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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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终于成为真正的曾总和衣锦还乡

    tue aug 18 00:22:29 cst 2015

    虽然不明不白地挨了一顿“黑打”,但那终归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日子还得过下去,事业还得发展。我开始策划成立自己的房屋中介代理公司。正巧,房交中心要在自己的交易大厅成立二手房交易专区。我在市场服务部的朋友陈好此时已担任了这个部门的副总经理一职,我找到了他,顺利地拿下一个席位。

    就这样,在我以不光彩的方式离开几个月后,我又开始天天在成.都市房地产交易中心上班了,只是此时的身份已经改变,之前只是一个打工的区域负责人,现在重新进来,也算是一个小老板了。我的回归多少有些“强势”。

    要成立公司,自然需要招兵买马。我想到了蔡胜,他欣然答应,一个月前,因那晚我俩的“挨黑打”,他的眼睛挨了一拳,被打成了一个大大的熊猫,失去了形象,自然也就没办法去找工作,他便干脆去学了段时间电脑绘图。

    我也想到了老胡,我知道他一直混得很差,也知道他那木讷的性格并不适合做房屋中介代理业务,但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老胡也接受了我的邀请,另外招聘了几位员工,小公司算是成立起来了,

    我延续了“天作”这两个字作为公司名称。因我有浪漫文艺的一面,这两个字来自《诗经》,我或有点故弄风雅。当然我也希望以这个公司为基础,像《天作》这首诗所表达和歌颂的那样一举奠定事业。

    成都和全国一样,房地产从98年的低谷,到2000年开始慢慢走上上升通道,再到2002年,已经开始了飙涨的前奏。此时政府“经营城市”的理念更是火上浇油、如火如荼,在此后的几年里,房价像一匹脱缰野马,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不回头地奔跑着。直到有一天当政者发现老百姓怨声载道之时,想要补救却有些晚了。

    但作为业内人士,这自然是美好的时光。我的小公司在接下来的几年每年都会带给我几十万纯收入。也算是小有所成了,多年来同事之间开玩笑的“曾总”称呼,现在真的变成小公司董事长了。

    每个人的一生总是会经历跌宕起伏。就在那几年间,我的朋友们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大学同学晏积锐虽没有拿到自考毕业证,但他对电脑游戏的专一让他最终在这一领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慢慢的,他开了自己的电脑动漫培训学校。

    作为上门女婿的方波,其妻子蒲丽家境却没有当初那么“显赫”了。蒲丽的父亲已从派出所所长位置退休,而母亲的厂子因为选项和管理的原因慢慢地困难起来。方波有时也试图做点他岳母厂子外面的一些事情,偶尔他会和我合作炒下房子。

    赵远离开我那个最初的中介营业部后去了大型超市做策划,由此开始了他职业经理人的道路。慢慢的在成都稳定下来。

    和我一起在房交中心置换公司的同事曾永君,在我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了改制后的金诚置换公司。先后在一家大型中介公司和评估公司上过班,处于中层的领导位置。

    我们那批同时进房交中心的年轻人中,最早主动辞职离开的李敢此时也开了一家房屋代理公司。但同时他也开始运作一家担保贷款公司,在最初起步阶段,我的经济实力强于他,于是他找我借钱成了常事。是朋友,当然得相互帮助,不管十万二十万,他开口我总会借,我俩从不打借条,但他都会在约定时间内还给我。

    我们都来自于外地,但不到三十岁的我们正在努力改变着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一时期,我和方波、李敢都倒腾着二手房。有时候我们收购的房子如果户型不太好,或是装修已经非常陈旧,我们会找工人简单装修包装。但这种装修只重面子,内在的东西却无法兼顾,而且材料也是最差的。包装后房屋能卖上一个好价格,但买家入住后要不了多长时间,却又得重新装修。

    我这样操作了很多次后,有一天终于良心发现,开始了终我一生的疑问,“人们怎么是这样子的呢,我怎么是这样子的呢?”。当这个疑问不断袭上心头后,我放弃了这种表里不一的装修。

    这年,在老家小镇生活的奶奶病了。

    正值春节,我带着妻子(我们虽没有领取结婚证,但已构成了事实婚姻)回到了我的老家县城,这是多年来我第一次回到老家过年。唐娟是一个气质很洋气的女孩,165的个头在县城也算高个。在成.都她亦为回头率颇高的美女,何况大巴山的县城,她那维族女孩般轮廓分明的面庞引来无数路人的关注,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加上此时我的经济条件不错,一时有春风得意之感。

    张亮在县城招待了我俩,此时的他,在摩托车行业如鱼得水。因为事业有成,他娶了副县长的女儿当老婆。而她的老婆在县城一家银行上班,有一些小小的权力。酒过三巡,两个还算成功的男人开始了兄弟久别重逢的对话。他先感叹了一番摩托车行业门坎低,现在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于是我建议道:

    “做房地产吧,这个行业目前是爆利。而且,小城市比大城市房价上涨要滞后一些,现在县城的房价还没太启动,你此时介入,正当其时。”

    “我也想做,但不知如何介入。”

    “你老婆在银行上班,而且有些权力,银行总有些不良资产需要处置。在成都,很多人做这个。你可以从这一块切入。县城也许好多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妈的,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来,兄弟,喝一杯。”

    “亮儿,你比我性格要圆润一些,做房地产行业就是做关系,你介入这行,肯定会做出大事业。会比我有成就。”

    “涛娃子,你夸奖我了。”

    “我说的是实话,我了解我自己,刚才我给你介绍的这种生意,我知道如何去做,我也有自己的‘天作房产代理公司’。但就是性格的原因。我一直没有做。”

    “有钱为何不挣。”

    “其实我把钱看得并不是太重,我了解我自己的性格,我不喜欢‘勾兑’关系。我并不喜欢房地产这个行业,我喜欢纯商业环境的生意。”

    “你这人,这么多年了,还不改变。中国那有什么纯商业环境。”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一个理想化的人。我在单位上班时虽然也挣着黑钱,但我也常为此检讨。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

    “以前***鱼打球时,你总爱感叹‘世界不应当是这样的、社会不应当是这样的,我们不应当是这样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在感叹。”

    “我的确时常发出感叹。”

    “读书时看过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他好像说我们这社会就是一个大酱缸,兴涛你别那么理想化,挣钱才是王道,老邓不是说了‘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吗。”

    “可从我的内心,并不想成为柏杨笔下的‘酱缸蛆’。”

    “别太自负,我看你这人,要是生活在魏晋南北朝,定然会去做‘竹林七贤’般的隐士。”

    “要是有那么高的文化,要是时代不这么向‘钱’看,我真有可能。”

    此时,一旁的唐娟说话了:

    “张亮,你别劝他了,你知道他平时经常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他要是钱挣得多就去做环保事业,那个参加过‘长漂’后来成立‘绿色江河’的杨欣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还想做一个渔民,在老家镇上,做一个渔民,然后每天写些小说、写些诗歌什么的。他不是一个太务实的人,他满脑子全是风花雪月......”

    春节前的风雪特别大,回小镇的山路有一段因积雪太多而不得不步行,我和唐娟先坐了一段班车然后得走过这一段山路再坐另一边的班车。积雪很厚,已经没过小腿。周围的风景却是很好,我指着眼前纵横绵亘银装素裹的山岭,豪迈地说:

    “怎样,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我老家风景美吗,成都从来看不到这样的雪境。”

    “我小的时候在喀什,那儿的冬天,雪可是比这大多了。我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了。”

    唐娟也许真的沉浸入儿时的世界,她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捏成团朝我扔过来。我没有躲闪和还击,让她击中。她突然面向白雪的空谷,大声而忘情的乱吼起来。唐娟在新.疆长大,自然养成一些北方女孩子的性格特征。

    看着她投入于我老家的怀抱,不觉心生感动,想到她为了陪我回小镇,却要和我一起徙步于冻天飞雪的大巴山。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狂吻起来。两年多了,除了刚开始在一起的激情相吻,已经很有些日子没这样吻过她了。

    大巴山一片素洁,这段山路,亦没有其它行人路过,除了零落的飞雪,我俩便是整个世界。

    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到童年的小镇,这是我真正的故乡。况且我现在也算有些小小的成就。在成都早就有车有房,甚至在27岁时亦有了自己的公司,且还带了一个美女媳妇回来。

    血缘的亲情和虚荣心让我见到小孩子和长辈都会给押岁钱。唐娟讥笑我道:“你是回老家发钱的吗?”但她没有干涉我。

    奶奶已经意识模糊,不太认得我了,但我还是给了她2000元钱,我想弥补当年爷爷去世时我不在身旁送终的遗憾。奶奶没几个月后就去世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每月都给她寄1000元钱,虽然这些钱她并不太用得着,但我却希望这些钱能让我心中好受一些,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但它亦的确能让你买得心安。

    我们在么爸家团的年,他比我只大七、八岁,高中毕业后通过考试在财政所上了班,现在已经在小镇当上了财政所长,这在镇政府是一个重要的职位。听说不久后,他有望成为小镇的副镇长兼财政所长。

    一番推杯换盏,长辈们谈及当年爷爷去世最后时刻,是叫着我这个长孙的名字离开人世的。听到这些,我不觉一阵酸楚,哭了起来。唐娟也陪着我掉了好些眼泪。

    上坟的时候,我和唐娟一起跪在爷爷坟前,远处的落月溪及星滩河静静地流淌,冬季时水小且缓,但却依旧那样淡泊而洁净。我想起了小时候和爷爷***鱼的情境,有些伤感,也不觉有些怀旧,于是对唐娟说:

    “今年夏天,我带你一起去成都周围打鱼。”

    我也想起了爷爷小时候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如今在他的坟前,我再次在唐娟面前提及了。

    “你知道吗,小时候爷爷给我说,我们家族同时具有屈原项羽的基因。”

    “你给我说过,可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想那的确不是真的,因为爷爷去世后我问过父亲,他说从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一度在我性格上带来了影响。”

    “我看也是,你这人自命不凡。”

    “爷爷当年那样说,肯定是想欺骗我早点找个媳妇抱上重孙子。现在媳妇带回来了,只是没有重孙子,也许我俩可以计划生孩子的事了。”

    “可我们还没有扯结婚证呢。”

    “也是啊,是得抽时间把婚结了。”

    上坟结束,我带着唐娟没有走刚才上山的路,而是捌向了另一条石阶道,当然我有目的:

    “我给你说过小时候那两棵树吧。大紫荆和大杏树。你可记得?”

    “就是你在树下把醋当酒喝,喝醉了的那两棵树是吗?”

    “是的,就是那两棵,好美的树。”

    “你这是要带我去看吗,你说过那大紫荆树很神奇,用手挠他,他会发痒,于是花会向你招手。”

    “是的,就是带你去看,只是现在是冬天,不知可有花开。”

    “不管是否花开,我真想去看。走,快带我去吧。”

    我俩兴致勃勃地来到我曾“醉醋”的地儿。但没了两棵古树的踪影,却只见一个巨大的垃圾堆,丑陋而惊悚。我们大失所望。

    “败完了!败家子们败完了。”

    我一肚子怒火回到了么爸家中,问及为何如此。原来那杏树因为人们在树下堆垃圾而在两三年前死掉了。而那最神奇的大紫荆,却是前两年让地权人仅以5000元的价格卖给了大城市的收购商。我把怒火撒到了面前的长辈身上:

    “么爸,你也算是政府工作人员,而且还有些权力,你们怎么不管一管呢,我们老家的风水要让你们败完了。”

    么爸不幸的让我发泄了一通,本想发作,但看在我旁边的侄儿媳面子上,控制住了自己。只是说:

    “我们也没办法,这些年城镇化速度加快了,不要说那两棵树,以前遍布小镇的皂角古树都不剩一棵了。那玉带桥残留下的巨大石条也让人们就近取材做了修房子的地基。”

    其实我在成都从事房地产行业,理所知:这些年,在房地产的“大跃.进”中,有多少农村和小镇的古树名木进了大城市的小区或其它工程建设之中。我亦何尝不知,这场城市对乡土的掠夺是多么的触目惊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