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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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重逢又是一年

    如果说这世上能有什么事让我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暴跳如雷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吊人胃口又不知道下一次更新是什么时候的断章了。

    至少在现在的状况下,这一条光荣地取代了原本位居厌恶榜第一位的剧透。

    倒不如说,此刻我巴不得有人能给我狠狠剧透一下,好省得我在这条慢悠悠流淌的河上胡思乱想。

    是的,我又躺在上次那条神秘的小舟里了。

    依旧是仰面朝天的姿势,头顶的星空也依然瑰丽得不可思议。流光溢彩的夜空似乎比上次更为华丽,我甚至品出了一丝妖娆招摇的感觉来。

    虚伪。

    喉咙被锁住了。发不出声音。于是我只能默默在心里对着这副美轮美奂的场景怒骂。

    干!

    无声的呐喊震动着胸腔,就连空气都好似受了感染一般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轻纱般的薄雾轻轻地抖动了起来。波浪一直推到了悬在头顶的巨大星球那里,而后连星球都被这呐喊的余韵波及。

    然而我无心观看这些匪夷所思又似乎寓意丰富的片段。确实很美,但现在美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竭尽全力地想控制住身体,视线在有限的范围内疯狂地来来回回。

    看不见其他人。从这个角度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小舟尚未浮起,上次那些璀璨的记忆碎片也还未出现。此时只有那片摇曳不止的星空牢牢占据着视线的每个角落,霸道得惹人生厌。

    我闭上眼。所幸闭眼这个动作我还做得来。

    隔绝了那片星空,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担忧却无止境地蔓延开来。

    也许他们都在各自的小舟里顺流而下。

    又或许我所经历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梦境。我说的不是那种会对现实生活造成影响的梦境,而是真正的那种梦——虚幻的,醒来就能一笑置之继续去上班的那种。

    这个念头让我觉得愉快了一些。尽管我自己都不怎么信。

    很快,关于在静园里度过的那一天一夜的记忆就再次浮上脑海,与担忧和焦虑紧紧纠缠在一起,成为了新的梦魇。轩哥他们觉醒了超越普通人的能力——这是好是坏?我们还会再遇见血肉怪物吗,还会出现新的制造幻觉的黑影吗?

    而让我最为恐惧的却不是刚刚过去的那段历险。

    朗嘉最后的话像是祝福,又仿佛预示着某种诅咒:“……你们出去了之后,也许要面对的也不再是司空见惯的现实,但你们只要向着自己相信的方向去就好。”

    “现实”二字某种程度上一直是我穿行于梦境中的定心丸。现实就在那里,那里有等待着我的友人,有累死累活却还是能靠着这双手挣点小钱的工作,有拥挤又乱糟糟的出租屋,还有北京那喜怒无常的天气——这一切构成了我勇气与信念的基石。

    然而朗嘉的话却残酷地提醒着我,现实也并不全是一成不变的。梦境真的会对它产生影响,并且这种影响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霎时间,各种不详的想象在眼前的黑暗中浮现,展成长长的画卷,一刻不停地向前延展。

    在恐惧与忧虑到达顶峰的时刻,一切又猛然重归于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头顶已经不再是那片星空了。

    我眨了眨眼。

    身体还是不受我控制,不过那种滞重僵硬的感觉格外真实,比在小舟上那种虚无的无处发力的体验要好一些。费劲地转了转眼珠,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看上去是轻钢龙骨吊顶,毫无特色的吸顶灯嵌入在方形的结构,没有发光。

    那么光线从何而来——

    我一使劲,终于稍稍转动了一下脑袋。

    是窗户。白色的墙上有一扇普通的铝合金窗,窗户紧闭,但昏黄的光线却不受阻拦地透过还算干净的玻璃映到室内,营造出一种朦胧的氛围。

    是黄昏、还是清晨?

    我努力想抬起上半身,好将这屋子看得更清楚些。

    还没有让背离开身下的床铺,肌肉和骨骼就嘎吱嘎吱响了起来,以剧烈的疼痛向我抗议着这甚至谈不上是运动的动作。但我没有理会这些痛楚,相比起在梦里的那几次受伤,这样的疼痛我还是能忍受的。

    每抬起一点,吸入空气的肺部就像受到烈火烧灼那样抽痛,肌肉也绷紧到了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的程度。

    试了几分钟吧,又或者是十几分钟、二十几分钟?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总之,最后我成功地把自己的背靠在了不算舒适的床头板上,勉强算是半坐了起来。

    随着视角的转变,窗外的景色也更加清晰:高大笔直的树,树干光秃秃的;天边浅浅地坠着一抹红色,很遗憾我还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时间段。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是北京。

    这么说,我从广州回来了?什么时候回的?怎么回的?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问题,我的视线就被床对面椅子上的人所吸引。

    那人坐在一把看上去不算舒适的椅子上,头歪向一侧,呼吸悠远绵长,睡得很沉。脸上的胡子看上去有些日子没有刮了,眼睛下是浓重的黑眼圈。他的怀里抱着几部手机,即便在睡梦中也没有放开,而是紧紧地抱着,生怕它们在自己沉睡时被谁偷走一样。

    仔细一看,最上面的那部手机有点眼熟。

    嘿,那不是我的手机吗!

    等等,再仔细一看,这个人也有点眼熟。

    椅子上的人突然抖了一下,而后猛地坐直了身子,睁开了眼睛,与我对视了几秒。

    我咧开嘴,嘴唇啪地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但我坚持要把话说完:“好久不见,老白。”

    老白脸上浮起了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一把起身,手机纷纷滑落在了地上,不过这次他没有管这些,而是一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面前,伸出手往我肩上打了一拳。

    他的动作气势汹汹,力道却很轻。

    “卧槽你他妈还知道醒啊!”

    他胡子拉碴的脸一下子变得喜气洋洋。

    “都醒了!我他妈的这就去烧香!”另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一回头(差点扭伤自己的脖子),看见这个房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也许一开始就开着也说不定。门边站着的人还是格外眼熟:那可不就是花桐屿花神吗!而他惊喜的眼神不止是对着我,而是对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我这才发现这个房间里并排放着另外几张床,上面躺着的是直到不久前还与我并肩作战的轩哥、鲁叔和迩卯。

    他们都睁着双眼,眼里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欢迎,欢迎回来。”

    花神在那里拍起了巴掌,高兴得像个傻子一样。

    老白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这次用了点力:“新年快乐,丁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