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剑幻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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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赖员外进门逐客 大师兄死而复生

    wed mar 30 10:58:08 cst 2016

    却说易秦川与赖氏姐妹等一行人摸到賴宁致寓所时天色已晚,怎地一进门却见赖仲权与赖宁远父子端坐中堂。

    ‘‘爹爹……’’

    “爷爷……”

    赖氏姐妹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你们怎么也来了?”

    赖氏父子相视一笑,赖宁远一捋胡须,笑道:“你们瞧还有谁来了……”

    话音才落,却从内堂走出一人更是惊呆了众人!

    “大师兄?!”

    “秦虎?!”

    “哈哈哈……你等不必惊愕……”赖宁远再是一捋胡须,得意洋洋道:“且听为父细细道来……”

    原来赖仲权收到賴宁致书信取回名册后,为如何保护好名册可谓绞尽脑汁。为防横生枝节,赖仲权对外宣称身体有恙终日深居简出,亦管教洛阳赖家低调行事,一切交际应酬皆托嘱赖宁远代之。总算不费苦心,名册在洛阳赖家得以周全。可如何再将名册安全地护送到京城,却是比先前艰难百倍。正当赖氏父子发愁之际,秦虎却来向赖氏父子负荆请罪。

    这秦虎幼年即失了双亲,蒙赖家收留时才满七岁,赖宁远与秦虎名为师徒,情似父子,谊同兄弟。秦虎虽然平时有些不检点之举,但于赖家,于赖宁远忠心不二,只因中了锦二娘计俩才被人捏着把柄做了内应。本就是不情愿,故而趁着尚未铸下大错特来向赖氏父子坦白一切。赖氏非但原谅秦虎,更将计就计反而掌握了锦二娘动向。

    可如何安全转移名册,依然棘手。父子俩正苦思良策,忽闻赖妍秋姐妹俩于花园嬉闹,于是计上心来:赖妍秋已岁过及笈却还待字闺中,正好招婿!一来掩人耳目;二来请一剑门高氏父子前来助力;三嘛……若当真为妍秋寻得如意郎君岂非好事一桩?

    赖仲权本欲计划赖府大张旗鼓招婿拖住锦二娘,秘请“一剑喉”高霸天护送名册赴京。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半道杀出个易秦川“揭发”秦虎,搅黄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赖仲权既做得了武林盟主之位,自然还留了一手。纵然没有易秦川打岔,也总不能任由锦二娘引燃火药血洗赖府吧?关键时刻,秦虎“内奸”的身份还是要被揭穿的,好让锦二娘等知道赖府已做下防备,令其不敢贸然行事。只是秦虎一旦暴露,锦二娘必然要取其性命,敌明我暗,纵然躲的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为保秦虎性命,乃命其事先服下“三日回魂丹”相机行事……

    “哦……”赖妍君抢过话语:“原来爷爷这么狡猾……”

    赖妍秋扯住妍君道:“妍君不得无理!爷爷若非如此,只怕大师兄性命堪忧。”

    妍君扎进赖仲权怀中,冲妍秋扮作鬼脸:“爷爷就是狡猾!”

    赖仲权眯眼一笑,只在妍君鼻尖轻轻一刮:“你这丫头……”

    “秦兄……”易秦川冲秦虎一抱拳:“在下先前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还请秦兄海涵!”

    “哪里哪里……”秦虎也一抱拳,道:“有道是不知者不怪。易兄弟侠肝义胆,秦某佩服!”

    “咦?”妍君环顾四周却未见邵武与朱玉白,于是问赖宁远道:“爹爹,怎不见二师兄与三师兄?他们不是与您一道的吗?”

    闻得妍君发问,赖宁远一下子收住笑脸:“哼……这两个不肖之辈……”

    不待赖宁远开讲,一中年男子与一妙龄少女进得屋来,男子一脸刚正,少女雍容大方。男子便是赖仲权长子賴宁致,官秩正五品监察御史;那少女正是其千金赖妍潇,方才得知妍秋等人到了急忙去左副都御史府上请回賴宁致。

    “你等怎么才到?”賴宁致才一进门,便急问妍秋等人:“书信何在?”

    一众人等风尘仆仆赶到京城连口茶水尚未及喝,賴宁致不说略尽地主之宜也罢,一开口便问书信,众人自是有些不悦。妍君一噘小嘴:“被人抢去了……”

    “什么?!”賴宁致似有些慌张无措,问责于众人:“你等怎不小心些?!”

    妍君正欲发作,却被妍秋止住:“大伯毋须动怒,我等有些耽搁确实不该;可一路上多遇虎狼,全赖几位公子同心鼎力我等才得以至此,四师兄甚至献出了他的生命……”

    “罢了罢了,”賴宁致见妍秋难过,也不再迁怒众人:“只是寒舍屋窄院小却如何招待各位?各位不妨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去寻栖身之所如何?”

    既然话都说多这份上了,众人哪还能留下来自讨没趣?只见柳随风冲賴宁致一抱拳:“既然我等将两位小姐平安护送到了贵府,也总算没辜负赖老爷子之托!既无他要,为免打扰贵府清静,我等就此告辞!”

    “几位少侠权且息怒,免得伤了和气。”赖仲权一听柳随风话没好气,忙打圆场:“犬子近日朝事繁杂难免肝火旺了些,还望几位莫怪。”

    但见赖仲权发话,众人也不好再把局面弄僵,乃各找台阶。

    “赖盟主说的哪里话?”东风破率先开口:“破在京城恰有殷亲,既到京城岂有不见之理?只怕日后家长怪我。”

    柳随风道:“赖老爷子有所不知,柳某前几日得闻家师正在京城,柳某此去乃是与师父他老人家会合也。”

    “赖世伯多虑了……”见柳与东方找了台阶,高一剑这才开了口:“家父平日管教甚严,以至于剑儿成了井底之蛙;如今到了天子脚下,怎能不见见世面?若再待在高墙深院下,那可实在太没趣了。”

    “赖员外……俺……”

    “赵壮士不必再说了……”赵大同这才刚开口,却被赖仲权打断了:“既然几位执意要去,赖某亦不便再作强留。只是几位一路鞍马也没顾得上喝口茶水,赖某实在过意不去,宁远……”

    “这是赖家一点心意,还望各位不要嫌少。”赖宁远塞给每人一张银票,见大伙执意不收,干脆统统给了赵大同:“既然几位少侠不肯收,不妨劳大同兄代为保管如何?”

    若问天底下谁人与钱财过不去?这赵大同定然不在其列!只见大同笑呵呵地接下银票:“赖员外太客气了,俺一定替几位兄弟好好保管这一……二……三……五百两银票!”

    高一剑哪忍多看一眼大同这副财迷相?当即提剑离去:“大同兄慢慢数着银票,高某这便去了!”

    见高一剑出门,柳随风略微一撞赵大同肩膀:“赖老爷子及几位保重留步!我等也随高兄去了。”

    “我姐妹去送送几位公子。”

    赖妍潇邀着妍秋与妍君相送几人出门,忽闻赖仲权单单叫住易秦川:“易兄弟且留步……”

    三姐妹送几人出了大门,赖妍潇这才做下万福道:“几位公子切莫生了父亲的气。家父平日里一向为人和蔼,却不知方才何故如此不通情理?想是为了阉党的事过于焦虑了,还望几位公子见怪莫怪。”

    “大伯做的确实很过分!”却是赖妍君又噘起小嘴:“傻子都知道问个长短,他倒好!就会急着下逐客令……难道大伯当官当傻了?”

    “好了好了……”赖妍秋拉住妍君,冲几人一笑:“不怕几位大哥笑话,我这个妹妹总是口无遮拦的……”

    见妍秋一笑,赵大同又是如痴如醉:“妍秋妹子……”

    “妍秋妹子,”柳随风恨不得替赵大同擦净口水:“瞧你说的什么话?妍君妹子机灵可爱,我等喜欢尚且不及……你却不见大同兄这般模样……唉,只苦了我等与之为伴……”柳随风说着在赵大同脸上几记轻拍:“大同兄醒醒……醒醒大同兄……”

    见此景,大伙也都忍俊不禁。东风破笑道:“也难为大同兄一路相随,我等不知少了多少寂寥,我看就别再取笑大同兄了。”

    “时候不早了,”高一剑道:“我等还是快些找客栈投宿为好,免得露宿街头。”

    经高一剑提醒,柳随风与赵大同这才别过三姐妹一同寻客栈去了。妍秋姐妹俩先行回屋,只留下东风破与赖妍潇一左一右立在门口。门口二人打从见面起也没对上几句话,可偏偏就是看对了眼,眼下只是你不言我不语地站着。

    “你们倒是说话呀……”却是赖妍君从门后跳了出来:“跟两个门神一样!害我们等了大半天……”

    原来姐妹俩一早猜出堂姐心思,刚才故意将其撇下与东风破独处是给二人制造机会。姐妹俩却并未真正离去,而是躲在门后偷听。谁知等了半晌也不见二人说话,妍君耐不住烦,这才不顾妍秋拦阻现了原形。

    “不好意思……”妍秋见挡不住妍君也现身出来,边道歉边把妍君往里拽:“你们继续……”

    被她俩这么一闹,好不容易攒到嘴边的话硬是又给噎回了肚里。

    “时候不早了,东方公子快寻亲戚去罢……”

    “小姐保重……有空可来城西广源粮行找我……”

    “再会!”

    “后会有期!”

    ……

    话说锦二娘那日于涿州郊外夺得书信后即返回别院,此刻正于院中凝视手中这封血迹斑斑的书信。见着魏忠贤与乌冠男进门,急持书信迎了上来:“信物可以还我了吗?”

    “先把名册交予我看……”魏忠贤似并不买账,啜饮一口茶水,道:“该不会又是假的吧?”

    待魏忠贤接过名册,只扫了一眼便火冒三丈,抄起几上茶杯摔的粉碎,咬牙切齿道:“赖仲权你个老匹夫!本督与你没完!”

    锦二娘与乌冠男凑近一看,只见“名册”上仅书有五个粗墨大字:阉贼上当了!原来前番已获两份“名册”,内容皆如一辙。今次再被戏弄,魏忠贤气得脸都绿了:“尔等速去查清真名册由何人押送!本督要将这个人碎尸万段!”

    锦二娘自知时机不对,亦不再提信物事宜,随乌冠男出门去了。见二人离去,魏忠贤闭目仰首,深吸长出道:“夫人呐!速取救命宝贝来……”

    ……

    却说妍秋姐妹俩见妍潇进门,这才与之一起有说有笑回来中堂。未进门,便听赖宁远笑道:“若那魏老贼此番气得吐血身亡,也正好为兄长省却不少麻烦……”

    三姐妹自然听的迷糊,经妍君追问才知原来众人来京的真正目的是护送杜子程随身携带的书信,而那书信却是假名册之一。

    “既然名册是假的,”妍潇责难賴宁致道:“父亲刚才得知名册被劫何必紧张?又何苦如此不通情理赶走几位客人?”

    “姐姐少安毋躁,”妍秋拉住妍潇道:“想必伯父自有道理,不妨先听听看……”

    “还是我家妍秋聪慧,不似我这丫头只会蛮横……”賴宁致夸过妍秋,娓娓道来:“汝等错怪好人了……那阉賊魏忠贤树大根深且狡计多端,只恐此番除贼并不顺利。方才之举乃是怕日后阉賊报复,几位公子无辜遭受牵连。”

    “实在是难为大人了……”易秦川肃然起敬:“若日后见着柳兄等人,在下一定替大人澄清误会……”

    “哦呵呵……”賴宁致微笑,道:“无碍,无碍……”

    “咦?”却是妍君眼珠子一转,又发疑问:“刚才爹爹说我们护送的名册是假的,那真名册呢?”

    赖氏几位家长看了看秦虎,放声笑来。还记得那日在洛阳时,赖仲权急推易秦川一掌吗?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当日赖仲权洞察到锦二娘暗伏之处早有提防,但见暗器来袭便接在手中,至于推易秦川一掌不过是蒙骗锦二娘的障眼法。既然要杀人灭口,自然会在暗器上做些手脚。秦虎因早先服下“三日回魂丹”,佯装中了暗器毒发身亡。

    赖仲权见骗过众人,更生一计“瞒天过海”,只待秦虎苏醒后稍作修养,便将名册托付秦虎昼伏夜行秘密送往京城。而后又制造假象:赖宁远引着邵、朱绕道南阳府;妍秋姐妹等人由孟津过黄河;赖仲权稍迟两日更是亲自出马直奔京城;三路疑兵只为吸引魏忠贤眼球,掩护秦虎行动。

    魏忠贤万万没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处打劫假名册时,真名册已由一个“死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了京城。

    “我就说爷爷狡猾吧……”妍君拍手叫好:“你们还不信!”

    妍秋已是哭笑不得,只在妍君眉心轻轻一点:“叫你平时不好好读书……‘狡猾’是贬义词,是奸诈刁钻诡不可信的意思,你怎可说爷爷‘狡猾’呢?”

    “哦……”妍君眨巴眨巴眼睛:“那该怎么说?老谋深算?”

    “也不妥,”妍潇笑道: “应该说爷爷神机妙算!”

    “应该说赖老英雄姜还是老的辣!”

    “嗯嗯嗯……”赖仲权吐出一粒茶梗,笑道:“你们几个说来说去,还是秦川兄弟的话最中听。”放下茶杯,又对易秦川道:“秦川兄弟,赖某方才于你所托之事还望记在心上……并非我赖家本意刻薄,只是犬子之虑不无道理,小兄弟还是快些去罢。”

    “那晚辈就此告辞!”易秦川向众人辞行:“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既送走了易秦川,众人便要各自回房歇息。妍君见妍秋兀自呆立门口便猜出几分心意,于是安慰道:“放心吧!待到爷爷大寿,易大哥自然会赴洛阳相聚……”

    却说东林一党筹备停当,于朝堂上联名上疏弹劾魏忠贤,并举罪状。直惹得皇帝龙颜大怒,当下开罪于魏忠贤。虽是问罪,却非东林所奏之事,魏忠贤听完话音暗自大喜,幸亏还留了一手!

    原来魏忠贤当初获悉东林秘谋之事时,便做下两手准备:一方面遣锦二娘等极力抢夺名册,另一方面使人暗自查寻鲁班遗书以备不时之需。果然后来抢夺名册失利,自己的身家性命便系托在鲁班遗书《缺一门》上。

    魏忠贤深知皇帝不喜朝政而好斧凿,自然要抓其软肋加以利用。使巧匠照遗书所示绘制木鸢图样,又旁敲侧击教唆皇帝仿造。天启帝只顾营造却不察所得之图缺舍了关键机璜,虽几经日夜终得木鸢却不能翱翔于天,对此甚感困惑。魏忠贤便来巴结皇帝,进言已觅得鲁班遗书下落,不日即献上《缺一门》。

    天启帝几日来一为木鸢伤思费神,二因遗书想入非非,本就茶饭不香、寝食不觉。今又见朝堂上几个大臣争休不止,实在不堪其烦便开罪于魏忠贤,责其办事不力。魏忠贤献上遗书乘机表忠推过,其蛇鼠更是强词夺理反咬东林一口。皇帝新得遗书龙心大悦,亲做和事佬劝息了两派朝争,魏忠贤一事终又不了了之……

    却说赖仲权寿诞将至,众人便商议着欲回洛阳做番筹备。賴宁致公事繁多便做罢了,却不巧妍潇偶感小疾,赖夫人因要照料父女起居亦不能往。赖仲权便吩咐秦虎留下,只待日后保护母女路上周全。

    秦虎自赖氏一众人等离京后百无聊赖,愈发闷得慌。只因缺了管缚,便将赖仲权的话尽抛脑后,几日来只顾溜出去寻欢取乐却不知危险正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