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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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虎啸

    sat oct 08 16:44:12 cst 2016

    第二章 虎啸

    “一伙流匪莫名出现,已在西边阳守宫地盘屠灭了一个村子。”

    琉璃瓦下,一位面容俊俏,眉中墨痕,身着华服的男青年背手持信函道。在一旁,是一位手持木杖,发须皆白,面布皱纹,却依然油亮有光的老者。

    前者乃是云天宗长老墨云,英姿勃发,实际已有四十岁有余,修行有道,入不老之境,现任云天宗治下安雅镇武府府主,亦是云天宗整个世俗管理区的最高指导。

    另一老者则是安雅镇镇长,是曾经的云天宗弟子,人唤毛老。

    此次二人会面,正是因为一封来自虎行武府府主的飞信。

    “竟有此事?”毛老惊讶道。

    “据黄旭信中所言,这伙流匪可能往安雅来了。”墨云又道。

    毛老听闻,并没有慌张的反应,只是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莫名出现一伙强人?”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墨云转身,进入屋内,毛老在后跟随。

    “先坐。”墨云入座堂中,指一旁侧座对毛老道。

    毛老应声入座。然后一仆人进入上茶。

    毛老与墨云皆端茶轻品,后毛老先问:“大人先前所言的原因是?”

    墨云微笑道:“我从宗门中来,入世不过三月,了解本地情形并处理大小事务,又忙于与宗门中他镇府主交往,时间紧促,先前只大略地了解过附近其他派门的势力范围及府主是谁,却不知他们的治理情形……”话语到此暂停。

    毛老闻言,略思索一番,道:“啊,老夫任镇长已有二十余年,对周围镇子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再回答大人之前恕老夫冒昧问一句,此事可是与那伙强人的出现有关?”

    “正是。”

    “既然如此,就请听老夫慢慢道来……阳守宫创派数百年,曾是法家地界最顶尖的派门,最辉煌的时候甚至能挑战法门地位,也因此不受法门待见,但是法门一向恪守门规,追求公道,没有对之使过什么手段。阳守宫盛极一时,却在阳守老祖升仙后大衰。其因是阳守老祖犹在时,门中弟子不知道收敛,四处横行,常有游离于法规边界之事发生,惹到周边众多派门。阳守老祖一去,阳守宫自然遭受打压,在五年一次的划分地盘的实力比拼中,被其它派门联合压制,最终法门划定其实力时从原先的一等降到了三等,声名大跌,掌管地盘也是缩水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后更是不少弟子出走,于是其声势再跌,境况愈下。”

    “你所言的这些我都明白,毕竟二十年前,我派也是受了不少阳守宫的气啊。”

    “呵呵,那时弟子不成器,到了门中规定年纪也没有多大进境,无缘参与到比试当中,甚是遗憾。”毛老笑道,接着又说:“啊,话有些远了,大人见谅。”

    “无妨,你继续说吧。”墨云亦笑道。

    “当时阳守宫经此变故,实力大损,曾经多少人争先进入派中,而今每两年的招人中总数加起来才堪堪达到预算计划,素质参差不齐,怕是再难有昔日荣光了。但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辉煌时累积下来的资源用于培养人才,当年那一代优秀子弟如今成为阳守宫的中流砥柱,黄旭就是当年那一批人才中的一员。”

    “哦?”墨云讶异道“我当年却是不曾听闻过此人。”

    “这实属正常,因为黄旭作为当年的新人,实力强劲,但在第一轮比试中就遭遇南华宗大师兄,未能施展才华,便被淘汰了。”

    “南华宗大师兄啊,”墨云想起此人,神色亦是有变“此人当年可算得上是个传奇了,遇到此人却是是不幸啊。”

    “大人仅以为只是黄旭运气不好才碰到的吗?”

    “哦?说起来也是怪,以那人的实力,当时照理应直接安排到末赛了,却还是去一一晋级,原来个中有猫腻么…”墨云有些恍然,随即又道:“毛老倒是知道得不少嘛…”

    “大人见笑了,弟子无缘大赛,只能是从些旁门偏听过来,知道得或许比局内人更清楚些吧”毛老略有尴尬。

    “继续吧”墨云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

    “说起黄旭此人的能耐,那是确实有的…”

    阳守宫势力范围缩水,虎行镇却是阳守宫长久以来管辖的地界,一直没有变过,但是虎行镇处于法家范围最北边界,位置偏僻不说,四周环山,道路难通,当地镇民与外界基本没有交流,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所以虎行镇一直以来可算是一个贫穷地方。安雅虽说位置也是偏僻,却有数条大道与毗邻镇子互通往来,商业贸易也是发达。这样的状况却是因黄旭的到来彻底改变。虎行镇治理上一直的难题便是民众意识,当地人长久自给自足生活,不愿受外人管辖,也无意改变生活状况,前几任的虎行武府府主都未有动作,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地方有纠纷就处理,无纠纷便是清闲。虎行镇镇长在每有新府主上任时,就会有所示意武府府主不要多有动作。而黄旭则没有这样,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当地人对他很是恭谨。随之而来的则是开山造路,拆房重建,大兴土木。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变动。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此人充满兴趣了。”墨云笑着说。

    “大人总是有机会见到他的。”

    “照毛老你这么说来,这虎行镇应该是被治理得井井有条了。”

    “确实如此,黄旭上任三年,虎行镇从一个破落小地方发展成一个初具规模的大镇,便是最好的证据了。”

    “嗯…”墨云听完,沉吟思索,接着问道:“那此次贼匪的出现,可是虎行镇管理出了岔子?”

    “老夫觉得这是不大可能的,要说虎行镇的民意,当初虎行镇发生变化时,老夫亦是前往查看,见到民众的状况,并非是受到压迫的样子,而是发自内心地意愿。”

    “这样…”

    墨云突然站了起来,毛老亦跟着站了起来。

    “有劳毛老前来了。”墨云拱手道。

    “不敢不敢。”毛老连忙挥手“大人如若没有其他事情,老夫就先行告退了。”

    “好,请。”墨云摆手。

    毛老离开后,墨云又独自坐在厅内,片刻,墨云唤来府中管家,写了封信,并与虎行镇传来的信件一同交给管家,吩咐道:“你讲此两封信函发予云天总坛,不得有误!”

    “是!大人!”

    墨云面色渐凝,抬头望向北方,心中忧道:“这天,还是不要变比较好啊!”……

    太阳隐入西天,星辰光芒显现,月起东方,带来无边银辉。

    距离屠村惨案发生已经过了两天,此刻,鸿飞如行尸般站立在虎行武府门前。

    “唉――”刘管事从大门中出来,对鸿飞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哀痛,府主大人也并非不愿帮助你们报仇,但是你要明白,要是在阳守宫的其他地方,府主大人便能为你做主,但是那伙贼人跑到了别的门派的地盘,府主大人是不可能派出队伍进行追杀的。你这样杵这儿不论是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府主大人都帮不了你,你这样是没有结果的!”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鸿飞吼道,随即泪流满面,下跪伏地。

    “鸿飞,我找你很久了,你已被安排到武府后勤处马房那一块儿了。”鸿飞身后来了一个人,正是先前随黄旭出行的副官马哲。

    “你在这儿做什么?”

    鸿飞不闻马哲问话,只是一直哭泣。刘管事看着鸿飞,对马哲表示无奈。

    马哲见状,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抓住鸿飞后领,将鸿飞扯起。

    鸿飞感受到身后力道,心中哀痛与不甘只求一个发泄,挣扎着乱拳挥舞在马哲身上。马哲松开了手,用强硬的体魄承受着鸿飞饱含悲伤的拳头。两个武府门卫看见后欲上前阻止,却被刘管事抬手示意,退了回去。

    片刻之后,鸿飞终于停下了攻击。

    “够了吗?”马哲若无其事地问道“够了就跟我走吧。”随后马哲先行离开。鸿飞无言,只是默默跟在马哲身后,缓步离开了。目送二人离开的刘管事则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府了……

    黑暗的房间内,只有些许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一个人影垂头坐在宽二尺长不足一丈床角。屋外几个人聚在一个简陋方桌边,桌上摆着一根蜡烛,他们所在的院子角落上亦摆着架起燃烧的篝火盆,火光将几人的面孔照亮。

    这几人皆是粗布衣,**着臂膀的男性。而在院子旁的一处较大的院落,传来的是马的嘶叫和大喘气声。

    “唉,那只红毛野马又开始闹了。”

    “我去看看吧。”一个壮实的汉子说道。

    “小心点,虎子,当初救它的时候就废了老大的劲儿,现在伤好了,更是了不得。”

    “明白。”虎子说完大步走向马厩方向去了。

    留下的几个人又开始了闲聊。

    “你们听说那件事没?”一个精瘦的老头子低声说道“就是虎吼山旁村子被灭的事儿。”

    “哎呦,那事儿谁不知道啊,一下子就在镇里传开了,听说那里血流成河,尸体碎的满地呢!”另一人也压着嗓子说道。

    “真事儿啊?是谁干的啊!”

    “听说是不知道哪来的劫匪啊,光抢粮食不够,还杀光人,烧了房子!”

    “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可不是吗,都是些没人性的东西!老人孩子都没放过!”

    “你们知不知道还有人活下来!”那个老头子又说。

    “还有人活下来啊?是谁?命可真大!”

    “不算是命大,只是运气好逃过一劫罢了。”老头仍旧低声说“那个新来的,就是其中一个!府主大人可怜他,让他来咱这过生活。”

    “是吗?怪不得我说马大人特地来叫我们关照他一下呢!”

    “真是命苦的可怜人啊!”

    “是啊,我觉着这两天也不要让他做些啥,就先让他静一静吧”老头子提议道。

    “嗯,是啊。”众人同意道。

    “哟!聊什么呢!”一个手里提溜着酒与一些食物的汉子向众人所在走来。

    “老鱼头!你可来了,快快快,饿死我们了!”

    “哈哈,来,倒酒喝!”老鱼头把酒和菜放在桌上。众人围着桌子,尽情地喝酒聊天。而在马厩处。一匹英俊的红毛马,正发着脾气,不断撞着铁门栏发出嘶鸣。马厩前的虎子试图用言语和食物安抚红马,却没有任何效果,红马始终耍着性子,发誓要冲开这束缚他自由的铁栅栏。

    虎子无奈地站在红马面前,红马的双眼似乎盯着虎子,这使虎子感觉十分不自在,因养马数年,他从未见过这样像人的眼神的马,尤其这双眼还盯着自己,仿佛此马一出关,就要疯狂撞向自己般。

    马的嘶鸣与冲撞持续了一整个时辰,虎子不敢掉以轻心,虽然栅栏是铁制,为防万一,虎子也与红马僵持了一个时辰,期间几个同伴拿来酒菜给他吃,他都只是吃些菜,而没有喝酒。红马终于消停,从栅栏前缓步掉头撤回,隐入黑暗中。虎子拿起火把,慢慢地靠近马厩,接着火光,他确认了红马静了下来休息中。舒了口气,虎子念叨着:“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然后转身离开。

    “嘭!”强烈又突然的撞击声吓得虎子一个踉跄,虎子回头,红马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这下他确认无误,这马确实在看着他。而马身前的栅栏在这一次猛烈的撞击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形。虎子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看着红马,慢慢地后退。红看到虎子的模样,发出大喘气声,似乎是在嘲笑虎子,接着便慢悠悠地再次隐入暗中。

    虎子干咽口气,不再敢多做停留,离开马厩,关上了马院的门。

    另一边,鸿飞所在的小房间内,他还是那个姿势,那个状态。双眼呆滞,盯着照在脚上的月关,没有任何思绪……

    “大人!”一个武府中的侦查人员急忙来到黄旭面前,大厅内,除了黄旭和刘管事,还有三名神采非凡的男人,分别穿黑白青三色服饰,样貌年纪皆与黄旭差不多,却是气质上更显威严。

    “如何?”黄旭凝眉问道。

    斥候不敢有所犹豫道:“正如大人所预料,边关已经失守!”

    “是何情况!仔细道来!”三人中眉如重墨的黑衣人问道!

    “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边关横尸遍地!除我方守将外,更有不少并非法界的人的尸体!服装各异,似有一般人,又有不少武骨健壮之人!”

    “是何死法?可有异状?”白衣执法紧接着问,另一位青衣执法则是沉默静听。

    “多有刀剑伤,却也有不少抓咬伤势!属下所见…呕…”斥候回想起当时场景,略有干呕,但是忍耐住接着陈述道:“有残尸五脏全漏,四肢撕裂,实难料是如何的死法。”

    “与你一同前往的人手呢?”黄旭问道。

    “属下不知,我们到边关附近后就分头搜索,属下见一处关隘大开,现场惨不忍睹,知事态严重,便急忙赶回禀告!”

    “三位执法可还有要问的?”黄旭转头看向三人。三位执法交换眼神后黑衣执法道:“罢了,你下去吧。”

    斥候看向黄旭,黄旭点头示意,这才告退离开。

    “接下来三位执法有何打算?”黄旭问道。

    “此间之事是何缘故尚未明了,但边关被破,绝对非同小可,你所辖区屠村惨案的责任归属暂且按下,待彻查缘由再行决断。”

    黑衣执法说完,白衣执法也开口道:“我们必须先到最近的法门分坛将此事上报总坛,黄府主你应增派人手密切注意边界动向,一有线索,及时上报!”

    “那是自然。”黄旭答应道。

    “我留下来,以防万一。”这时一直沉默的青衣执法说话了。

    黑白两执法略作思考回道:“也好,有青衣在此地,也可防范变故,就先如此决定吧。事不宜迟,我们先动身了!”

    “恭送二位执法。”黄旭拱手道。

    话毕,只见黑白两执法走入院中,捻手在空中划动,形成数道白芒,瞬间自白芒中两柄秀丽长剑飞出,落入两人手中。

    两人直立身形,持剑于周身画圆,剑尖发出不断的金色光华,随后剑身鸣动,光华大作,覆盖两人周身。后二人剑指天,轻喝一声:“走!”,身影从院落中冲入天际,化为黑夜中的两道流光飞逝而去……

    天色渐明,太阳一如既往地从东方天幕中出现,强烈的光芒掩过了无数星辰,现在,是太阳的时间。

    虎行镇武府的马厩处,早早地就有几人开始干活了。

    “老鱼头,把这毛刷拿去洗洗!脏死了!”

    “虎子!去把屎铲子和扫帚拿出来!”

    “好咧!”

    正当众人忙着新一天的工作时,那个一直紧闭着的门开了。鸿飞面无表情地从房中走出,来到正在干活的众人附近,却始终没有说话。

    干活的几人先是装作看不见,但是鸿飞一直站着,也不动作,大家都觉得十分尴尬。此时昨晚讲话的那个老头子走到虎子身边,对虎子说道:“虎子,你带那人去马厩,先让他干最简单的喂马,分草料,然后看马,其他活儿以后再教。”

    “为啥叫我去啊?”虎子摸摸脑袋。

    “叫你去你就去,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老头子往虎子身上推了一把。虎子不情愿地走到了鸿飞面前。

    “呃…这位小兄弟,我叫王虎,大家都叫我虎子,你这个…初来乍到的,今天由我先带你去学着怎么喂马…”虎子讲完,等着鸿飞的反应,鸿飞却一直低着头,良久没有回话,虎子觉着有些尴尬,只能说道:“跟我到马厩去吧。”然后便转身走向马厩所在的院子去了,鸿飞则是默不作声地跟着虎子,这让虎子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要是这小子一直不理我那我也是没辙了。

    来到马厩后,虎子简单介绍了几种草料和用时用量,便带着鸿飞看马去了。虎子顺着马厩一一介绍马的名字和性格,在来到那匹红色野马前的时候这么说道:“这匹红马是府主大人带队打猎时候遇到的,当时发现它的时候它的腿被大号的捕兽夹给夹住了,身上还有各种挣扎留下的伤痕,府主大人想要救助它,但是我们人一靠近,它就拼了命地蹬腿,最后还是用了麻醉箭才让它静下来,府主大人见此马英俊健实,让我们留下它配种,但是这马的性子可烈了,难以驯服,之前有个同伴喂它时不慎被它一脚踹飞,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所以才有个位置的空缺。你到时候喂它时只要隔着栅栏把草料丢进去,它饿了自然会吃,千万不要靠得过近,以免重蹈那个倒霉蛋的覆辙。”虎子看了始终面无表情的鸿飞一眼,心道:靠!也不知道这小子听没听进去,要是待会儿出了什么事,那可怪不得我!

    讲完这些,虎子又给鸿飞介绍了一些其它的注意事项和事物,见鸿飞冷淡的状态和阴沉的脸,也不想自讨没趣,便回到前院忙活去了,留下鸿飞一人。

    到了喂马时间,鸿飞便默默地按照虎子先前的指示开始喂马…

    终于,轮到喂红马的时候,鸿飞似乎没有太过在意虎子的告诫,如喂之前马匹一样,身体贴着栅栏投下草料。

    就在鸿飞投放草料到一半时,红马用鼻子喘着气来到鸿飞面前,一口咬住鸿飞还拿在手中的草料咀嚼了起来,鸿飞顺势放开了手。看着红马吃草,鸿飞没有什么反应,继续拿起草料投下。

    “噗!”短暂的发声后,一个混着马口水的草球被喷到了鸿飞的脸上。红马还用鼻子喘着粗气,发出“嗤嗤”的响声。

    鸿飞无动于衷,抹去面上痕迹,再次拿起草料想要投放下去。可是红马在鸿飞将草料抱起的时候,将头伸出,由下至上用力一顶,将鸿飞撞倒,草料散在鸿飞满身。红马得意似得发出嘶鸣,踩动着前蹄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正当红马洋洋意满之时,“啪!”的一声,一个拳头大的石块狠狠地砸在了红马的马脸上。红马痛得发出哀鸣,一看,罪魁祸首正是鸿飞。红马瞬间发怒,使劲地冲击栅栏,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并且更加大声地鸣叫。

    鸿飞先是受到红马挑衅,又受巨大声响的刺激,一直阴郁的内心里,巨大的怨念再次化为怒火。

    “啊!王八蛋!去死吧!”

    鸿飞随手拿起一根夜晚照明用的火把,大叫着挥舞火把,用尽力量打在了红马的脑袋上,饱含愤恨的一击致使火把木身断裂,鸿飞的双手也因此被震痛得松开了手。

    再看红马,受到这样一击的红马,脑袋上流下了鲜血,强劲的震击使得红马的鸣叫戛然而止。踉跄着步伐,红马往后退了数步。然而这还没完,受刺激的鸿飞四处寻找着可用于发泄心中怒气的东西。先是最近地面上的石块,不论软硬,随手捡起就往红马身上砸去。

    回过神的红马被飞来的石块砸得痛叫不已。鸿飞不满足于此,目光所及,见到一幅马具,上前拿起其中的策马鞭,回过身来便发了疯似得往红马身上抽打出去,一边打一边叫骂道:“草你娘的废物玩意儿!白吃那么多东西!打死你个狗东西!打!打!打!……”红马的身上被打得一道道血痕,尽力地躲避毫无章法的乱鞭,然后向后退去,终于离开了鞭子的抽打范围。

    而急了眼的鸿飞仍倚在栅栏上空挥着鞭子,叫道:“来啊!废物!来啊!……”红马见状,稍微调整身姿,双眼愤恨地盯着鸿飞,用尽气力,短距离爆发最大力量,急速地向前冲撞,在鸿飞未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撞到的栅栏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铁栅栏瞬间变形,横在栅栏上的铁栓弯曲变形。鸿飞间接受此冲击,顿感胸腔一阵剧痛,闷哼一声腾空而起,又重重地摔落在地,捂着胸口,呼吸困难,难以爬起。而红马也是在此一撞之后失去了力量,强健的筋骨让它能够承受更大的反冲,但它仍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瘫倒在马厩里 。

    闻声赶来的其他养马人,都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无语和惊讶。最后则是分别处理了红马和鸿飞的伤势,又重新修理并加固关着红马的铁栅栏……

    “大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出乎意料,您看……”老头子正在对马哲报告今天上午发生的“人马互殴”事件,与老头一同前来的还有虎子。

    “鸿飞人呢?”马哲问。

    “鸿飞胸骨被撞伤,虽然肋骨没有断,但我们还是先把他锁在房间里,是不是让虎子去把他带来?”

    “不用了,马匹的情形如何?”

    “红马受伤不少,但大多是皮肉伤,要不了多久就会好,但是红马撞门那一下,导致马腿受了不小的伤,现在还无法站立。其它的马都是受过训的战马,倒没有受到什么惊吓。”

    这时一旁的虎子插嘴道:“大人,鸿飞那小子虽是经历变故,心中苦痛我们也能理解,但是他一直这样的话,恐怕是没法好生照顾马匹,大人是不是考虑下给他换个职务…”

    马哲听完摇了摇头说:“鸿飞这样,换哪个职务只怕都要出事,再说现在后勤里也没有职位的空缺,上哪换去?而且这是府主可怜,吩咐下来的,也没法让他离开,只能暂时留在你们那儿了。”

    “这……”老头子和虎子都犯了难,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马哲看见,也是无奈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事儿就先这样,对了,治疗红马的成本从鸿飞的薪水里扣掉。”

    “明白了,大人。”老头说完,正要告退离开。马哲突然又说道:“对了!差点忘掉,明天下午,你们领马运送一批物资到边关前二十里新立的哨站去,我会派一批人手随行带路。”

    “啊?什么时候立的哨站?要到边关附近,那可是有两百多里路,又是运物资,恐怕要来回要个两天时间啊,这需要不少时间筹备下…”老头有点为难地说。

    “我可不管那么多,府主大人即时下的令,我也是接到不久,你们赶快回去准备准备!”

    “是…”听到马哲这么说,老头只好答应。虎子听完,又问:“是不是要把鸿飞带上?”

    “带啥?不嫌麻烦多么?”老头瞪了虎子一眼。

    “如果那小子伤势不严重就带上吧,”马哲说道“运个物资难道他还敢点火烧了不成?带他四处走走,一直关在那屋子他心里肯定没法转变。”

    “唉…好吧。”老头又是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傍晚时分,老头和虎子打开被锁住的房门。房间内,鸿飞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将头埋入。幽暗的环境让老头和虎子觉得不适应,于是老头点燃了床边的蜡烛。

    昏黄的火光让房间完整的样貌呈现了出来,一床,一木桌,桌下两只小板凳,桌与床间隔不过两尺,内里墙壁上有几个摆放小件物品的台子,上面空无一物,墙角一个木箱,用来放置衣物,里面也是空的。被子成团地放在鸿飞的床头,鸿飞背靠在上面,一动不动。

    “红马的事情我们已经上报了,马大人没打算惩处你,只是扣你饷钱,明天下午,你要跟我们一起去运送一批物资,现在你来跟我们做些准备…”老头看着鸿飞说道。

    良久,房间内没有动静,老头和虎子互相瞪眼,却没有办法。正当两人要放弃离开时,耳边传来了微弱的话语:“谢谢。”

    “你说啥?”老头问道。

    鸿飞终于抬起头,看着老头和虎子,缓缓说道:“谢谢你们。”并且勉强撇动了下嘴角,想要做出微笑的样子。

    “谢我们干什么!要谢你该谢府主大人和马大人去!”老头也终于笑道。

    “嗯,我明白。”鸿飞点头。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们出来准备去!”老头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虎子在老头离开后对着鸿飞嘿嘿一笑后也接着离开了房间。

    鸿飞摸了摸胸口,略有痛感,却不是很严重,于是下了床,跟随老头和虎子的步伐,去做出发的准备了……

    第二天,鸿飞也如众人一般早起,并且向着马厩方向走去。

    “那小子,该不会是想去报复那只野马吧?”老鱼头望着鸿飞,有些担心地说道。

    “没事,虎子在里面呢。”老头说“而且啊,我看这小子终于是有所觉悟了,应该是不再会干傻事儿了。”

    “那可难说了嘿。”老鱼头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管,继续忙活去了。

    正在打理杂务的虎子,见到来马厩的鸿飞,说道:“早上好呀!”

    “早上好。”鸿飞回道。

    “你来马厩有事吗?”

    “我想看看那匹红马。”

    “呃…我觉着有些事你还是让它过去了吧,别跟那只畜生一般见识啊。”

    “我不是想报复它,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想看看它的伤势。”

    “那你更是免了吧,它受你毒打后,什么人靠近都要乱蹬腿,昨天我给它疗伤的时候还差点遭殃,要是你的话,恐怕更是要拼命了。”虎子摇头说。

    鸿飞听完虎子的回话,不知如何再说,但是自己不想放弃,又不想不经同意擅自行动给他人带来麻烦,于是鸿飞只能一直站在忙活着的虎子身旁,看着虎子干活,而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虎子也是感觉不自在,过了一会儿,只能说:“你一定要看?”

    鸿飞点头。

    “真不是要报复它?”

    “那是当然。”

    “唉…那你去吧!虽然它站不起来,但你千万别进马厩里面去。”

    “嗯,多谢你,虎子。”

    虎子摇摇手,示意不用谢。

    鸿飞来到红马所在的马厩前,手扶着栅栏,探头向里看去。红马正侧卧着,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休息。粗重的鼻息声传出,马嘴时不时抽动两下,身上的伤痕已经结疤,红毛覆盖下倒是并不显眼。两条前腿被绑上涂有药膏的白布,为本就英俊的红马更添了一分受伤后的美感。鸿飞没有故意弄醒红马,而在马厩前坐了下来,背靠着栅栏,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院落。久久无声之后…

    “如果…我能变成你…”鸿飞自言自语。

    “如果我是你,说不定就可及时搬来救兵,救到村子了吧…”

    “不,如果我是你,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受到如此痛苦煎熬了吧,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每天只需一些草便能活下去…”

    “如果我是你,我也不用再此地倒苦水,而是以听别人的苦痛为乐吧…”

    “呵呵……”鸿飞苦笑,然后低头“可我终究不是你……”

    叹息之后,鸿飞离开了马厩。

    马厩中,红马的耳朵不时跳动,在鸿飞离开之后,一句低不可闻的话语偷偷响起。

    “哼――自以为是的家伙又能明白我的什么……”

    离开马厩的鸿飞没有去干活,而是向老头请假半天,老头也是同意了。至于出发的准备,在昨晚紧急的通宵准备中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鸿飞离开武府的后勤区域,来到街市上,沿着道路前行,一直来到虎行镇的最西边,在道路尽头有个小巷子,鸿飞左转进入,最后到达一个陈旧的房屋前。房子四处是灰尘,木门也因为年久而处处斑驳,但是上面的积灰却明显比房子他处少很多。房子前有两块空地,有翻土的迹象,但是三三两两,并不整齐。

    鸿飞敲了敲门道:“大娘、大伯,是我…”

    “吱……”门被打开。

    “是鸿飞啊,来,进来坐吧。”开门的正是杨耿的母亲,她的脸上留着明显的泪痕。

    “是阿飞来啦。”杨父也来到门口向鸿飞打招呼。

    “是,我来看望二老来了。”鸿飞说完,提起手中竹条编成的篮子,交到杨母手中“这是送二老的一些食物。”

    “这我们可不能要……”杨母想要推辞,鸿飞却是硬要送出,最后还是收下了。

    鸿飞与杨父杨母闲聊一阵,最后鸿飞道:“让我给大牛哥上柱香吧。”

    “好…你牛哥知道你来看他,一定会高兴的。”

    拜别杨父杨母,鸿飞又来到一处荒野,这里是虎行镇附近一处矿场,杨扬与杨盛二人虽有罪过,但罪不至死,于是被判干苦力供养杨耿的父母直至他们过世为止。鸿飞在矿场周围转了转,因为有守卫的原因,他不能进去,远远眺望,寻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便离开了……

    太阳西升,日光不再那么强烈。武府后院,近百位位武府武者整装待发,他们骑在马上,将十六车物资包围,鸿飞、虎子和老头子等人都在队列当中,鸿飞由于不会骑马,只能坐在放物资的板车上。

    “出发!”带头的武者发出命令,车队缓缓行进,离开了武府,离开了虎行镇。

    夜色将至,隐入西天的太阳只留下模糊的半截在天幕之下。

    “当道扎营!”领头人下达命令,身后的武者接着呼喊,将命令传到队伍后方。

    “这个地方是……”虎子看了看坐在板车上打瞌睡的鸿飞,小声地对老头子说:“这附近不远,就是虎吼山了。”

    “我知道。”老头回话,然后下马:“我去请领队大人再行进一段距离。”

    “不用麻烦,没什么。”鸿飞不介意地说。

    “那……就准备露营吧,大伙把帐篷都拿出来!”老头没有再迟疑。

    在经过一阵忙活之后,夜色彻底降临,帐篷篝火都已升起,十几名武者站岗守卫,另有两队十人巡逻队不断地在营地里巡视。

    鸿飞等人聚在一个篝火旁吃着晚餐,并且喝酒。鸿飞本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但是现在他却提不起兴致来,只是听着一旁的老人与大家讲些故事与笑话,偶尔笑笑,以不致气氛尴尬。

    一番闲聊之后,略作收拾,大伙都准备去睡觉了。鸿飞却没有那个意思,虎子善意劝道:“早些休息,免得明天没有精神!”

    “我知道,多谢你的好意。”

    “哈哈,那我先去睡了啊,明天见。”

    “嗯。”与虎子道完晚安,鸿飞便站起身四处走动。不知道为什么,鸿飞今晚的心颇不宁静。

    夜色渐深,明月当空,鸿飞来到营地外围。站岗的守卫似乎也是倦了,鸿飞从他身边经过,守卫问道:“这么晚你要上那里去?”

    “去方便一下。”

    “别走太远,不然发生些什么我可帮不到你,哈…”守卫打了个大哈欠,没有阻拦鸿飞。

    “多谢提醒。”鸿飞谢完便走出了营地。

    来到一片小树林里,鸿飞解了下小手,然后往前方望去,在那巨大的阴影之下,此时本该是有火光亮起,而今,却是一片寂寥。

    鸿飞不由自主地往村子旧址走去,大脑中什么也不想,只是盯着那个方向,只是想要再去看一眼,说不定,等到了那里,一个完好如初的村落便会出现,众人只是在安详地睡觉中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说不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个噩梦罢了……

    梦醒之刻,尤为心碎,到底是谁在做梦?鸿飞也不清楚了……

    村子,已不复存在,里面的尸体都已被武府人员埋葬到不远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残存的只有连绵的废墟。黑得发亮的焦炭,将月光反射到四周,现场显得尤为寂静,连一丝一毫的虫鸣都没有。这是武府人员收拾后鸿飞第一次回到村庄旧址。

    鸿飞慢步走到自家房前,坐了下来,抚摸着身下的两层石阶,良久……

    “吼!!…………”

    “嗯?”突如其来的吼叫声让鸿飞吃了一惊。

    鸿飞站起来四处张望,并未发现什么异动。

    “吼!!…………”

    “原来是山中传来的声音。”鸿飞自语道。说完,鸿飞再次坐下了。对他来说,山谷中传来吼叫声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毕竟虎吼山之名就是由此得来。

    说来也怪,此山虽名虎吼山,山中也确实会不时传出类似于虎啸的声响,但是这种现象却是有规律的,只在午夜时分会有声音传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不过具体的日子是不同的。并且先前村子的人在此山下生活了多年,从未有人发现过老虎,倒是见到不少的巨型山猪。

    曾有人欲探究竟,专挑虎吼声响起时进山探寻,但是吼声彻谷,人们始终难以分辨叫声来源的方位,多次未果,又未出现老虎伤人事件,渐渐地就没人想管这儿事儿了。

    鸿飞毫无睡意,听着声音,响起自己儿时被吼声吓得钻进被窝里不敢动弹的趣事儿,还有许多关于此的趣事儿。

    “还记得孩童时,和大牛哥瞒着父母夜晚偷偷进山找老虎的事情呢…”鸿飞又自语道。

    望着山的方向,鸿飞下了决心,“再进去找一找吧…”鸿飞潜意识中认为,多次找寻未果之事,即使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怀揣着这样的心情与感慨,鸿飞向山的方向走去。

    明亮的月光之下,连绵的山体如同阴影巨人一般伫立不动,瘦削的身影与天、地、山产生强烈对比,生出一种异样的美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