,只恨自己不能多长几个脑子来思考。

    “嗷呜!!”

    “吓!”

    方才锤过的被子下面竟然传来了一声哀嚎,我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喊了一声,光脚跳到地上,对着床作出了防御姿势。

    被子蠕动着,我这才注意到这张床并不是单人床,而是张大床,恐怕是2*2的尺寸。被子下似乎是有个人形……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我脑中仍在混乱着,被子底下的人已经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张睡眼惺忪又带着点痛意的脸,上面是埋怨和迷茫交织的复杂表情。

    鲁良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丁君,常言道,一如夫妻百日恩,我们才睡了一夜,你就要致我于死地吗?啊,这仇恨如此甜美,这悲剧如此动人!”尽管他的语气是平时那玄妙的咏叹调,却显然是还没有彻底睡醒:前面半句洋溢着明清白话小说味,后半段则突然变成了莎翁的语气。

    我忍着暴揍他的冲动,走到一边穿上拖鞋,又从衣柜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上,脑中竭力把自己和这个中二病傻子一起睡了一晚的事实抹去。

    然而鲁良夜并不领情,这小子仗着自己刚睡醒就继续胡言乱语:“啊,不过是睡了一晚,不打紧,不打紧,你说是吧老泡?”

    我一回头,他乐呵呵地挠着脑袋,还扯了扯自己身上做工考究,一看就不是他风格的睡衣。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抄起鞋底朝着他扔了过去,又把他按着狠狠揍了几下,他的眼神才总算清明起来:“啊?我是谁?我在哪儿?”

    我再次举起了手,准备给他来个连击,最好还能暴击。

    “你还糊涂着吗!鲁良夜,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木门被砰地打开,可怜地撞到了墙上,看着怪让人心疼的。安崂两手一挥,正要迈步进来,看见我们以自由搏击的姿势倒在床上,又停住了。我们对视了几秒,她脸上竟然一红,后退着准备把门关上,嘴里一阵嘟哝:“打扰了打扰了……”

    哦f*uk!!!!

    我几步冲去,果断拉开了门。

    十几分钟后,我们三人都衣着整齐地坐在了楼下的餐桌上,桌边坐着显然等了很久的初闰。

    “你们怎么了?”初闰一脸沉重地问道,语气里满是揣度和担心:“小安上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又出了什么事。”她举着一根叉子,秀眉微皱,嘴边的炒蛋都没来得及擦掉。

    唉。

    苦笑浮上脸,这些人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就连初闰都受了感染,变成了“苦中作乐日常脱线”队伍中的一员——不过也许她本来就这样也说不准,这就又回到了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何为因何为果的问题——我面对着眼前丰盛的早餐,纹样华丽的餐巾,没有动手,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想着朗嘉当时说过的风筝与放风筝的人的问题。

    我们几个人与初闰的相遇是偶然,还是必然?是否有人在其中操纵,比如说,她的父亲侯教授,或者是那位打从一开始就应该被怀疑的任教授?又或者是,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皆为因,那个虚无缥缈的“果”仍在远处,尚未到来?

    至今为止,所得到的消息都只是某些人的一面之词:石无庆和朗嘉对灵火救济会的描述、任教授他们对于收容我们的解释、老白所说的试验、灵火觉醒(姑且算是)以及对于追杀者的说明。我心里并不愿意怀疑老白他们,毕竟即便开玩笑似的说了什么“轩哥罩着吃好喝好”,他们也是毅然放弃了原本安稳的生活与工作,赶到我们身边的兄弟。

    想到老白那张憔悴的脸,我不由得觉得现在安稳地坐在这里揣度他们的自己十分卑鄙。

    那边的安崂和初闰解释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鲁良夜用汤勺使劲敲着我的胳膊,我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啊?什么?”

    安崂知道我没在听,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给我,而后才没好气地说道:“你刚才还在担心格格的事,怎么转眼间又听不进了?丁奅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阴阳怪气起来可真是让人受不住,我连忙顺从地点点头,以示同意。

    “好了不废话,我昨天已经和我奶奶说过格格的事了,她那边已经托人去办了,目前的消息是,她暂时没啥事,是挺安全的,对方的态度客气了点,说还是想和你谈谈。至于人,还得见到你才能放。”

    安崂正色道。

    “那轩哥他们你联系上没?他们没事吧?”

    我想起那被枪射穿的窗户,心里不是很有底。

    安崂举起她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茶,这才开口:“我让初闰联系过她爸爸了,说是有几个人受了点伤,但对方撤走了,暂时算是告一段落。”

    受了点伤?是谁?伤得怎样?

    这些问题在嘴边徘徊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口。我也喝了口茶,感觉有点饿了,匆匆忙忙吃起了早餐,明明是极为美味丰盛的食物,我却味同嚼蜡一般,只是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对面的安崂拍了拍手,重新唤起我的注意力:“你先吃着,一会还有的忙。”

    “什么?”

    我抬起头,嘴里掉下来一大块培根。

    “都来到这里了,当然是要去见我奶奶啊。”

    安崂语调平淡地说着,交叉着放在桌上,不安扭动着的双手却暴露了她的紧张。我这才注意到,除了我之外,他们几个都穿着极为正式的装束,初闰和鲁良夜的衣服显然都是安崂准备的,他们结束了早餐,穿得好似要去参加宴会一般,端坐在桌旁。

    我停下了咀嚼。

    看来这个奶奶,不管和事件有没有关系,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我看着眼前的红茶,长叹了口气,希望这顿早餐永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