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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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因果纠缠

    “因果?”

    鲁良夜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愣愣地盯着朗嘉此刻微笑的面容,后面的话竟是梗住了一般,哆嗦了半天抖不出来:“你……你……”

    我难得地理解了一回他的感受,因为此时我的内心也是一片惊涛骇浪。

    连我这样脱离中二年纪很久的人都明白,各种动画漫画游戏小说中最强的武器不是什么逆天功法拳法红色三倍速战场歌声——而是因果。当然,嘴炮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因果律武器,毕竟现实中光靠嘴就能拯救世界,怎么想也不太对劲,只能理解为言出法随,主人公的“住手”一出口就带着某种公理性质。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朗嘉的“看见并干涉因果”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在我的眼里,它就是个金手指。

    金灿灿的,炙手可热的,可爱亲切的金手指。

    改变因果,往大了说,我可以惩恶扬善,致力于维护世界和平;往小了说,再不济我也能改善自己的际遇,找个好工作,邂逅好姑娘(不由自主地偷偷往初闰那里看了一眼),轻轻松松功挣钱,开开心心生活。

    至于在现在已经进入了雕塑状态的鲁良夜脑袋里,朗嘉的能力可能更为夸张,要是把他疯狂转动的念头概括一下,以我对他的了解,大概归结起来就四个字:为所欲为。

    所以我不能责怪他在当下的场景中露出了近乎贪婪痴迷的羡慕表情——初中时代的我肯定也是这种表情。

    何止是鲁叔和我,桌边的其余兄弟们也都沉默了几秒,所想之事和我脑子里的应该也八九不离十。

    “这……听起来有点……”轩哥的话也只说出了一半,而后皱起了脸,搜肠刮肚般地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一边的迩卯帮他接上了:“有点逆天啊!”迩卯双手托腮,眼神飘忽,似乎也在做着久违的白日梦。

    “你这个能力……你说的干涉一小部分,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限制吗?”

    安崂最先恢复了正常,这也许和她那个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我们说的发现有关——我感到她对于朗嘉相关的事情格外关注。她往后靠在了椅背上,语气里有几分刻意做出来的随意。

    朗嘉没有立即回答。

    “冒昧问一句……”初闰见朗嘉没有开口,也小声地开了口,语气颇有点怯生生的意思(也是,她没有隔空和我连过麦,不知道这对姐妹之前的事情),“是你的能力让我们做了这个梦的吗?”

    初闰有些期待地看向朗嘉,希望她给出确切的答案。

    朗嘉还没有开口,我就已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也许我们来到这里和她有些许联系,但做梦这个事情……暂时恐怕是不会有答案。

    果然,朗嘉先回答了初闰的问题。她一再摇头,语气很坦然:“不是,你们做梦这件事情和我无关。”接着她转向安崂,迎住后者的目光:“因为归根结底,你们都来自我之后的时代,就算在此刻与我有所关联,我也不会如此直接地影响到你们。让你们做梦,与我产生交集的另有其人。”

    “那……那个人你可有什么头绪?”初闰没有泄气,连忙接着问了下去。

    “很遗憾,我看不到那些事情,所以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朗嘉对于我们做梦的事情似乎没有任何想法,回答得也很干脆。

    沉默这次只持续了片刻,安崂就再次开口,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说的干涉……”

    她还没有说完,朗嘉就想起什么似的解释了起来。

    “哦,刚才忘了还有这个问题。”她的神情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到了先前那成熟冷淡的模样,大约是只有在这样的面具下她才能够暂时忘却夜晚的悲剧,专注于解答。

    我情不自禁地向着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

    石无庆仍然躺在沙发那里,灵魂之火完全熄灭,残留下来的不过是冰冷的躯壳。

    重新将注意力转向方桌,正听得朗嘉的解释:“……我所能干涉的因果,仅限于我看见的那部分,如果因果线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么我就不能出手。”

    “你说的因果线,是什么样的?”鲁良夜看上去对这个因果的话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这……”朗嘉迟疑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好一会儿才不是非常肯定地说道:“你们知道,我都是在梦里见到这些事情的,大多数时候,过去的画面和未来的画面相互交替着出现。”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接道:“我能把它们联系起来,就是因为那些画面在我眼里……都拖着不同颜色的线。”

    线?我有些茫然,想象不太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你们就把梦里的画面想象成风筝好了。”朗嘉有些为难地打了个比喻:“我所看到的未来就是风筝本身,它拖着一条有颜色的线,那么相对应的过去画面就是线轴,只要线轴上的线颜色和风筝拖着的线颜色相一致,那么我就知道,这两件事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哦,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即便朗嘉这么解释,所谓因果,真的如同风筝对应风筝轴一样一目了然吗?我对此抱着一丝怀疑,而坐在我对面的傈栗显然也有这个疑惑,她听了半天,提出了疑问:“你每次都能准确找到对应的风筝和轴线吗?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是你知道,有时候并不是a导致了b这么简单,事情很多时候都是a、a1、a2、a3一起作用才导致了b,甚至说b也有可能会反过来影响到a系列的事件。”

    傈栗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不安地蜷曲又伸直。

    “你知道,”她用不大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楚的音量说道:“我们有时候会举办风筝比赛,线之间互相缠绕,甚至于断线的事情都时有发生。”

    等等,傈栗你这个推理就有点问题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所假设的时间都是线性流动的,是单行道,未来发生的事情再反过来影响过去什么的……

    ……也许有可能?

    犹如被人当头棒喝,我刚想开口指出傈栗的失误,就猛然想起来我们现在的状况可不就是b影响a1、a2,乃至于一系列a故事的例子么。

    这么一想,恐惧与忧虑便隐隐约约浮上心头。

    虽说我们现在确实应该是在梦里,但是这个梦进行到现在,我们已经流出了真实的鲜血,受了真实的伤害,并且见证了真实的死亡。在我们的认知里,逃避过血肉怪物之后直到现在,所处的应该都是真实的历史。

    那么会出现所谓时空悖论吗?

    此刻回头看向石无庆的人不止我一个。

    初闰和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我看见她忧心忡忡,有些焦躁地晃动着身子。她没有之前做梦的经历,自然比我们更担心梦境中的事实会影响到现实。

    然而我无话可说,无法说出宽慰的话。

    朗嘉看上去并没有被我们问倒,对于傈栗的这个疑惑,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答了出来:“我只是做了这样的比喻,并没有说风筝与风筝轴之间是一一对应的关系。”

    她微微挺直了身子,眼神里是认真的无奈,也许深处还有掩藏着无能为力的小小绝望。

    “你们一定是以为我能看见的是清晰具体的事件,事件与事件之间又能一一对应。”那自嘲的表情又隐隐约约浮上了朗嘉的脸庞,“不,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辨认出来那些模糊的片段大致代表着什么事情。因果梦境对我而言就像诗歌一样,充满晦涩难认的意象,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些意象表达着什么。”

    “这个姐姐所说的风筝线缠绕,其实在我梦里就是纠缠的因果。”朗嘉看向了傈栗,“但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有一次成功地辨别出这种情况。因果纠缠的状况我无能为力,别说干涉了,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此时她自嘲的表情变成了真切的苦笑:“况且,我所能干涉的,少之又少。比如这一次。”

    提及这一次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克制不住的看向了沙发。

    只有朗嘉刻意地看向了相反的方向,紧紧盯着餐桌那一侧的开放式厨房,用宛如耳语般的声调说道:“我父亲的事情在梦里是既定现实。这样清晰的现实是改变不了的。”

    “改变了会怎样?”鲁良夜问道。

    朗嘉没有理会他,而是接着说了下去。

    “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看见了我父亲临终时有人站在他面前。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家里的其他人,而是你,鲁先生。”她转过头来,看向我。

    “哇我就说你当时这一手真的很讨厌……”鲁良夜在边上小声咕哝着,显然是对我之前顶着他名号的事情很不满。

    “不,那你也没有必要特地回来……”我想了想,皱起眉,“你身处于正确的时空中,此时应该在英国的灵火救济会总部,时间应该在1960年上下……”

    “1959年。”朗嘉平静地纠正我。

    “好,你从1959年的英国特地跑来琅勃拉邦,就是为了保证我和你父亲见上一面?这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你只是‘看见’因果,而不是创造因果,按照你的说法,”我手抵额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你不回静园,我应该也能和你父亲见到最后一面,你回来究竟是干涉了哪一部分因果呢?”

    我直视她的眼睛,声音提高了些,语气也加重了。

    说真的,我想到这里,甚至有些怀疑朗嘉的出现与墓园中的幻影和血肉怪其实是有关系的。也许她是代表着救济会,进行着常见的套路:让我们陷入困境,而后觉醒一些能力,然后待我们回到现实,就会有救济会的人来强制拉我们入伙——

    朗嘉迎住我的目光,仿佛看出我的怀疑一般,再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