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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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地窖洞口

    sat oct 08 09:46:08 cst 2016

    在穷街旧巷里跑了许久,记不清转过多少个弯。当停下来时,夜色已然泛滥。

    徐涛回头去看,那刘昭之伤口与第一眼看时无异,依然叫人胆寒。忽然对上刘昭之犀利目光,仿佛在责怪。徐涛扭头看向别处,也懒得问他是否要紧。

    二人身处隐僻巷子一间破屋里。那屋仅一丈长宽,无窗无门无桌椅更无房间。除了四面墙壁,只有邋遢地板与半个屋顶。青砖墙壁满是坑洼,地上满是墙壁脱落之碎石与灰屑。

    一眼看完,徐涛不禁呆若木鸡:“这就是你家?”

    “等我醒来再说。”

    说着,刘昭双手松开,双脚用力,挣扎落地。徐涛刚一松手,刘昭已蹬蹬几步,扑倒在墙角阴影。徐涛凑近去,将其搬转过来,听其言,助其摆成打坐之姿。刘昭随即闭目不语。

    徐涛见了,知趣不言,默默踱了几步,按捺着焦躁与疲惫,倚坐在另一墙角。正好见到几颗星星,在深邃夜空之中同样缄默。

    夜,并不总是静寂,是人们未去倾听,才有安静沉睡。

    徐涛漠望天空,困乏难耐,心绪焦躁。茫茫然呆目看星,想睡睡不着,想静静不了,真是百无聊赖。好不容易迷糊闭上双眼, 熬到鸡啼声响,忽然心中一动,猛看向刘昭。

    只见刘昭端坐阴影之内,腿盘踞,手掐指,脖颈如塑,长发垂缕,浑身流露一股肃穆神色。凝神看去,可见破损衣物之下,那些露骨伤口已不知于何时愈合。

    难怪不去寻医就诊,竟能无药而自愈!徐涛如触电般坐直腰板,惊讶之色一览无遗。

    徐涛想要亲口问证许多疑问,也想凑近去确认伤势。想起那双猩红眼睛藏于其下,衡量之后,终究不敢随便冒犯。

    诸般想法在徐涛心中闪掠而过,基本认定刘昭是修仙之士。其因何在青云路受伤,又何以认出自己之身份,是否真以此破屋为家等等,一个个疑问接踵而至,无一答案。

    困惑,使得倦意更浓。徐涛隐隐听得有人在喊:

    “起来了,起来了。”

    声音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徐涛想抬头去看,却仿佛遭到禁锢,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而且渐渐坠向无尽黑暗。

    “快起来!还睡多久你!”

    刘昭低声喊着,踢了踢徐涛脚板。徐涛登时睁眼大喊:

    “额啊!”

    刘昭跳了一下,骂咧咧说:“丢孽浪!吓死爷了!”

    刺眼光亮疯涌而来,徐涛赶忙用手一挡,才厌烦地看向身前那人。

    “刘昭啊?”

    “不然呢?赶紧起来,小爷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现在是什么时候?”

    徐涛一边问一边摸索着站起,刘昭抢白道:“你不是瞎的,自己不会看?动作麻利点,别给我磨磨蹭蹭!”

    待得徐涛站起,那刘昭已从墙上那个豁口走了出去。

    徐涛心中莫名烦闷,左右看那日光,是将近中午。为何眨眼就过了三四个时辰?若是睡着,身体又为何愈觉不适?徐涛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不解之余,徐涛想起了与辅川京龙之约定,当即大喊等等。刘昭却是越叫越走,让徐涛不得不快步跟上。

    “哎,刘昭,我有重要事情,恐怕来不及跟你去见人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刘昭头也不回,说:“一看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磨叽什么?去见见见你的同类,多请教一下,总比你自己乱走要好。”

    徐涛不确定地问:“同类?你是说兵王吗?”

    “兵王?”刘昭微微转头,脚步仍在巷道里穿行不已。“这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不错不错!你说兵王就兵王吧。”

    阳光不热,地上之积雪远远未到消融时候。

    徐涛看着前面那个背影,留意到那些血迹已变成黑褐结块,提醒道:

    “你穿这身衣服走来走去,真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梁城就是一个土匪窝,断手断脚的人到处都是,这衣服正好掩人耳目。”

    刘昭不以为然地说着,轻巧走过一个转角,随即俯身扒开积雪,从一个狗洞钻了进去。徐涛走得稍慢,转过弯已只能看到一双脚飞速消失。

    徐涛尚且不敢确定那是谁人之脚,犹豫要不要跟去,刘昭竟从那狗洞伸出头来。那脸上除了几沫碎雪,甚是干净,给人干脆利落之感。

    “你这身板跟我差不多,能过的,过来吧。”

    人之面容,倒看与正看很不一样。徐涛认真看着那张脸,一时认不出,直至看到那长发沾有块块血痂,才能认准。

    “别这么高高在上地看你爷我,快过来!”

    徐涛喏喏弯身趴下,发现那是近尺厚之泥墙,从中钻过,并不很难。徐涛爬起来,拍落身上残雪,不经意看到泥墙只有一人多高,随便可以翻过,于是跟在刘昭身后问:“那面墙不是很高,为什么一定要钻过来?”

    刘昭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么一问,好强地说:

    “不为什么,我从小就这么走的。我也没让你不要翻墙,你大可以不钻啊!”

    “钻过来好、钻过来好。”徐涛随口问道:“对了,昨天你怎么会受伤在那里呢?”

    “赏金猎杀。”见徐涛一脸懵样,刘昭放慢脚步,压低声说:“就是别人说要谁的人头,我就去拿谁的人头,然后我拿人头去换钱。懂吗?”

    徐涛讷讷点头。刘昭自嘲笑道:“我竟然傻到越级去抓人,真是失策!失策!”

    徐涛心中只想着骑虎难下,完全不知其说了什么。

    “怕吗?”刘昭嘿嘿一声,说:“不用担心,你的人头还没价钱。”

    徐涛讪笑。刘昭则兀自从墙上一个缺口翻了过去,而后兜兜转转,来到一片残垣碎砾之上。那里到处是高高矮矮断墙,从其残留轮廓可以辨认出那是普通青砖泥房,与梁城其它房子无异。

    “这里是什么地方?”

    “干嘛?还怕我把你卖了啊?”刘昭轻车熟路地左拐右弯,也不等徐涛答话,随意说着:

    “以前没有梁城的时候,这一带有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土匪窝。闫家的人来了,扫荡了土匪,还用围墙保护起来,村民都很感激。后来闫家要打青云路,有饭吃、有钱拿,闲散村民都去了帮忙。齐心协力之下,闫家顺便发动村民在路边建了不少房子,都归村民自己的。原来的房子丢空了,没过几年,坏的坏,倒的倒,也没人去理,就变成这样。”

    “哎呀!”

    徐涛听得入神,没留意脚下,绊得差点摔倒。

    刘昭回头,随口问道:“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额,不是你带我来吗?”

    徐涛愕然反问,脸上尽是不可理解之色。

    “我带你姑姥姥!小爷我问你怎么会自己来梁城!”刘昭没好气道。

    “哦哦。”徐涛心中尚有一丝警惕,不敢尽诉,想想说:“其实我是受人所托,帮忙带些物品,与我同行还有另外一人。”

    “你说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个?”

    “是。”徐涛说:“我与那人约好,明早之前回去。”

    “放心吧,说几句而已,不会耽误的。”

    说着,刘昭走到一面断墙之下,忽然停住脚步,弯腰搬开几块木板。一个地窖,赫然出现。

    刘昭看了徐涛一眼,又说看看窖口,说:

    “到了。啊!就是这里了。啊!好臭!真不想下去,每次都是这股酸馊味!”

    话虽是如此抱怨,刘昭还是轻快地从窖口落下, 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动作之利索,让徐涛开始怀疑其是否极其擅长鸡鸣狗盗之事。思及此,徐涛想起了莫东良与辅川京龙所言之种种,不由担心起自己之安危。

    徐涛在上面纠结了一阵,刘昭冒出头来,恶狠狠说:

    “你个浪鞠快不快点?小爷我想害你用不着眨眼的功夫!你担心个腿啊?”

    “这就下、这就下。”徐涛嚅嗫应着,有些慌张地弯脚伸手,缓缓入窖。那模样,明明是小心翼翼,那感觉,却是豁出了命去。

    窖口下面有个小小梯子,踩在上面,有种强烈不安,仿佛随时会踏空坠落不知多深之处。直到脚踏在地,徐涛才敢松眼去打量周围。

    那是一个寻常之地窖,高约七尺,宽约一丈,左右及地板均有青砖铺砌。一盏油灯悠悠放亮,为两个破旧木箱和三个大缸增添了大片阴影。阴影那边墙上有个黝黑洞口,边缘极其平整,不知是如何造成。走得近了,从泥砖之断面可以看出,洞口乃是近期开通。

    “啊!好香!”

    洞中忽然传出人言,吓得徐涛神色一变,慌忙看向刘昭。只见刘昭在暗影之中咧开嘴巴,甚是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