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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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突变

    达尔文扶着烂鸡鸡,跟在鲍勃身后走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和常见的厂房仓库有些类似,水泥的内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没有天花板,排风扇和空调管道裸露在顶部,积满了灰。室内没有隔断,只简单划分成工作区域和生活区,工作区的控制台上悬挂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显示器,播放着散布在核电厂各处摄像头的实时监控图像。控制台边上则是一面墙的电闸,和一个被透明塑料盒子保护起来的警报器。

    “这是应急开关吗?”疯兔子应该也是第一次来,显然那个玻璃盒子上印着的鲜红字样让他产生了些许不安。

    “这些东西都用不上,”鲍勃朝那些大大小小的控制按钮娜了娜嘴:“只是为了符合国家安全规定才安装在这里,道理跟灭火器一样。”

    鲍勃说完,从墙角搬出一张行军床,他对众人说到自己晚上会在行军床上凑合一夜,宿舍本来的床留给病人,达尔文和疯兔子可以睡沙发上。

    值班室里面很冷,空气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霉味,生活区的一侧有两扇老式铸铁暖气片,旁边放着两张老式沙发和一张单人床,上面罩的墨绿色灯芯绒床罩泛着白毛,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达尔文把烂鸡鸡扶到床上,又找到电暖气的开关,把温度调到最高。

    达尔文的手指早就已经冻僵了,但他暂时顾不得这些,他从柜子里翻出毛毯,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烂鸡鸡身上。

    “怎么样哥们儿,好点了吗?”

    烂鸡鸡脸上的汗顺着腮帮子滑下来,浸湿了毛衣领子,他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蜷向一侧。

    “嗓子好疼……是不是发烧了?”烂鸡鸡紧闭着眼睛,他的声音变得很小,就像是从喉管里面憋出来的一样。

    达尔文摸了摸他的额头,凉得快赶上从冷藏室拿出来的冻肉了,连他的下颚和手心都凉冰冰的。

    不是发烧。达尔文抽回了手,却什么都没说。

    “我肚子……肚子也难受……”烂鸡鸡的手摩挲着下腹部:“感觉要爆炸了。”

    “我帮你揉揉,”达尔文把烂鸡鸡扳正,撩开羽绒服,把毛衣像上卷:“你该不会来例假了吧?”

    达尔文很少开玩笑,但每一次都能把烂鸡鸡逗笑,包括这一次。

    “哈哈哈我去你大爷的,”烂鸡鸡扭在一起的五官一下松开来:“别给我揉出屁来,我感觉我现在能放一首交响乐,熏死你。”

    达尔文却没有笑,他盯着胖子的腹部,面色无比凝重。

    在胖子肚脐的正中间,垂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口子,没有流血,但两边裂口的边缘处却有明显的肉芽,就像某种蕨类植物的叶片边缘一样。肉芽就像自己有思想一样缓缓向两边蠕动着,仿佛要把裂口撕得更大。达尔文朝里面撇了一眼,肉眼可见的脏器和肠道已经开始萎缩了。

    一阵寒意从达尔文背上爬上来,他知道他在哪里见到过这个裂口。

    那个叫约翰的八爪鱼人。

    “怎么了?”胖子微微睁开眼睛,似乎察觉到达尔文的不正常,他的手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肚子上摸去。

    “没,没什么,”达尔文匆忙盖好胖子的衣服,定了定神:“就是没见过谁肚子上肉这么多。”

    “要不是你是我哥们,我非跳起来抽你个耳光。”胖子翻了翻白眼。

    “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突然想喝凉水……这听上去有点奇怪,但如果有些咸味儿就好了……”

    达尔文转身走到简易厨房的一侧,那有一只红得发旧的冰箱,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刚才鲍勃和疯兔子塞进去的食物,矿泉水和啤酒放在一起。

    达尔文在确定烂鸡鸡没有看过来之后,身体才开始颤抖起来。

    开始了,变异开始了。

    他想起在艾实利镇逃出来的时候。约翰在汪汪汪口袋里放的那封体检报告。

    里面详细地记录了约翰.肯特——这个曾经的美国/军官,在服用mk-58治疗尿毒症后发生的大幅度迅速变异。

    

    

    

    

    ……

    该死!dick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他也会变成约翰.肯特那样。

    变成八爪鱼人。

    达尔文几次试图从冰箱里把矿泉水拿出来,可手无法抑制地发着抖。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哥们儿,此时烂鸡鸡背对着他,他的后脑掉的那片头发赫然在目,而他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烂鸡鸡一直不知道那只叫约翰的八爪鱼怪物曾经是人,更不知道他也将变成约翰那样。

    只是当时约翰的体检报告对变异过程的描述并不清楚,也没有写明这种变异是逐渐发生、还是突然发生的,所以达尔文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在这之前,他甚至心存侥幸——毕竟约翰在服用药物才11个月就发生变异了,可dick已经连续服用了将近五年。

    他甚至从没想过胖子变异后将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又将如何面对他。

    他将如何面对一种曾经杀死他哥哥,还冒名顶替吉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

    如果被dick知道自己会变成怪物,他又该如何接受?

    达尔文已经不敢往下想。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强迫自己冷静,可头皮却一阵阵发麻。

    哪怕伪装得再处变不惊,再心有城府,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他无法面对胖子,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渴死我了……”

    胖子的呢喃声把达尔文拉回现实,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又加了两勺盐,端到胖子床前。胖子像是一辈子没见过水的人一样猛喝了几口,就狂咳嗽起来。达尔文把水杯拿开的时候,在里面看到了一些混合着痰的血液和一颗白色的东西。

    那是烂鸡鸡的牙齿。

    “怎么了,哥们?”烂鸡鸡舔了舔嘴唇,似乎丝毫尝不出来嘴里的血腥味。

    “没什么。”

    达尔文迅速拿开杯子,不让烂鸡鸡看到。

    “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或许是冻伤综合症,只要注意保暖就好了。”

    这是达尔文随口编出来的病,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如何能让胖子安心,边说着边拿过围巾,把胖子的头牢牢包起来,盖住了那一块秃发。

    “你别再加量了,”达尔文拿过拿瓶装着mk-58的药瓶:“我一会给你吃点芬必得(注:一种止痛药)。”

    “我是不是拖你的后腿了?”胖子的头被包得严严实实,有些自责地问到。

    “哥们儿,你永远不会拖我后腿。”

    达尔文扶着烂鸡鸡躺下来,也许是太累了,没一会胖子就进入了梦乡。达尔文站起来向外走,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在心里跟自己说。

    从哥哥死后他再也没哭过。但他现在只想从这里出去,走到雪地里,大哭一场。

    一开门,外面的雪就像刀子一样刮到脸上,那种冷冽让达尔文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汪旺旺和m都还没有找到,我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再多眼泪,也要留着找到了她们再哭。

    “你的朋友好点了吗?”暗处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疯兔子从皮卡暗处钻了出来,浑身冷得发抖,肩膀上还盖着雪。

    “……嗯。”

    达尔文警惕起来,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看来并不太妙啊。”疯兔子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达尔文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并没有接话。

    疯兔子扬了扬手,指间有一根没抽完的烟,但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忧虑。

    “我觉得这里不太正常。”他压低了声音看着两个冷却塔的方向:“我不觉得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我认为这个电站还在工作。”

    “为什么这么说?”

    “鲍勃说过,这地方原来有五个冷却塔,三个在上个世纪已经拆掉了,只保留了两个——可问题是为什么还要保留两个?理论上难道不应该全炸平吗?我听说如果只是处理核废料,是不需要用到冷却塔的。可刚才我们开过那两座怪物的时候,我看着它们就像新的一样。刚才那个按钮上印着的字是scram,字面意思是’急停’——听起来就像某种闸门的紧急制动,一个连人影都没有的偏远废弃建筑,需要’急停’什么?我怀疑scram是个缩写。”

    “什么的缩写?”

    “我听过一种说法,在早期的核实验中,除了正常开关之外,还会有一个拿着安全控制斧的男人,在安全杆失灵的时候,砍断马尼拉绳,关闭反应堆。”

    “拿着斧头的男人(safety control rod axe man)。缩写scram……”

    “一个废弃核电站,为什么会在保安室有关闭核反应堆的应急开关?”

    “为什么你不去问鲍勃?他或许更清楚。”

    “呵,你别看他现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疯兔子讪笑到:“前几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混混。他连初中都没读完,别说核反应堆了,估计连长期暴露在核辐射下会患癌他都不知道。那时候他突然告诉我有公司愿意花高薪请他开长工,我都难以置信。如今看来是有理由的,也许人家正是看上了他什么都不懂。”

    尽管知道疯兔子说的可能是事实,但达尔文心里仍旧有些不爽。因为通过在车上和鲍勃的交谈,达尔文能感受到鲍勃真心把疯兔子当成自己的朋友,可疯兔子的语气却透露着对鲍勃的轻视。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有没有废弃跟我们都没关系,你说是吗?”疯兔子忽然又恢复了平常的嬉皮笑脸,他耸了耸肩。扔掉烟头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