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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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 北原四日

    thu oct 13 09:42:38 cst 2016

    以施德善辟谷一层之修为,对刘昭之情况是了如指掌。虽不明白区区一个炼气三层之人何以夜闯北原山,身边还带着一个毫无修为之人,但是察觉了雪豹在那边一副垂涎模样,说不得也要现身出来。助威也好,吸引也好,反正不能袖手旁观。

    彼时雪豹得令,要好好监视刘昭徐涛二人。雪豹之灵智不低,知道远远跟在后面,也知道二人前往之方向,正是施德善经常出现之处。 尾随之余,不忘留意施德善之踪迹。

    在雪豹之思维中,施德善是不允许靠近洞穴之人,而该二人可以,所以施德善亦不可靠近该二人。

    当雪豹远远见到施德善之身影,又见刘昭对其狠狠指去,以为施德善要对二人不利,便悄然发起了进攻。

    施德善与雪豹多次交手,早有了一些经验,而且因为有所企图,更是作了许多准备。一见雪豹身形消失,当即舒展衣袖,从袖口甩出许多黄色粉末。那些粉末飘飘摇摇,竟一直飘到两丈远才降下,在积雪表面稳稳凝成粉雾,有三尺多高,却极不显眼。

    黄色粉雾刚刚形成,骤见一道无形虚影从西南角狠狠切入,将粉雾撕开了一个大裂口。无形虚影速度奇快,来不及眨眼已拖着淡淡黄色掠到施德善身后,汹汹扑去。

    无形虚影正是雪豹所化,但其万万想不到,施德善未如往常那般侧身躲闪,其更想不到,在扑跳瞬间竟会两爪踏空!

    “噗唰!”雪豹颓然倒地,撞起不少雪花。

    施德善见一招得手,喜而不乱,双脚急急猛退,双手又是阵阵白色粉末撒出,将大片雪地笼罩其中。

    雪豹一声不吭,从环形坑中纵跃而出,身上沾了不少黄白斑点。但其尚未站稳查看,便又向着施德善飞扑而去,速度比之施德善要快二三倍有余。

    只在地上发出“噗噗”两声,雪豹之斑点虚影已欺近了施德善二尺之处。

    一爪扫出,快若闪电,虚影与人双双倒地翻滚。

    原来,施德善一出手就将显形粉散于周围防备,继而用化石粉将脚边弄成陷阱,再以束身粉覆于身前,用以限制雪豹攻势。前二种手段取得了奇效,但此雪豹不知为何速度猛增了许多,连束身粉都来不及完全发挥药效,其利爪已伤到了施德善之右脚。

    施德善顺势翻身蹲起,一脸警惕地盯着雪豹,同时快速出手在脚边伤处涂抹一下,然后缓缓站成躬身姿势。

    “嘶啦!”

    束身粉能覆于人或动物体表,迅速形成僵硬之状,以制阻行动。此番听到如此声音,施德善猜测是雪豹以蛮力挣脱了束缚,不由得心中惊骇,随之一痛。

    雪豹所在之处搅起了小小雪雾,并不浓厚,可以清楚看到雪豹之身形渐渐显露。

    乍见雪雾之中,一头豹子龇牙怒目,弓身以待。观其皮毛,原是通体灰白斑点长毛,颇为光亮,但有黄白粉末覆于其上,有碍观瞻,再有七八处皮毛撕裂,红肉可见,鲜血淋漓,既是不堪,也是阴森恐怖。

    “吼!”

    雪豹一吼,不比狮之雄霸,不似虎之威猛,却有浓浓狠辣尖锐之意味。

    闻之,施德善虽在丈余外,额上冷汗愣是陡添几颗。不由得在心底狂呼:它是疯了吗?何以变得如此凶狠?是想拼命吗?用得着吗?是不是疯了?

    施德善手里紧紧捏着,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有丝毫放松。

    血添戾气,目光生刀。雪豹脚下一动,挂着低吼踏步而来。施德善暗骂一句,左手微晃,换了另一种药粉撒出,同时将右手松开,摆到腰间抽刀。

    药粉上面各种影像晃动,一人一兽之间,顿时如有一面破碎镜子相隔。雪豹明显一惊,两步绕开药镜,从侧边突进。

    论速度,施德善确实不比雪豹,但是论对策,在有意算无心之情况下,施德善之反应是比雪豹早了几分。

    那施德善一见雪豹转向,就急而不慌地退到药镜另一边,高高举起腰刀,微微侧身,使尽全力砍下。腰刀长十二寸,似匕似锯,刀尖有一弯角如鹰隼之喙,毫无征兆地勾住药镜之一角,亮起星点火光。

    腰刀落,药镜倾泻相随,如纱如巾。那星点火光,忽像碰到了燃油一般。

    “嚯!”大火如爆。

    药镜在腰刀牵引之下,化作火网,熊熊罩落。火势颇盛,发出刺目亮光,若是直直视之,不免会感到短暂失神。

    施德善早早闭上了双眼,全凭灵识去看,却不料雪豹早早因那星点火光惊觉,再度匆匆转向一侧,跳出了火网攻击范围。

    雪豹正欲再踏一步,以爪撕开施德善之喉咙。忽然火光声势骇然,吓得其慌忙跳到了一二丈远,又发出一声怒吼。

    吼声,在北原山悠悠回荡着。

    施德善举着腰刀在其左右甩动,拖动刀尖火势不断锐减。雪豹龇牙低呜绕着施德善踱步,威慑之意步步凝重。

    火,颓然熄灭。

    雪豹几乎在瞬间就发起了攻击,偏偏一声暴喝,将其脚步硬生生吓乱。暴喝声处,窜出一个身影靠近,速度不慢,周身不停发出“咻咻咻咻”之怪声。

    及至那身影晃眼出现在施德善与雪豹不远之处,“唰”地一声,剑啸响起,施德善与雪豹之间地上积雪忽然爆炸,声势不小,吓得二者均是一跳。

    “你是什么人?”刘昭冷厉说着,其神色似乎在言,即便是辟谷一层之修士在其面前也不得放肆。

    “在下施某,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施德善一眼看出刘昭修为深浅。虽然其武术看起来颇为犀利,但施德善之身体经过多年灵气浸养,已经颇为强健,加之有不少手段,自问拿下区区一个练气三层之年轻人毫无悬念。

    “大半夜的,在我北原山里乱走,还伤我的花猫,你什么意思?”

    初一照面,就敢如此大放厥词。刘昭自己不觉有何问题,却把施德善吓得不轻。

    若那只雪豹真是对方之物,一旦打过来,恐怕稍稍不慎就会把性命交代了。可是刚才要不是他大喊大叫,自己说不定就又被伤到了,如此又救人又吓唬人到底是何居心?那只雪豹,真是对方之物吗?施德善思虑无果,不由得稍稍站定,恭敬答道:

    “回禀阁下,施某偶尔路过此地,不知北原山是阁下之物,更不知花猫是阁下所养,受其攻击,出于自卫,下手一时不知轻重。多有得罪,还望原谅。”

    刘昭不知施德善之修为,但看得出其所擅长之道变化多端,防不胜防。心里打定主意,能不硬碰就不硬碰。听其如此说,虽然一时不辨真假,但并不意味着别无其它怪罪之辞。

    “偶尔路过,这种时候路过这种地方?看风景吗?骗谁啊?”

    刘昭说得不屑,却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说得太过分,免得自讨苦吃。岂料施德善手握腰刀,略略拱手,动作有意放慢,说:

    “呵呵,阁下所言不错,正是如此。施某路过此地,听闻北原山风光独好,尤其日出之时,月缀北角,一日三映,天下无二,所以斗胆到此探看。”

    呵你个头啊!刘昭心底骂得用力,嘴上却悠悠说道:“如果你跑进皇宫,被人家抓住了,然后跟人家说,听说皇宫风景很好,所以进来看看,你猜你会怎么样?”

    施德善愣了愣,略显拘谨又不无爽朗地笑了起来,然后扭头看了看,说:“阁下所言甚是。是施某失礼了,施某认错。不过,日出将至,能否请阁下允许施某借光,一饱眼福,再作论罪?”

    刘昭看了看东边,果然见到一抹长长白色在天边浮现,似鱼肚、似浓脂、似淡彩,极净、极静。心中一动,说:“好吧,我也好久没跟人分享如此美景了。你来到,也算缘分一场,就看完再说。”

    “阁下仁厚!”

    施德善稍稍道谢便转过身去,面向东边、背对刘昭,一副放松信任之模样,仿佛对刘昭所言毫无怀疑。

    刘昭看其如此,忽然想起那只雪豹在旁,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如果它忽然扑过去,把他咬死了还好,咬不死的话,有点麻烦啊!

    夜,如纸,光,如墨。

    晨光如流墨,挥洒自如。一抹点亮苍穹沃野,徐徐涂抹,愈加浓重,愈加明亮。

    悄悄然,天眼之瞳初显。是否真龙苏醒?沧海、桑田,天上、人间,何物乃君所视?

    一墨沾纸,泼覆不可收。九霄云外应该都已澄明,何况檐下鸡犬、山木人心?

    晴晴然,惊云岂非寒霜?千里万里之巨尚且凌虚扶摇,吾当以真心容身,斯斯游度千秋。

    以上只言片语,乃是莫东良在北原山巅西边所悟。

    在北原山之冬雪时节,若天气恰好,从该处偶尔能见四日齐天之壮美。刘昭与施德善站于湖之东边,自然无缘得见。

    看着看着,刘昭不自觉地又陷入对天平寨之思索,直到有人客气说话,才如梦初醒看去:

    “二位有好心情在此观瞻佳景,贫道很是欣喜。若是方便,还望二位不吝告知,是如何伤了珍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