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假的文娱流
字体: 16 + -

第二十二章:教学(二)

    沈时第一节课上得就不太开心,学生里也就一个席菖对要讲的东西还有点概念,其他人都像个高中——不对,说是初中都不为过,第一节课她本打算讲个大体脉络,拉了李白哪首不知被提了多少次的古风出来,可下边人一个个一脸茫然,给他们解释了什么叫大雅,什么叫荆榛,什么叫正声,什么是骚人,又讲建安两晋,圣代大唐,可学生们依旧是那副“你说什么呢?听着好像很厉害,但我就是听不懂啊。”的表情。什么诗经楚辞,古体近体,下边一概不知,连听都没听过。

    讲了一节课的古典文学通史,沈时只觉得自己都要说吐了,可下边还是一脸茫然。

    当讲师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了。沈时想着,随着下课提醒,将那本《韵文概要》夹在腋下,直出教室。

    沈时出教室没多久,席菖反应过来讲课已经结束,忙将光屏往衣兜里一塞,向着外边追去。另外的正茫然着的学生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互相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眼自己光屏上做下的笔记,哄地一声炸开锅一般讨论起刚刚上的课来。

    “刚刚讲师讲的是古典文学史吗?”

    “是吧?”

    “谁整理的?”

    “没听过。”

    “时代怎么分来着?”

    “年号又是什么?”

    “刚刚她讲了几部作品?!”

    “体裁呢?谁记了?我刚刚听得昏了头,没记下来!”

    ......

    李珏听着四周轰鸣般的讨论声,捂着耳朵,一个劲翻着那本新出版的教材,一个个全新且自洽的观点被井然有序的摆在纸面上,混沌的古代文学史被一本书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想,这个老师或许讲课不怎么在行,可在学术上却是个天才也说不准。

    沈时袖手而去,没走几步,就听到后边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站定回头一看,席菖朝着自己快步走来,等来到身边,又拿出块光屏递到她的手上。

    “老师可以给我多讲讲吗?”

    “讲什么?我已经讲得最简单了!你们怎么不回小学去再学一轮!”沈时说着气话,将光屏往席菖手里一塞,再一次反身就走。她根本教不了学生,这一点必须和王秀讲明了,否则讲课也就是自寻烦恼罢了。

    席菖被沈时的语气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沈时又走远了好一段,连又追了上去,沈时这一次却没给她追上的机会,直接就是连跑带跳冲进教学楼里,一把打开王秀办公室的门,将书往王秀桌案上一摔,说道:“我做不了讲师。”

    “先坐,怎么了?”王秀拾起沈时摔在桌上的书,抬眼问道。

    “我在台上好似个跳梁小丑,对牛弹琴!讲什么下边都一脸茫然,半个表情也无,问句话一个能回答的都没有,你让我讲什么讲?我能力仅限与此,恕我吃不了这碗饭。”沈时拉过条椅子往上一坐,气呼呼道。

    “不是让你按着课件来吗?你新做讲师,只好先从新生开始教,我们几个为你注这本书不就是为了让普通学生也听得懂吗?你又按着自己那套来了?”王秀皱着眉问了几个问题,又摇了摇头,将书一合,道:“你讲什么了?”

    沈时把她刚刚讲过的大体脉络讲了一遍,两手环胸,倚靠在椅子上,两眼一闭,总结道:“这么点东西都不知道,我讲不下去。”

    “有点深啊。”王秀揉着眉间,烦恼道:“学生初入学,文献读的少,大多还对自己的学科没个概念,你这直接把文献资料整合完了,他们难免有些发晕。”

    “......”

    沈时这才发现自己又双叒叕一次犯了常识认知错误。自己那个时代古典文献是从小开始读的,这个时代可不是,也许那群学生今天第一天接触也说不定,就好比是个外国人,刚刚接触到陌生文化,又怎么可能对整体脉络有所了解。别说脉络了,就是单独的一个个体还需要大费周章的解释呢。

    “那我也讲不了。”她干脆心下一横,继续道:“我不会。”

    “所以让你按着课件讲。”王秀无奈道。“现在让你去带研究生于理不合,学校不会答应的。”

    “我辞职。”沈时道。

    “不行。”王秀断然回绝。“你不留在学校教学生做学术能去哪里?”

    “......”沈时沉默。做讲师其实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她对这个世界依旧处在一无所知中,除了参与到古代研究这个圈子,别的地方也没容得下她的,出走了又能去哪里呢?

    “明天你便按着课件来吧,今天算是给他们一个纲领,一开始讲得深了对他们没好处,多读多看是唯一方法。”王秀挥了挥手,示意让沈时出去。

    沈时没再继续待着,从桌上捡起那本《韵文概要》,推开办公室门,有些失魂落魄。

    “老师?”席菖见到沈时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啊?”沈时看向她,又把视线投向地板。她忽然有些怀念校书的生活了,虽然她应该是不适合校书的,可沉浸在类似上辈子的环境里让她很安心,比起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时代变了的教书生活好多了。

    “我听到您和院长说的了。”席菖低声道。

    “怎么?”沈时没去看她,只淡淡问了一句。

    “老师讲的很好,只是确实是我们读书少了。”席菖有些惭愧,两人年龄差也就两岁,现下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所学相差不知多少。又想到沈时当年对她说先让她读过丛书再找她说话时,沈时或许当时真的是读完了说不定。

    “你接下来还有课吧?不必缠着我了。”沈时摇了摇头,说道。

    “呀。”席菖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学生还有别的课程要上,连与沈时道了声别,一路小跑回教室赶第二节课去。

    沈时翻了几页手中书,合上。看着席菖远去的方向,再一次摇头,掏出手机来个给自己叫了辆车,接着翻书,又烦躁的合上,再翻,再合。

    “我为什么一定要按着这世界来?”

    她自问道。

    “简单的东西在哪个世界都是简单的,我不信我要像个傻瓜一样念讲义。”

    沈时下定了决心,不就是个韵文课吗,这么点东西她要是做不到让学生适应,那她还在这世界混什么,科普又不会科普,研究又不会研究,那还不如回家当条咸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