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有鬼么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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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引刀成一快,血债唯以血来偿

    扑哧——扑哧

    有穷长伯五指剑芒下,无数张自膏肓鬼胸膛跃出的血色人脸儿被金色剑芒刺中,化作飞灰。

    真的只是替死鬼而已。

    但是,膏肓鬼胸膛就像是一座无底洞般,从里面涌出来的人脸儿数不胜数,甚至这些血色人脸儿多的竟将有穷长伯的脸色都映的同样有些猩红。

    更吸引来了无数锁住山丘巨人血管,纹着百鬼族一脉独有鬼文的铁索,这些铁索一齐悉悉索索想要上前分食几张人脸儿,人脸是膏肓鬼最可口的美食,自然也是铁索最喜的美食。

    只是又畏惧有穷长伯的五指,所以才不敢靠前,只得是把有穷长伯跟膏肓鬼团团起。

    这些通体以白骨跟黄泉鬼铁浇铸而成,色泽光亮,甚至有些白骨跟白骨连接处,隐隐还能见到猩红血液在其中流淌的铁索,一根连着一根蛇盘而起,又如是大荒里,那些活了千百年份身上已经满是风霜雨雪痕迹的大榕树根。

    铁索便如是榕树根般,虬结有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向着有穷长伯跟膏肓鬼所站的位置上簇拥而去。

    最终却落在有穷长伯跟膏肓鬼身边大约五尺处,就停滞不再前进。

    倒像是圈出了一个圆圈,把有穷长伯和膏肓鬼给锁在了圈子正心。

    时不时还有些猩红人脸儿侥幸绕过有穷长伯的五指剑芒,呼啸着往外飞时候,一道道白骨铁索扭曲起身子,迅速便将他们吞入口中。发出如人吃饭时候的咀嚼跟人脸儿痛苦悲鸣的哀嚎声。

    即便是这样,膏肓鬼胸膛上涌出的人脸儿,依旧是络绎不绝。

    短短几息时间里,死在有穷长伯五指剑芒下的男女老幼、胖瘦俊丑的猩红色人脸儿,已经多达数十万张。

    数十万张的人脸,这代表的是什么?

    这代表是死在膏肓鬼手下的人族的数量,这是一笔属于血跟命的债。而血债,唯以血来偿。

    有穷长伯身后,有穷弘范却看得皱眉,他此刻一来是使用了秘法取代山丘巨人神明的心脏,所以只能微微动弹,二来是山丘巨人体外,他正跟那驱神箭侍有穷莽斗的正酣,而有穷莽眼下正是在他操纵的山丘巨人手下,被打的狼狈逃窜。

    所以,有穷弘范有心却无力,唯有冲着有穷长伯喊道。

    “老大够了!膏肓鬼不过是出言不逊了点,你该教训的也教训了,别因为那么区区几个贱民的生死就搞的咱们跟百鬼族不愉快,倘若是真误了那位大人的大事,咱们兄弟几个谁也担待不起!”

    “区区几个贱民?”

    “可不就是杀了区区几个贱民!”

    “几个贱民?”

    “就算真杀了十几万的贱民又能怎样?谁在乎?今天膏肓鬼不杀,明天山姑、山爷不能杀?后天疟疾鬼不能杀?逃得过今天、明天、后天,逃得过多少天?没有人在乎的。大事要紧,即便你真的想要血债血偿,也不差多等他膏肓鬼几十年,可是眼下的羿公却是不同,我们还有多少个五十年可以等?”

    有穷长伯听得哈哈大笑,笑声却是越来越低。

    “屠戮我族人者,你与我言,多等他个几十年又何妨。庇护我族人者,你与我言,一天都等不得他。”

    他的笑声消失,声音也跟着渐渐低沉下去。

    “你说,杀我族人者,等的,护我族人者,等不得。这是他娘的那般狗屁道理?你说他们是贱民,你问谁在乎,你可知,我也曾是你口中的贱民生下的?!”

    “你不愿等羿公五十年,我也不愿等未来杀他五十年,我怕我若是今天不杀了他,未来我也会变得和你们一样,一样的可以为了一个所谓的理念,就把自己的一腔热血变冷,我怕我的心里再没了愤怒,只剩下绝对的利益,我怕我的屁股坐得再高一点,考虑的更多就忘记了什么才叫做人!”

    “我真怕我手再提不起刀来,我真怕我嘴成了高位者绝对的理智,我真怕,我更怕我们真的等得了十年,等得了二十年,等得了五十年以后,咱们东夷新生的小崽子们,他们已经习惯了跟百鬼族合作,他们当中,甚至不少人已经与百鬼族新生的族人成了好朋友!我怕时间冲淡了我们的仇恨和这些现在手下往下淌着贱民的血的债!”

    有穷长伯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我更怕有一天,我倘若是与儿孙说起这笔血债须得血偿时候,我的儿孙对我嗤之以鼻,我更怕他们说,那些仇跟恨,都不过是他们百鬼族中朋友的爷爷跟父辈所为,这些血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更怕,真的有一天,我的子孙与曾杀了他的二爷爷、三爷爷的刽子手的子子孙孙们勾肩搭背他们称兄道弟!我更怕,有一天他们推崇着他们的服饰,热爱起他们的粮食,甚至他们站在他们的身边,为他们辩解!”

    “我更怕他们自以为很大度的说啊!过去的仇恨,不应该记在未来。”

    他的声音,重新变得高亢起来,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笑脸。

    “但是啊,现在我的血还没冷,我的剑还能落的更快,这些贱民现在还有一个我在乎!”

    有穷长伯回头,深深的看了有穷弘范一眼,吼道。

    “所以啊,你们死我也很遗憾,你们的怨情有可原,但是你们的罪孽,恶无可赦!所以啊,膏肓鬼你们安心的上路罢!”

    有穷长伯右手五指上的剑芒更盛,旋着膏肓鬼心口跟腰腹洒出一轮金色灿烂如太阳的弧光。

    膏肓鬼双手、双脚、双肘、双膝,浑身上下每一处血肉都由内而外的透着金光。

    他似乎就在此刻成了一颗太阳,眼睛、鼻子、耳朵、嘴也都向着外冒光。

    膏肓鬼抬起胳膊,向着后脑勺上那张女性鬼脸儿上长着的五官堵去,他的嘴里也有光喷涌,所以连他说话的声音,都遏制的吞吐不清。

    “什么······时候你的剑——!”

    膏肓鬼甚至都不知道有穷长伯的剑芒究竟是什么时候刺进他身体里的,怪就怪在他一心只顾防着有穷长伯右手的五指了。

    一念差,而满盘皆输。

    有穷长伯的剑是变化的剑,更是计算的剑,犹如是国手落子,一步未落,后百步棋路都已经跃然浮在心尖。

    与这样的人交手,唯有一开始就打乱他的步骤,破坏他的思维,否则,只会落入他的棋盘当中,最后任由他进退摆布。

    越是落后的久,输掉的棋子也就越是多了。

    可惜,譬如说膏肓鬼,一人一鬼自交手时候起,膏肓鬼便已经落后给了有穷长伯,所以真正拖到了后期时候,原本跟有穷长伯同属承天境半神的膏肓鬼,甚至连还手之力都见不得的就落在了有穷长伯的剑里。

    膏肓鬼双手朝后捂住后脑勺,脚下一步一踉跄,一退再退,围住他跟有穷长伯的铁索也跟着一退再退,退啊退啊,膏肓鬼身上涌出的金光跟着也就越来越多,

    直到最后,退到了有穷弘范身边时候,膏肓鬼身上的毛孔都在向外吞吐着剑芒。

    落了一息,终于到了有穷弘范身边。

    但是可惜,来的终究还是晚了。

    即便有穷弘范就在他身边,集他二人之力也再堵不住膏肓鬼体内如滔滔江水连妙不绝的金光了。

    噗嗤——

    五道血剑喷出,还没落地就被膏肓鬼撞开的铁索吞食了。

    有穷弘范低头,口中有血涌出,张开嘴却嗬嗬再发不出声音。原是有穷长伯右手五指剑芒洞穿了有穷弘范的胸膛。

    有穷长伯收手,右手握着的赫然便是有穷弘范胸口里跳动的一颗心脏。

    有穷弘范痛的面孔扭曲,脚下踉跄,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向着有穷长伯伸出染血的手掌。

    “把我心······把我的心还我!”

    任他如何想也再没有想过,原本有穷长伯一开始计算要杀的,其中就有他有穷弘范一个。

    现在他终于有穷长伯右手的五道剑芒为什么含而不发了,原是给他准备好的。

    他知道了,可是他还不想死!

    明明他是东夷联盟当中有穷氏大贵族的大老爷,明明他是东夷联盟当中有数的几个顶尖大家族最出色的子弟之一。

    他可是要辅佐那位大人登上羿公宝座的从龙之臣啊,明明他的家族早已经与新的羿公约定好了,推翻羿公以后,便推举他做东夷新的明庶伯,所以高贵如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他不能死在这里的!

    别说是有穷弘范了,即便是站在一边的玄菟弓虽跟瘫在地上的有穷汪直都被花了眼。

    变,一切都在变,变得太快了。

    局势就变化在瞬息间,甚至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膏肓鬼就要死了,甚至就连入主了山丘巨人神躯的有穷弘范,眼看也活不成了?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算计,真的是有穷长伯进了山丘巨人体内才想起就做到的吗?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想出来如此一石二鸟同时要了膏肓鬼跟有穷弘范性命之计的?

    这可是两尊不逊色于他们的承天境的半身啊!就这么的就要死了?

    死吗?

    不知道,有穷弘范不知道,也不自觉得,他甚至连秘法催动的山丘巨人神躯都再顾不得了。

    山丘巨人神躯珍贵,又哪有他的命珍贵?

    所以穷弘范想都没想便急忙解除了秘法,向着有穷长伯处飞去。他也是承天境的半神,失了心脏不要紧,只要他能在短时间里寻回装进胸腔,血管便可以重新连接起来。

    “把我的心······还我!”

    但是失了心脏和胸腔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说到底还是影响了有穷弘范的判断,他却是忘记了,就在他的身边,还有着一个浑身上下都种着剑芒的膏肓鬼。

    果然,有穷弘范才向着有穷长伯走两步,膏肓鬼身体便犹如烈日般,熊熊燃烧起来,火焰中夹杂着猩红色人脸儿解脱的笑声跟感激声,他们于火光中,终于解脱了。

    最后,实无处可去的一道道剑芒从膏肓鬼身上冒出爆发,好巧不巧的,就落在了正向着有穷长伯走出第三步的有穷弘范身上。

    还在向着有穷长伯方向走的有穷弘范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就被膏肓鬼体内喷出的剑芒扫中,一道、两道、三道、四道······无数道剑芒竟将有穷弘范双脚撞得离开地面数丈高。

    还没有等有穷弘范回过神来,无数道剑芒便顺着他身上的汗毛孔钻进了他的体内,就沿着他的血管,跟着血液一起游动走遍了他的全身。

    甚至,还有的剑芒已经脱离了他的血液,转而流进了他的骨髓深处。

    有穷长伯右手食指一动,一道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手阳明肺剑从有穷弘范的肺部一闪透体而出,在他的肺部拉开一道鲜血淋漓的豁口。

    有穷长伯右手小指一动,两道北方水德辰星真皇君—手少阴肾剑自有穷弘范的肺部,一前以后各自横着旋了一半圈,几欲将他拦腰斩断,若不是有穷弘范同样身为承天境的半神,想来但是有穷长伯的这一剑便足矣取了他的性命了。

    趁他病,要他命。

    这个大荒当中人尽皆知的道理,精如计算的有穷长伯如何能不知道,只见有穷长伯的右手五指连动,东方木德岁星重华星君一手太阴肝剑,划过了有穷弘范的肝,中央镇星真皇君—手少阳三脾剑刺破了他的脾,尤其是右手中指南方火德荧惑真皇君—手厥阴心剑,因其心脏被有穷长伯摘了去,无处可去,最后竟沿着有穷弘范的胸腔一路向上,经过咽喉,最后从下颚刺进,脑袋正中透出。

    “唔!”

    “砰——”

    有穷弘范被剑芒卷起的身子狠狠的砸在山丘巨人血肉的胸腔血肉上,几乎将他浑身的骨头都震的散架,所幸,也就是这狠狠的一撞,却把有穷弘范混沌的意识撞的一清,脑子居然再最后时刻清醒了过来。

    只可惜他已经伤的太重,甚至比起瘫在地上的有穷汪直来,也好不了几分。

    只可惜,当真可谓是,内有患,而外有敌。

    所以,即便身为敌手,有穷弘范也不得不感慨一声,通幽箭侍,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他该如何才能于这样的绝境下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