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逆来顺受
第五章 逆来顺受
五、逆来顺受
狗——一条戴着墨镜的狗中之狗,此刻正懒洋洋地睡在沙发上,连尾巴都不摇一下,而它现在面对的却是两盘极为新鲜的牛肉。
聂天寒就蹲在这两盘牛肉边,两只眼睛很好奇地盯着那狗嘴。这样过了十几分钟,那狗依然毫无动静,他想一定是那狗墨镜暗光的原因,于是他便替它将眼镜摘了下来。这下,他终于看到了他的狗眼,一双总是斜觑着他的狗眼。
面对着这条狗,聂天寒不得不后退两步,这是他见到的新鲜事:世界上原来还有不会吃牛肉的狗。
聂天寒和这狗老大算是无缘,他想亲近它,而它却在排斥他。“强扭的瓜子不甜,”这聂天寒很清楚,所以他很快就忘了它。现在,他想着的是那位铁疯子,随之也就想到了他的大舅子——王校长,聂天寒想,天下姓王的校长可不少,心想不会是自己所在的这所学校的校长。他走到了防盗窗前把窗帘拉开,原来那窗根本就没锁,从窗孔里望出去,前方大约五十米处的一间屋子里坐着许多人,那场景像电影院里一样热闹。聂天寒将头伸出去看,慢慢地他就认出坐在中间的一位是铁疯子了,而他的右侧坐着的是位花花姑娘,那姑娘一张涂着口红的嘴就连坐在几十米外的聂天寒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天寒想,女人就是这样,没事做就喜欢把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往自己的脸上抹,难怪中国经济搞得没有西方快就是因为有这些高消费的人。对这种类型的女人天寒一向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到铁疯子的右边时,他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了,那种感觉聂天寒在初中时做“膝跳反射”的时候有过。原来,他又认出了一人——王校长,聂天寒熟悉的王校长,除了他,没有谁会有他那样春风得意的笑容了。聂天寒丢下“狗老大”气急败坏地往来路跑,王校长可是认识他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在楼下,正欲出道的他却被一双白皙、纤细的巧手给拖进了一个香气萦绕的房间里去了。“小兄弟,干嘛这么快就要走?铁先生还没有玩够呢!”天寒仿佛受宠若惊,语不成声地说:“两位姐姐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小弟真的有急事,所以……”阿娇一颦一笑道:“小兄弟真是有文化的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那像我们大老粗一个。小兄弟若是赏脸的话就在这陋室里坐坐,我们也好向老板交代。”天寒知道做下人的难处,于是才勉强坐下来。阿娇就陪坐在他的身边,而阿芹却去弄家庭影院。找了半天,她回过头来问聂天寒:“小兄弟是看现代的还是看古代的片子?”
天寒想了一下说在:“最好是古代的片子吧!”他这般说是有准备的,因为现代生活片里难免会夹带些聂天寒认为是下流的镜头,譬如:接吻、男人爬在女人身上等等诸如此类腐蚀青少年的东西。看了近一个小时的影片,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阿娇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铁先生要走了,小兄弟!”外面的人说。
天寒听出是那西装革履的人的声音,于是慌忙走将出来,上楼把那狗抱了下来,心惊胆寒地站着,等待不幸的降临。
铁疯子来了,一张脸笑得包不住半点水分。以此观之,定是赢了不少。而他身后的王校长却与之形成天然的对比,他的那张脸烂得就像是死水里捞出来的抹布一样。“两位慢走,欢迎以后常来!”西装革履的人笑容可掬地说。铁疯子回礼道:“一定一定!”说完,一双眼睛便完全放在了狗的身上,“哦!少爷,我的好少爷!来,我抱抱!唔呜喔!乖……”老头一边说一边将狗搂在怀里,一人一狗亲热得宛如几十年没有见面的小爷俩,一见面就无法收拾。
天寒看在眼睛里,听在耳里,顿时觉得五脏六腹都快翻过来了,刚才吃下的美食似乎还没来得及消化就想从口中退出。就在这当子上,王校长的一个眼神让这些想回老家的东西硬硬地咽了回去。天寒低着头,等待着王校长的出招,王校长两只鸡眼瞅了又瞅,眨了又眨,最后才非常客气地说:“你的文章写得很不错,聂天寒是吧!”
天寒立即笑,不自然地笑道:“写得多而已,其实,都不怎么好的。登在县里报上那几篇还是——秦老师帮着改的呢!”
王校长一听聂天寒夸到自己的儿媳妇,心里自然舒服,随后问:“刚……刚才我们你都看到了?”
“全看到了。”聂天寒说,“说实话,这种热闹的场合我还是头次看到呢!第一次看到啊!”他说完,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诚恳的表情。王校长转过去,手捏着他那剃得像灯泡一般光滑的下巴,心里琢磨着:“姐夫怎么会带他到这种地方来?这小子的讽刺性文章是出了名的。这次,真不知他又会写出些什么文章来。”这下,不安之神又从聂天寒身上飞到了王校长身上。“你见到了,回去会不会做些什么?比如,写点文章什么的?”他开始试探聂天寒。
天寒一想,既然王校长如此器重自己的文章,当然是希望自己写些。当下答道:“会,当然会,我正愁找不到什么题材呢!”
王校长心头一凉,又问:“写什么性质的?抒情还是——”
天寒说:“我不会写抒情性的文章,因为我觉得抒情性的文章不好写,又是唱这又是唱那的,唱不好还得不了发表。所以,我喜欢写现实性的,那样比较贴近生活一点,写的时候也不会犯常识性的错误。”天寒的所说不过都是些肺腹之言,他可没功夫去写骂人的文章,但在王校长听来,尤其刺耳,宛如中国的《红楼梦》翻译成洋文一样,韵味大变。
王校长沉默了,沉默并不代表没有话想说,往往沉默的人在腹里徘徊的话语最多,只是不能用嘴巴说出来而已。铁疯子和他的“少爷”亲热够了,这才将话匣子打开,“你们这些与书本打交道的人就是不同,一见面就文章前文章后的。
“喂!我说兄弟,你能管这一两千学生,按道理来说你的脑袋瓜子也算发达了,为什么在这手上却昧得发泡?像你这般下去,我帮你算一算,一天输三万,两天输六万,十天,百天,你到底有多少钱可输,当一辈子的校长也不够你输的啊!”铁疯子这般毫不保留地说,仿佛把聂天寒当成自家人了。
王校长听得面色发青,恨不能找个老鼠洞一头钻进去永世不出来。正在他感到尴尬时,聂天寒说话了,他说:“王校长日理万机,有空时出来寻点精神上的娱乐也是情有可言,大爷你就别责怪他了。”铁疯子板着脸说:“我怎么会怪他,我只是想说,玩这东西得学精一点,像我这样,至少要七赌五赢。”
聂天寒听了,暗骂道:“人赚人钱,阎王爷赚鬼钱!真是疯子,像你这样说,人人都赢那还赌个屁啊!”
铁疯子率先迈出了脚步,他说:“差点忘了,少爷还没吃饭呢!我得回‘温馨酒楼’去。哎!宝贝,你可别饿出什么病来。”
“大爷,你的‘少爷’吃得是什么?刚才我拿牛肉给它它看都不看一眼。”聂天寒追上去说。铁疯子回过头来答道:“说你也不懂,反正,它吃一顿的花费够你们这些农村的孩子生活半个月了。”
天寒一想,自己每个月的生活费才两百元,照这铁疯子如此一说,还不如这狗三天的花费。他又一算,这狗光吃一年就得一万多元,这笔钱,如果拿来上学的话,大学读个一年两年是没问题了。这样想想,然后就惘然了,上大学只是他的一个觊觎而已,又何必去想呢?
出了家具厂,两辆桑塔拉2000轿车已停在那里多时了。王校长过去打开车门,随后对聂天寒说:“这位同学,和我一起回学校去吧!”聂天寒原本是不想上去的,但看这车实在难得坐一趟,本着陈奂生那样的心态,还是和王校长坐在一起了。
在车上,王校长谈了些上不巴天下不着地的东西,什么台湾政党、联合国、什么股票等等东西从他的口中滔滔涌出,听得聂天寒感觉是和一个主席坐在一起似的,先前那些赌钱的事似乎完全不是王校长这样的人所能干得出来的。聂天寒就这样坐着,舒舒服服地便到了学校的大门前,这时正好碰到学生放学。农村的孩子对高档的小车总是很感兴趣的,这两辆小轿车一到,便被很多双眼睛给盯上了,他们就像是城里的孩子观看母猪那般,快乐无比。
受王校长仙气的影响,在众目睽睽下走出来的聂天寒也是一脸的笑容。铁疯子也下了车,他抱着他的狗和王校长说了几句话,然后给了聂天寒一百块钱,说是给他的小费,天寒心想不要白不要,当下伸手接住,连谢谢也懒得说。
铁疯子上车走了,王校长也将车开回了家。几分钟以后,校门前的街上又只剩下聂天寒了。花明月在后面喊他时,他好象一个刚从梦中醒来的孩子,惘然若失。“聂天寒,这两天怎么不来找兄弟们玩?”
“哦!是你,叶妃霞病了,我和白雨欣刚从她那里回来。”
“难怪,我在她寝室门口等了一天也不见她的人影,原来如此,那……她患的是什么病?重不重?”花明月有点高兴地说,心想这下终于有献殷勤的机会.
聂天寒说:“她说是一点老毛病,不碍事,但我看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花明月推了一下聂天寒说:“刚才你说和谁一起去的?”
“白雨欣啊!”
“恭喜你了啦!唉!不知我和叶妃霞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这样走到一起。
天寒笑道:“继续努力,相信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爱情没有成功,男人还需努力!”
“谢谢你鼓励,喂!校长大人怎么会用车送你回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还有那个头顶无毛的老头,又是谁,我看他很不一般哦!”
聂天寒小声说:“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他姐夫是我干爷爷咯!”
“那老头,你干爷爷?他是干什么的?以我花明月的眼光来说,他的来历一定不小。”
“岂只不小,简直就是大有来头。跟你说,他可是台湾的一号巨商,还常和李嘉城在一起做生意,原来是我们本地人,因为他爹是国民党那头的,所以把他带到了台湾。”
“哇!了不起,那你爸爸是怎样认识他拜他做干爹的?他不是到台湾很久了吗?你爸怎么会遇到他呢?”花明月半信半疑地问.
“这个……还得从**说起,那时我爸在上海军区,当——团长。有一次,我干爷爷到上海来。就这样,他们——嘿嘿,他们有缘嘛!”
“如此一说,你爸也许和我爸是战友呢!我爸也曾在上海当过兵。那你爸现在干什么?在哪个部门?”
“家里工大学,读黄瓜系!”
“农民!怎么会这样!”花明月也替聂父惋惜。
聂天寒道:“蹉跎岁月,谁能想得到自己将会怎么样,命运吧!”
二人谈着,肩勾肩,背搭背地回学校去了。
“馨香”酒厅里,楚江涛坐在那儿大杯大杯地喝着酒,横竖不说一句话,“哥,你是不是又见到那个姓聂的小子和叶妃霞在一起了?”旁边一位穿着七中校服的人问。楚江涛又斟上满满一杯酒,又把它喝下去,一滴不漏地喝下去。还是什么也不说。
旁边男生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搔着头转了几圈,然后点燃根烟抽了几口说:“哥,你不要这样喝下去好不好?叶妃霞固然漂亮,可天下这么大,哪里没有美丽的女孩。再说,你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迟早会将身子搞垮的。”
楚江涛抬起头来,同时将手中的酒杯摔得粉碎,湿着眼睛大喊道:“你懂什么?叶妃霞是我这一辈子喜欢的第一个女孩,我们关系这么好,她这么喜欢我爱我,聂天寒凭什么横刀夺爱?我有的是钱,他凭什么和我比,跟我抢,哈……江南,你说!哥会不会输给他?不会,我一定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叶妃霞是我的,一辈子都是我的,只属于我只属于我……”他说着,声音一步步低了下来,然后,泪水就从他缭乱的头发里流出来了。
这一吼,立刻引来了许多目光。
楚江南对着四周围观的人吼道:“看什么看?没见到人哭过吗?都给我转过去。”酒厅里的人被他这一吼都不再看了,也有几个镇上不服气的小混混想过来出气,“妈的!这家伙火气好大。”其中的一人说,那人才想上来便被另外一人给拖了回去,那人说:“兄弟,你就忍忍吧!这两兄弟是楚留天的儿子,谁若得起?。”
一听楚留天的大名,几个小混混都忍气吞声了。那个黑白两道都玩的老板在这一带没有谁不知道,也没有谁能不买他的账,就连当地警察都得让他三分。如此危险人物这些小混混怎能不怕?
楚江南,今年十七岁,和叶妃霞是同班同学。但是起比他年长五岁的哥哥来说,在言行举此上他要正规得多。又因从小娇生惯养,那种**无羁的公子性格在他身上还是随处可见,“哥,你这次出来得找份事做才行,打起精神来,干出一番事业给爸爸看,也好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废人。”
楚江涛听罢又哭起来,“能干什么?爸妈根本不理我,我的毒瘾又戒不掉,不是废人是什么?现在,就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不理自己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说罢,一头砸在桌面上,不停地抽搐,酒滴和着泪珠沾满了他黄色的头发。
楚江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抽完了五根烟,他一面看着楚江涛一面流泪。的确,这是他第一次为楚江涛而伤心,他看到了,从哥哥的泪光中,他看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孤独。这刻,若认识楚江涛的人在场的话都不会相信爬在桌子上的人会是他,砍人不眨眼的楚江涛。
楚江南的叹息声就从烟雾笼罩中传出。酒楼里川流不息的人们,渐渐地将他兄弟两遗忘在了最深的角落,甚至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存在,人群还是照样熙熙攘攘地从他们的身边涌过。
高考越显得近了,可西崎中学文科班的学生似乎还活在渺茫的梦里。同学之间相互流传着一句话:“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则没机会玩。如此,学习便丢在一旁不管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业:谈恋爱、搞各种欢乐集会、打架。当然,最普遍的还是物色对对象了。据班上少数不近女色的同学统计,聂天寒所在的班级一共六十名学生,现已打得火热的便有十对。他们上课坐一桌,下课分配在校园的每个黑暗的角落。在学校里,往往能见到这样的场景,老师站在讲台上——自我陶醉,学生坐在下面,手牵着手——同唱爱的赞歌。课后,每个绿阴树下都有男女两人窃窃私语。除此之外,还有十多对默默进行的。
离别是爱情的催化剂,这一天赐良机对这些学生来说他们可不想白白浪费掉,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这样一来,班上就只剩下二十来人唱单身情歌的了,这些人当中,还有的是将视线放在其它班级的,就像聂天寒一样,属于旁类。
早恋的飓风席卷校园,有人这样形容西崎中学的学生:不因学习苦,只为恋爱哭!也有人为这些学生打抱不平的,说这不全是学生的原因,另一方面的原因归于学校,谁叫这些领导将学校弄得像婚姻介绍所一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不!学校领导比如赵先生那样的心理咨询主任也有他们的理由,那就是性解放了,现在到处到是性保健,性知识的宣传,听说大学里已开始卖起了避孕套,如此这般,还那么严格地管他们做什么,教学也得适应时代潮流才行。可不是,这几天被赵不凡一手操控的校园广播电台可发了大财,每天只要替那些想为心上人点歌的学生点上几十首爱情的歌,就可以有百把块钱的收入了。
过了一周左右,让聂天寒烦恼的事又来了。听说下周星期三全高三的学生和初三的学生都要到市里的人民医院体检。至于费用的问题聂天寒倒是不用操心,因为聂父与堂姐聂兰兰给他的钱他都还原封不动地摆在箱子里面。令天寒头痛的是去与不去的问题,不去的结果明显就是没有资格去高考。那就只能去,别无选择。
但天寒却不想去了,他知道,读一个大学出来至少得有个几万块钱方可。就算可以贷款去读,大学四年,天寒想过,自己的父亲已年近花甲,身体本来就不好。四年,这个清贫的家庭未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业之后还有机会去还那些贷款吗?那种跪地求学的精神他还没有。所以,他很不想去参加高考了,那种手拿着通知书却无能为力的滋味他也不想去尝试。就好比没有到手的金银珠宝被别人夺走没有到手的珠宝被别人夺走心痛一样。
这天,聂天寒躺在**,突然听室友说有人找他,高兴得他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面跑了,心里猜想着会是白雨欣,这一周来,她每天中午都会来叫上他一起到医院里去看妃霞。出来一看,站在门口的却是位表情冷漠的男生,一眼看上去便是那种天生的“老子不买谁的账”的模样。聂天寒不知道他是楚江涛的弟弟,所以很客气地问:“是你在找我吗?”
“不错!是我在找你。”楚江南提着挎包说。“能把鞋带系好跟我出去走走吗?我有些东西想问你。”
“可以,有劳阁下稍等!”聂天寒写惯了武侠小说,遇到陌生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便会杀出几句古语来,听得楚江南捏着拳头就像给他几拳。
天寒回寝室穿了外衣,一进门的时候就听睡在窗子边的王星说:“兄弟,来者不善哦!你得当心点啊!”
天寒一笑,将王星的话置之不理了。心想像他这样爱说爱笑的人除了是情敌之外,别人喜欢他还来不及,又怎会对他不利。
出来时,楚江南还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半步。天寒觉得眼熟,细眼一瞧,但见他眉如剑,眼似刀,一条墨勾似的发基线低得直划额头,全身一套黑色休闲装,连鞋都是黑色的。
聂天寒和他在一起,两者之间总保持着五尺这么远的距离。因为武侠小说里常言,穿黑衣的人多半是杀手,“有什么话就到亭子里去说吧!”聂天寒说。
楚江南点头同意,然后两人就穿过七折九横的走廊到亭子里去了。在那里,聂天寒坐在南面,楚江南坐在北面,两人间隔着个圆型的石桌。
“叶妃霞是不是你的女朋友?”楚江南站了起来问,背着聂天寒沉声问。聂天寒暗讨道:“此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必又是一个叶妃霞的追求者,待我戏弄他一下再说。”因问道:“你喜欢叶妃霞?”
“这个,你不要管!我要的是你的答案。”
“你这人好生奇怪!不回答我我怎么给你答案呢?不说拉倒!”天寒说完,起身假装要走。
“你——好吧!就算是我喜欢她。”
天寒占了上风,当下得意地说:“我和她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只是朋友,这下你满意了吧?”
楚江南目光逼人,“那你们为什么总在一起?分明是在骗人!”
“你这人——简直是强词夺理,朋友之间难道就不可以在一起吗?再说,你又不是妃霞的什么人,凭什么问我?”聂天寒有些不高兴地说。
楚江南指着聂天寒说:“聂天寒,我要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走着瞧!”
“唔!骂起人来了,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来着?”天寒说罢,气冲冲地离开了亭子里,楚江南在亭子里站了两三分钟,随后又飞一样地从亭子的另一端出口跑去。
往回走的聂天寒又被他拦住了。“你——想——干什么?”天寒大惊,同时摆出打架的阵势。然而却见楚江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捏住聂天寒的一角,痛声说:“聂天寒,请你一定要离开叶妃霞,不要在和她在一起好吗?算我求你了!”
就在这时,与楚江南同在一个班的铁逐那帮兄弟从上面的花园里走下来,其中铁逐也在内.“喂!喂!你们快看,我们班上的小霸王给人下跪了,真是怪事!”一位眼睛灵活的人说,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真见一人跪在一人面前。“看见了吗?那边!”那人问。
铁逐一干六七人皆被惊住,“不可能是他,一定是别人,我们假装路过那里,借机看个清楚。”
“不行,这样会被楚江南发觉杀了灭口的,你们想想,这种丢人的场面,若是他,他能不火么?”
“那躲在绿道后面总行了吧!”
“好好,就这样。”几人说完,偷偷地往绿道那边跑。
楚江南嘀咕了一阵,说的无非是他怎样怎样喜欢叶妃霞那些话,为了换取聂天寒的同情,他始终都没有透露是为了自己的哥哥求情,这反而让聂天寒感到莫名其妙,心里想这又不关自己什么事,于是道:“你这人,真是神经病,拜菩萨也得找对庙才行。你喜欢叶妃霞与我何事?她又不是我的女朋友。”说完,重重地甩开了楚江南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了寝室,并把门关得紧紧的。
楚江南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起来,浓厚的黑发被春风卷得异常凌乱。
这时一阵春风卷来,那些学生晾在绿道上的棉絮被褥之类的东西全都被这风给刮了从绿道上翻了过去。铁逐那帮兄弟里不知是谁不禁叫了一声,引得楚江南用手把那些小叶女贞拨开。于是便发现了铁逐等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瞪着眼睛问。
铁逐等人显得有些尴尬,“在这里,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刚被这阵大风吹醒。”其中有位兄弟缩头缩脑地道。
“楚江南啊!你也在这儿,不如我们去酒吧喝几杯怎么样?”铁逐笑着道。
楚江南冷吭道:“狗一样的人物,还不配请我。”
铁逐丈着有帮兄弟在跟前,又有着花明月撑腰,当下说:“跪在别人面前的连狗都不如!”
楚江南当场就掴了铁逐一耳光,打得铁逐原地转了两圈,头冒金星,鼻血直流。“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王八蛋敢这样说老子,你是活腻了,加上聂天寒,老子一块儿收拾!”
铁逐用手捂着鼻子,很想跳过去和楚江南一拼高低,但众人哪由得他去,当下又被楚江南的凶像给吓倒,于是便将其硬硬地拖住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楚江南大步离去的铁逐心中很是无奈,好比《水浒传》里的林冲看着高太尉慢悠悠地离开那般。
楚江南偷鸡不成失把米,白白地给别人下了跪,这口气他说什么也咽不下去.回到旅社里,遇到楚江涛他开口便问:“哥,你还想得到叶妃霞吗?”
“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江涛没有喝酒,此时脑袋还算得清醒。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看她和姓聂的小子又在一起了,并且越来越火热,我想你是没机会得到她了。”
楚江涛听了弟弟的话,迈开脚步就要走。
“又要去楼下喝酒吗?”楚江南问。
楚江涛苦笑道:“此之外又能这样?”
“借酒消愁愁更愁,你认为喝酒能解决事情吗?”楚江南遂问。楚江涛抬头望着屋顶,没有说话,楚江南见他这样又说了一句:“其实,想得到叶妃霞并不是件难事。”
“兄弟,莫不是你有何锦囊妙计不成?”楚江涛一下子高兴起来。
“锦囊妙计谈不上,道理很简单,不过得看哥哥你肯不肯去做,那就是让聂天寒永远不要和叶妃霞在一块儿。”
“只要能得到叶妃霞,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去做。但哥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把他们分开。”
楚江南阴阴地道:“只要让他见到叶妃霞一次就怕一次,不敢去找她不就可以让叶妃霞回到哥的身边了吗?”
“叶妃霞真的会回心转意?”
“你不是说过,叶妃霞曾经很爱你吗?既然如此,不管怎样,她对你还是有情可言的。”
楚江涛低头不语,楚江南又问:“哥哥与难言之隐?”
“没有,你无非是让我屡次教训聂天寒。这个的确不好办,前次那家伙刚挨了我的一刀就被三二十个骑摩托车的给救走了。那群人想必也非等闲之辈。在这边,我们的人手不够,家伙又不好,难以和他们硬拼。”楚江涛忧虑地说。
楚江南冷笑道:“哥哥这是那里话,他们才三二十人个弟兄,这有什么难对付的?在这个镇上,我们不是有七八十个下人吗?足足是他们的三倍!”
楚江南的话使楚江涛脸色大变,他明白弟弟说的是他的父亲楚留天布在这个镇上的一干强人,他们分布在个乡镇,外人一般都是不知道的。“不要乱说,那是爸爸的人,岂是我们兄弟两人动得了的。”楚江涛慌忙说道。
楚江南从书包里将文具盒拿了出来,递给了楚江涛,“哥,你看这是什么?”
楚江涛接在手中,轻轻打开一看,只见一块白布摆在里面。“这是什么东西?”他不解地问楚江南。楚江南抱着手说,“翻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楚江涛把白布在手心摊开,大惊道:“爸爸的莲花旗怎么会在你这里?”
“只要是莲花党员都会有这面旗帜!”楚江南得意地说。
“江南,你什么时候入党的?”
“在我来这儿之前,爸爸怕我出门在外被人欺负,所以将我纳为了党员,并给了我这面旗帜。”
“那我为什么没有?”
“爸爸说你脾气暴躁,怕你到处惹是生非,所以……”
“不要说了,兄弟,你说现在怎么办?”
“找到一个叫‘沙丁鱼‘的人就可以了。他是这个镇上的分头老大哥。不过,此人也并不好找,若不是在镇上常混惯的人一般是不知道他的。况且他做什么事都不会亲自出面,所以别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我们又与他从未谋面,想找到他实在很难,爸爸的信号我们也不敢用。”
兄弟两人想了一阵后,楚江涛忽然说:“有了,在这里,我也认识几个兄弟,让他们帮我们找就是。”
“很好,但千万不可对人说起‘莲花党‘一事。叫他们找的时候也不要说是找他干什么。就说想找他帮忙弄一批沙丁鱼就好。”
“这个我自会理会。江南,你就回学校安心上课吧!待我找到沙丁鱼之后再来通知你。再有,爸爸现在知不知道我已经出狱了?你在电话里有没有对他说起?”
“哥哥放心,你的事我怎么会让爸爸知道。”
“另外……叶妃霞出院了没有?”
“这个星期还没到校上课,我想可能还在医院里。”
楚江涛长叹一声,像在自语:“妃霞,你为什么要这样恨我呢?你可知,现在我很想你,你还好吗?妃霞,你为什么要恨我,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楚江南看着哥哥,心里自喜,“哥哥我回学校了。”他对楚江涛说。
楚江南走后,楚江涛去了镇上的文化中心。在文化中心的广场上,他找到了站长的儿子洪军。洪军是楚江涛的一个好朋友,以前两人时常在一起吃喝玩乐,干些偷抢的勾当。后来因此,楚江涛做了牢,而他却被他的站长老子弄关系放了出来。
镇文化中心变化很大,几年前这里各种文化活动开展得热火朝天的,但后来不知为什么,这里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来。第一楼还改成了养猪场,以上几间房子也空了出来,两三个女人领了五六个孩子在里面过日子,也就算得上是幼儿园了。
楚江涛找到洪军的时,洪军已经成了家,新娘是农村人,个儿高高的,手掌粗糙得像是摆到冬月间的干核桃皮。
洪军把楚江涛带到楼顶上,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大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交叉着两手,稍有不安地将那两只手扭来扭去。
“出来一个多星期了,你现在干什么?”
“我爸被调到另一个地方,在这儿他留下了几间房子,我看它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弄了百把头四川猪在里面喂着,逢年过节卖给本镇的屠户,以此来养家糊口。”
“兄弟,我真佩服你,短短的两年就变成一家之主了。厉害得很!”
“大哥取笑了,其实活着并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人大了,不得不为活着而活。”
“你变了,哼!看不出来。”楚江涛冷笑,十指不停地梳着头发。
洪军陪笑道:“不变不行了,有了老婆,还会有孩子,有了孩子后,上头也有了老爹老妈,想像大哥一样活得潇潇洒洒的,无牵无挂是不可能了。对了,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妈的!又不叫你去干杀人放火的事,让你帮我找个人就这副臭脸嘴,亏我曾经将你看成自己的亲兄弟。”楚江涛气得在阳台上直转。
洪军难为情地说:“大哥,我……实在是放不下这个家,不过,找人的事,我倒是可以帮你,其它的还望大哥你原谅!”
“也罢!也罢!我只问你,这个镇上可有个叫‘沙丁鱼‘的人?”
“沙丁鱼?这人我知道,他常在本镇的菜市场卖鱼,个子也小,所以人们便送了个‘沙丁鱼‘的外号给他,也就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哥可以去菜市场找他。”洪军一本正经地说。
楚江涛说了声谢谢之后咬着牙就阔步向外走去,身后,洪军还在叫他:“大哥,吃了饭再走,大哥!”
楚江涛一路走着,口中骂道:“他妈的!狗日的洪军,才两年就便和狗一般了,当年的威风都去哪儿了。”直骂了一气,心里才渐渐平静了些,那时离东街的菜市场也近了。
到了菜市场,果真见到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在那里卖鱼。楚江涛没有直接走过去和他打招呼,远远的在那里点燃一根烟,然后慢慢地吸起来,同时也在偷偷地注视着、打量着卖鱼的那人。
太阳渐次升高了,人影也变得短了起来,菜市场上的那些蔬菜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热气。楚江涛见来买菜的人相继离开之后便径自踱到卖鱼人身边,用双眼睛静静看着那人。卖鱼人一边把卖剩的鱼往木缸里倒一边问道:“有事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莲花。”他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可以换个地方谈了。”
卖鱼人猛然抬起头,然后有点吃惊地望着楚江涛,“喜欢,还请等一下。”说完就到对面的电话亭里打电话去了。
“我叫沙丁鱼,兄弟你是……?”沙丁鱼用根火柴掏了掏耳朵问。
“我爸是——还请换个地方谈话!”楚江涛支吾道。
“哦!好好,就到我的鱼塘去吧!那里安静。”两人又等了一会,沙丁鱼的老婆就来了。然后,楚江涛便跟着沙丁鱼去了沙丁鱼的养鱼场。在养鱼场,沙丁鱼心事重重地抓着一把喂鱼的酒渣直朝塘子里洒。“你爸爸是谁?”他胆怯地问楚江涛。
“楚留天!”楚江涛回答。
沙丁鱼还没有洒完的酒渣一下子便从他忽然松开手掌中“叮咚!”一声全部落入了鱼塘里。“楚大哥?”
“怎么不相信吗?”
“小弟那敢不信,只是很久没有见到楚大哥他人了。不知他现在可好?”沙丁鱼揶揄着说。
“我爸爸现在很好,怎么?难道你和他之间会没有联系?”
“当然有,不过组织这么大,既使有什么事情也是别的兄弟前来告知。”沙丁鱼说了这话,遂又试探着问:“今天,少主人前来寻找小弟,莫不是……有什么任务交与小弟?”
“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楚江涛扇了扇衣角,想了想之后才接着说,“就是这个镇上有个叫聂天寒的人当着我弟弟的面——侮辱我爸爸。”
沙丁鱼终于松了口气,说:“原来如此!那随便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可……他有人给他撑腰啊!”楚江涛发怒道。
“少主人别生气!是何人给他撑腰?”
“花明月,一个学生。”楚江涛揉着头发说,“他有着二三十个兄弟,好象叫什么‘飞龙帮’的,尽是些骑摩托车的家伙。”
沙丁鱼听了,捏着下巴说:“花明月,我也听说过,但细节我却不怎么清楚。”
“我打听过,他家好像是个暴发户,他老子叫花金城。”
“花金城?”沙丁鱼直念着这个名字,面色铁青,目光涣散。
“怎么了?”
“没什么,这事,楚大哥,你爸爸知道吗?”
“知……知道,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对了!我这里有莲花旗。”楚江涛说完,便把楚江南给他的旗子亮了出来。
沙丁鱼接过来看了看说:“好,既是楚大哥的吩咐,小弟我一定办到。对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需要时就打个电话过来。”
楚江涛脸上顿时绽放出了得意的笑容。“那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说完,伸手接过沙丁鱼撕给他的电话号码,两手插入裤兜里,口里吹着哨子,大步离开了。
而之后,沙丁鱼蹲在自己的鱼塘边,手叉着上嘴皮子上杂乱了胡须,静静地想着刚才的事情。
沙丁鱼原来是个投鸡摸狗的小混混,后来一次寻窃被房主抓住了,而房主就是楚留天。当时想准完蛋了,但千万没想到楚留天不但放了他,还把他收为自己的兄弟,之后又通过政府,弄了个谋生的鱼塘给他。在高原地区,鱼虾之类是很贵的。因此,沙丁鱼便走上了小康之路。
这一切,不能说不归功于楚江涛的爸爸楚留天。所以,沙丁鱼对楚留天的效忠程度自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