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安稳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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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最后的日常

    “小丁啊,你这周日去广州出趟差。”头儿从办公室的那头走过来,递给我一个大资料袋。

    “好的,是上次那个售楼处的场地测量吗?”我迅速翻了一下手头的文件,询问道。

    “是的。”头儿露出了“拜托你了”的表情,放心地回自己座儿上去了。

    “好。”

    我叹了口气,开始查询机票。

    周末出差简直是人生大敌,尤其是在原本以为可以享受休息日的周五通知这件事情,更是让人倍感煎熬。然而作为公司的单身年轻人,我不出差谁出差?我看了一眼日期,周日是12月24号平安夜,不由得越发愁苦了起来。平安夜和圣诞节都要出差,还要在暖和的南方看着大街上秀瞎眼的虐狗队伍!怎一个惨字了得啊!我默默地把心里的哀叹咽了下去,露出了凛然就义前的悲壮神情:这话可不能当众说出去,底层社畜还指着年终奖金过活呢。

    自“噩梦事件”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上周六我终究是没有打给那位任教授。

    接通的滴滴声响了两三声,我望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北京,一发狠,按断了电话。在破天荒蹲阳台猛抽了三支烟后,还是打给了老白,并约着一起到轩哥家里喝了几杯。最后也不记得怎么睡下的,反正醒来之后,我们仨都在轩哥家的客厅里四仰八叉地瘫成一堆,好在是没有感冒。大概是托了酒的福,询问了一番,都没有做什么怪梦,获得了一夜无梦酣眠。

    酒醒之后三人似乎放下了梦的事情,去网吧浪了半天,又约着吃了久违的羊蝎子火锅,聊了许多琐碎的小事。比如说轩哥计划着圣诞节和二毛一起度过(一个大男人温柔地说起“我们卯卯”时脸上泛出的光芒差点刺瞎我的眼),老白讲了讲他新近玩的游戏(还顺便一言带过了他玩狒狒14遇见了个妹子然后情缘奔现的故事),而我也聊了聊公司最近在烦注册地址的事情,好几个月的工程款都还没影……

    想到这里,我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轮到我怎么就是这种话题了?回想起来我这么凄惨的?

    好吧,谁让我单身呢!长叹一口气后,我核对了一下机票信息,完成了购票。

    不过话说回来,也并不是每个兄弟都能在情感问题上对我打出暴击,比如说鲁叔。

    鲁叔周一就去看了医生,反馈说医生认为脖子没有什么大碍,至少就物理层面上来说。昨天他又发来消息说,脖子上已经看不见红痕了。以防万一是误判,他来找了我一趟,顺带把安崂的八卦镜还给了我。

    “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圣诞礼物啊。”鲁良夜的脸上浮起带着圣人光芒的慈悲为怀的笑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这可能是老泡你今年唯一的圣诞礼物了,好好珍惜。”

    当时我就想把他大头朝下地丢出写字楼,不过鉴于他并没有什么说这个话的底气,我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呵呵,鲁良夜你今年不也只收到了安崂的圣诞礼物。顺带一提,安崂送给他的是和八卦镜同一套的熏香炉——总之都和我们各自的气质相去甚远,一看就知道是那个粗神经随手包装的……

    我冷笑一声,看了看出差地附近的宾馆,挑了一家看上去还行的,预定了两个晚上。

    群里的兄弟们一如既往地活跃。上周六之后,群里的兄弟们热烈讨论了好几天异地同梦的事情,不过谢天谢地,我从那之后并没有做噩梦,其他兄弟也没有。安崂对于鲁良夜把她定位为幕后黑手的推论十分不满意,已经放话说要是他寒假敢回家就把他做掉(这两个脱线的兄弟是老乡);格格在时差的作用下似乎完美错过了和我们做同一个梦的机会,时不时就以遗憾的口气追问道“什么时候我们再来一次共享梦境好吗”(不,谢谢,我和鲁叔都在群里坚定地拒绝了);易腾诚似乎在忙着工作和别的什么事,每次出现都是三言两语,而后飞快消失;二毛和栗子并没有梦中那样的胆小颓丧(也是,那个梦里大家性格多少都有点变化),她们和阿毕、栗子球认真地探讨了半天如果再做这样的梦该怎么办。

    “大前提是,我们得深刻认识到,这是在做梦,然后才能有下一步计划。”

    最后栗子球一锤定音,结束了话题的讨论。

    群里热热闹闹地开始说起各自的圣诞计划,除去约会的那波人,剩下的大多数都选择了宅家,为此还约了一波吃鸡车队(“我有空带我一个啊!”刚刚出院的花神兴高采烈地加入了吃鸡车队,似乎并没有被导师抓去实验室做苦力)。而迫于电脑配置压力没有加入吃鸡队伍的几个兄弟则沉迷手游抽卡,在弓凛到底是谁的老婆这个问题上争得面红耳赤。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们上个周末之后,梦寐以求的日常生活。

    我整理完手头的工作,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了眼时间,事情都结束了,不需要加班。好的,打卡下班。晚饭游戏然后睡觉,万岁!

    这样的日常就是最棒的啊!

    人挤人累死人的晚高峰六号线上,我在塞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严实的车厢里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想着过去的一周和即将过去的一年,发出了赞美日常的感慨。

    也许就这样下去,我还能在正确的时间里遇见正确的妹子,就此走向人生巅峰。不用再成为那个吃得满嘴狗粮呜呜呜噫噫说不出话来的咸鱼,而是变成到处播撒狗粮的人生赢家。

    我想起了那天在医院里邂逅的笑容,心里有些遗憾,又萌生出了小小的期待。

    也许我还能遇见这样的笑容,也许我还能遇见只属于我的这样的笑容。此时我的脸上大概是一副猥琐的表情,旁边的女生嫌恶地使劲往远离我的方向挤了挤。

    ——你对这样的日常真的没有什么不满吗?

    依然是心底的某个角落,有陌生的声音在低语。

    ——不,没有任何不满。

    在这种心理斗争上,我从来都是赢家。说到底,我立场其实一直都很坚定:我爱日常,我就是如此喜欢按部就班平淡中有笑有泪的人生。

    我昂首阔步地随着人群涌上地面,出了地铁,走回了自己那个亲切的出租屋。

    我哼着歌点了个外卖,打开了电脑。明天收拾下行李,周日出发周二回来。我定好了行程,往床上一躺,身心放松。美好的夜晚又开始了。

    此时的我并没有想到,非日常的一侧已经开始了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