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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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山谷中的运气大师(2)

    wed sep 28 08:24:49 cst 2016

    之后的五天五夜,我又在反复尝试和搜肠刮肚的寻思中饱受身子和脑袋瓜子的双重痛苦,那感觉就像一个囚徒,被关在一座用焦虑和困惑打造的监牢里。

    第六天早上醒来,我突然感觉头昏脑胀,额头烫得像是火上的木炭,肚子难受得让我食欲全无,直到晚上,我才勉强吃下去两颗野果,可到了半夜,那个问题又像条马鞭一样对我昏昏沉沉的脑袋一阵鞭打,搅得我难受得将那两颗野果和满肚子的酸水一并吐了出来。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这问题几乎在第十天时让我死去。也就在那晚的后半夜,恍惚中我又看到了草原上那个汉人男子,双腿半蹲,手臂来回地摆动,等等,他的嘴里还在缓缓吐气、吸气、吐气。我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按着他的动作和呼吸节奏做了一遍,果然身子一下子来了气力,双腿轻盈得像是要飘起来。

    难题一解开,我立刻感觉自己得到了重生。之后的几天,我像条被冻僵的蛇从苏醒中迎来春天一样,快活得忘乎所以。轻盈的步伐如同一双翅膀使我在林间自由穿行,树上的野果成了唾手可得之物,远处传来的虎啸声也不再令我惊慌失措。但短暂的兴奋之后,我立刻意识到这点腿脚的技能根本伤不了虎王,在做这套动作时所感觉到的那一丁点气根本不能与撞树后体内涌出的热气相提并论,毫无疑问,要想顺着这条道儿摸索下去,还是得跑到山顶上去试几回。

    吐气和吸气的那套路法一下子为我打开了一扇大门,需要揣摩的仅仅是做动作时怎么把那一套用上去。不过这过程还是耗费了我大把的精力,毕竟,撞树的动作与之前的动作套路大相径庭,与之相配的呼吸技法也必然另有门道。直到天气转寒,树上的叶子开始纷纷掉落,在反复练习了一百多遍之后,我终于领悟了其中的诀窍。但对于体内升腾起的那股剧烈的热气,我仍然难以把控。

    在经过反反复复的谨慎尝试和细致摸索之后,最终我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归结为两个问题:一、如何通过动作的调节迅速平息热气,以使自己不至于被热气所伤。二、如何将热气引导至手臂,从而使手部的力量得到飞跃。显然,在进行任何深入试探之前,我必须先得解决第一个问题。

    攻克这个难题的过程颇具戏剧性。和我起初的预判完全相反,无论通过何种动作来试图掌控热气,最终只会对热气的上涌推波助澜,但由于我错误地坚信从中必能找到有效的方法,于是几乎整个冬天我都在苦尝热气升腾又难以平复的挫折。

    最难受的不是那热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所带来的疼痛,而是在尝试失败之后躺在平地上在严寒中等待热气慢慢消退时的失落和无力。直到下过最后一场大雪之后,又一次的失败使我如同死人一般躺在雪地中,心如死灰的状态反而奇迹般地使热气急速消退,这才使我领悟到了一点:内心的冰凉才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于是,在山谷被喜鹊的啼鸣逐渐唤醒之时,通过对心境的修炼以及对身体状态的反复探索,(半蹲、下身夯实、上身放松、缓慢吐气、内心陷入极度冰凉的忘我之境,就是这一套方法。)终于使我能够随心所欲地迅速平复升腾的热气。

    苦痛之后等待我的是煎熬,第二个问题才是真正的考验。在将热气提至胸口之后,我尝试各种所能想到的方法:用石头狠砸肩部,不行。将白杨树树枝的一头磨尖利后猛刺胳膊根部,不行。倒挂在树枝上垂下手臂,使其随身子一起晃动,不行。将胸口卡在大树的枝丫间,猛力拍打一侧的臂膀,不行。身子倒在树上,用藤蔓在手臂上绑上石头,往下拖拽手臂,不行。平躺在地上,全身压上石头,仅剩双臂免受重压,逼迫热气往手臂处散开,不行。不停饮水,将全身浸在小溪中,双臂在水中划动,借用溪流的引导将热气输送到手臂,不行。头朝下双臂往下伸直,从大树树顶上纵身跳下,使热气随身子往下坠落,从而流入双臂,不行。

    在这反复的尝试中,我越来越感觉热气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制。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重,阻滞在我体内的每个角落,把热气重重包围,将其压制、阻截、拖住。

    终于,在来到这里的第二个秋天的一个清晨,我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被那沉重感彻底占据,发了疯一样跑到小溪边找了块锋利的石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随着血液从身内流出,跟着溪水一直淌入远处的湖泊中,一种如释重负的陶醉感立刻占满我的全身。

    恍惚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在死亡边缘快活地随风起舞,体内的热气喷涌而出,化成虎王和我的兄弟一起在风中舞动。惊诧中,我又将自己从幻觉里拉了回来,撕下一片衣角绑住手腕,立马摆动手臂升腾起热气。

    此时热气已在我轻盈的身体里势不可挡,顷刻间,就像把水烧开时掀了锅盖子,热气自下而上瞬间直灌到头顶,又顺着双臂涌至指尖,这迅猛的势头刹那间使我以为五脏六腑被烧成了灰烬。

    但这次我还是没有死掉。不过也着实伤得不轻,被热气震出的内伤远比之前的皮肉伤难以愈合。余下的秋季和之后的整个冬季,我都不得不躲在树林深处的一处清泉边静养。直到天气转暖,身体逐渐从虚弱中恢复,我才开始尝试着升腾体内的热气,但胸口处的那道门一旦被打开之后就再也难以关闭,热气一往上升,便如离弦之箭般直钻头顶,使我头痛欲裂。

    费尽力气圈到匹野马,却找不到驾驭它的方法,任谁都不会甘心。在经过几次尝试、被热气震伤、休养、继续尝试的反复磨练后,我在愁苦中迎来了又一个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