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雌雄
字体: 16 + -

第十四章 山谷中的运气大师(1)

    tue sep 27 12:22:41 cst 2016

    *只有我才能品尝这里的野果,畅饮这里的甘泉,聆听这里的鸟鸣,享用这里恬淡空灵的气息。从今往后,无论我在不在这里,这个山谷都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无论谁,只要胆敢来打搅这片土地的宁静,等待他的必然是我最严厉的惩罚。*

    *

    一切都静止了。在沉入湖底之前,我放弃了挣扎,闭锁了全身所有的穴位,呼吸也随即停止。我的脑袋不是陷入昏沉,或是嗡嗡的一片杂乱,而是变成了和石头一样。简单地说,就是凝固了。怎么说呢,这状态比休眠长久,但比死亡短暂,也许更像一根刚被砍去枝干的树桩,尽管没了枝叶,扎入土中的树根却仍然能够使其长久维持一丝极其微弱的、似有似无的气息。

    我在此实在很难把这一切说清楚,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这只是紧急时刻的无奈之举。我之前猜测,也许从我体内散出的气在不断积聚之后能对湖水产生影响,但实际会发生什么,只有鬼才知道。

    如果你们要问我在湖底下是什么感受,那我只能告诉你们根本没有任何感觉。一块石头能有什么感觉?

    其实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因为自我来到这里,神奇的事真有些应接不暇,早就见怪不怪了。就像牛尾巴赶苍蝇一样平常。

    说实在的,老天真是待我不薄,逃难能逃到这仙境中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用我们部族的俗语说,就是“抓老鼠充饥,遇到了产仔的野猪”。但我的兄弟却没有我这般幸运,历经磨难与我一同来到此地,第二天他就不幸葬身在老虎的口中,让我悲痛欲绝。

    这只可恶的老虎――我后来称它为虎王,因为它是这里的王――在之后的两年里,始终像幽魂一般纠缠着我,让我一刻都没安心过。

    为了躲开虎王的追击,我只能跑到一处离它的栖息地很远的树林中,夜晚睡在大树上,白天则提心吊胆地在附近寻找些草菇和木耳充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尽管我早就习惯了在野外生活,暴雨、狂风和寒暑都不能撼动我千锤百炼的体魄,但是那种时刻都在担惊受怕的感觉可真是让人痛苦。

    没过多久我便被病痛缠上了,除了浑身冒汗、夜不能寐之外,屁股上还长了个硕大的脓疮,轻轻一按便疼痛难忍,连排泄都成了煎熬。按我们在草原上的经验,如果缺乏草药,我们会将脓疮置于烈日下暴晒。可在茂密的树林里哪那么容易能晒到太阳。在勉强支撑两日之后,痛苦不堪的我不得不冒险向远处的山顶进发。那山顶更靠近虎王的地盘,但屁股上难熬的疼痛已容不得我多想了。

    连续几日我都在光秃秃的山顶上晒屁股,烈日烤得屁股像个火球般滚烫。为了能使阳光照到整个脓疮,我必须挺直双腿,俯下上身,尽量把屁股往上撅起,同时双手还要掰开屁股。这个动作颇具难度,一两个时辰下来便感觉头晕眼花、双腿发软,但也只能死命支撑。

    在第四日的下午,我挤破脓包之后,撅着屁股打起盹来,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一声虎啸,像打雷般响彻山谷,本来我便已经腿脚发麻,此时心头忽然一惊,两腿一软,身子便像是倾覆的木桶般重重倒下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在山坡上翻了七八个跟头,胸口、后背、头颈、手腕、大腿、膝盖接连撞到斜坡上错落而布的大树树干上。

    经此连续的撞击,我的身子骨没散架可真是奇迹。我只依稀记得在遭到后颈部的一下重击之后,便两眼一黑,之后,我仿佛变成了一片单薄的树叶,在天昏地暗的幽冥世界中慢慢坠落,永无休止。

    等我最终清醒过来时,感觉头昏脑涨,嗓子口干渴得像是火烧一般。我自然想跑到西边树林中去找水喝,可腿脚刚一动弹,我便发觉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有异样,直到双腿一蹬,整个身体立即往前移开好几步的距离,变得仿佛一团棉絮般轻盈,这时我才大惊。还没待我缓过神来,一股热气立马像是泉涌般从脚板子直窜到胸口,害得我心口难受得倒在地上直打滚,差一点就想把脑袋撞到树干上去干脆了结了自己的小命。不过幸好那热气没有肆虐太久,随着我慢慢整顿身子,不再胡滚蛮撞,最终它也彻底平息了下来。

    随后,我老老实实在山坡上仰面躺了好一阵子,这档子工夫真得庆幸两件事:一、虎王没跑过来;二、树上的一只雏鸟由于受到惊吓,从鸟窝里扑腾着掉下来,接连撞在底下的几根树枝上,唤起了我对自己昏迷前遭遇的记忆。于是,我将之前撞树的细节完完整整回忆了一遍,思来想去,也只有撞树能与刚才那蹊跷事扯上关系。

    不过,能最终得出这个结论,还得拜我少年时在草原上的经历所赐。因为这当儿,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曾经在放马时遇到的一个汉人男子。虽然我早就记不起他是从哪儿跑来的,现在想想也许很可能是战场上的逃兵,因为我记得他看上去十分疲乏,全身都是一副落魄相儿,不过更具体的我就记不大清了。

    我只记得当时出于怜悯,拿水袋给他喝了几口水,接着发生的事情倒是在我的脑子里扎下了根,因为之后我就因此事被阿爸打了一顿。当时那个男子递还给我水袋之后,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接着就站在原地做起古怪的动作来,双腿半蹲,两只手臂忽快忽慢地不停在胸前摆动,变换着各种奇怪的姿势。

    作为一个懵懂的草原少年,我当然不可能搞明白眼前的这一幕是啥意思,也许他是想通过自己拙劣的滑稽表演来逗乐我,以此报答我的送水之恩,当时我只能想到这个。半晌工夫,我就在那男子面前呆呆地站着,而后他忽然两腿一蹬,像只跳蚤般瞬间从地上腾空而起,在我的头顶上空翻了个身,恰好落在一匹黑色骏马的背上,紧接着两脚在马肚上一蹬,马儿立刻背着他跑远了,这惊奇的一幕又使我在原地愣了半晌。如果阿爸也像我刚才那么摔上一跤,他肯定就会相信我当时的解释了。

    其中的玄机已经显而易见:只要做出正确的动作,自然就能飞身而起,像只小鸟般穿梭于林间,和松鼠一样能轻易摘到树顶上的果子,比缠在枝丫上的树蛇更悠然自得。

    怀着对这个神奇效果的美好期待,我爬上山顶,小心翼翼地重复记忆中摔下来时的每个动作,不过得到的结果却令我大失所望。在试了十几遍,把全身搞得像条花蛇般到处乌青之后,我只得放弃努力。这时天色也已经灰暗,在脓包被挤破之后,屁股倒是好受了许多。

    那天夜里,我躺在树上反反复复地思索这其中的奥妙。看来,这活儿就像编花色毛毯一样精细,我肯定遗漏了一根毛线,可就是琢磨不出来到底是哪一根。越找不出答案就越是挑起我心头想要掌握那门神奇技能的欲念之火。

    偏偏这时,又一个念头从我脑袋里跳出来:也许那技能可以助我干掉虎王,为我的兄弟复仇。这疯狂的想法一下子在我心底掀起巨浪,搅得我再也无法安睡片刻。一整晚我都像被困在黑暗的洞中,徒劳地摸来探去,却始终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