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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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逐猎之殇

    sun sep 18 10:13:21 cst 2016

    且说光影远去、轻羽飘落,徐涛伸手将眼前那片落羽抓住,讷讷目送白鸿头鸟往南疾驰而去。

    回过神来,徐涛环看周遭,顽猴在躁动声中依然成围,藤蔓所在之地仍无动静,这才定睛往手中看去。

    只见那羽毛雪白、细滑,长近尺、宽半掌,周边隐有黑线,确是白鸿头鸟之物。但那羽上沾血未凝,根处并无皮肉,不似刚刚脱落,颇为可疑。

    徐涛揣度不出所以,也不认为能追上将其擒获,估计顽猴注视不足为惧,觉得不妨先探探藤蔓究竟,再作打算。

    于是将落羽收入怀里,又把阔叶盒子拆散,运劲往各个方向送出,击在顽猴身边。

    顿时躁动再起,到处是顽猴大眼闪烁,警惕神色更浓。

    徐涛断定其不敢轻易欺身,飘然落地,探手摸起两把雪泥紧紧抓住,猫身靠近藤蔓。

    藤蔓茎上常见叶根满布荆棘,但眼前围圈藤蔓全是爬山虎、乱金山、百香果之类,荆棘全无。愈是靠近藤蔓,徐涛愈感其之安然,甚至错觉所有寂静一概源之,而与微风轻雪无关。

    藤蔓之内会有何物,不由叫人生疑。

    若是蛇类,附近不能允许顽猴聚居;若是鼠类,也不能七八丈之内无一洞穴;若是禽类,在隐瞒穴顶留路,出入皆以枝桠覆盖遮掩,常人难以察觉。

    只是禽类无数,除却野生白鸿鸟,犹有鹰、隼、滑狈、蝠鼬等禽或兽,凭此点点尚且难定是孰。

    鹰、隼与白鸿鸟不相伯仲,爪更利、啄更硬、性更凶,但常独居。而滑狈、蝠鼬似兽,却有肉膜相连四肢,可爬、可跃、可短距飞翔、更可撕咬搏斗,虽不成群,实为难缠。

    相较而言,该四者俱比顽猴善战,而寻常猎户宁愿遇上一巢鹰隼,也不愿碰见三两滑狈、蝠鼬。

    后两者之威,可见一斑,徐涛自然不愿碰见。

    然而世事总会出人意料。

    只见刚一拨动藤蔓,两道浊影扑出,徐涛心惊。

    所幸早有准备,微微侧身,堪堪躲过。目光仓忙扫动,眼角余光认出黑影,正是滑狈两只。

    不等从容决定是退是战,滑狈落地转身,再度扑来!

    徐涛自叨身有患伤,且目的在于白鸿鸟类,不便多作无谓缠斗。果断闪躲身形,避开四道利爪,依原定路线撤去。

    顿时人影晃动,落在邻近更高之处,树梢摇摆不定。

    滑狈凶残却不很快,顽猴迅捷却不好斗,徐涛自觉可以应付。思量之下,正考虑要不要一边搜寻其它白鸿鸟、一边伺机杀两只滑狈或者顽猴,好取些肉食。

    忽然,又一声鸣叫。

    声响之大,连发梢都为之震颤,听在耳中,胸闷脸白脑袋绞疼,更盛于方才那白鸿头鸟,大概方位在东南边,距离不远。

    徐涛身心一顿,几乎脱手掉落,顽猴则是喧嚣阵阵。

    莫非白鸿群内出现两只头鸟?

    惊诧之余,徐涛不忘梅林村人威慑,退意更浓:若真有两只白鸿头鸟,恐怕梅林村人不肯善罢甘休,不久追寻而来,相遇就要拼命,不值,逃亡得趁早!

    主意既定,徐涛更急于摆脱滑狈顽猴之众,手中运劲将雪泥往西南射出,身形紧随。

    那边顽猴纷纷惊叫跳跃,无一中招。徐涛从中一晃而过,跳落更远,也不管滑狈是否追赶,将之抛诸脑后,落下一片叽喳嘶鸣。

    在树梢之间跳跃,徐涛几乎毫无停顿,但终究并非坦途,速度其实不快。约莫要看到雪玉之时,身后顽猴喧声大躁。

    徐涛心里一沉:梅林村人在追杀!雪玉大概还在西南方向,但现在自身难保,不是会合的时候,与其拖累雪玉,不如脱身再说。

    念此,徐涛落地,极力往南跑去。

    梅林村之南,有九曲水划界。其水面宽七八丈,水下地势起伏驳杂、水流湍急,常人无敢涉险争渡。

    远远见到九曲水,徐涛却是拼命飞奔,跑得更快一些。刚一到岸,即刻飞身入水,全然不顾水势与疲乏伤痛,闭眼憋气闷头游动。

    比起流水,徐涛更怕落在梅林村人手里。

    许是天不绝人,许是命不该绝,徐涛拼尽全力,仍被冲到十余丈下游,而后抓得几条树根,挣扎上岸。来不及喘息,便拖着残躯摆脱水泥积雪,找得密丛,藏身不起。

    对岸几名梅林村人倏忽出现!

    其中梅林村人稍一迟疑,即打算纵身落水继续追去,却被一位青年男子喝止:

    “别去!”

    那青年男子长得清秀,青衣长剑,在飘雪中颇有几分傲然。只是眉目微蹙,难掩其中担忧之色:

    “天寒地冻,没必要沾水。”

    其余之人面面相觑,然后才有一位面色红润稍显年轻的男子,压下喘息、颇为不甘地说:

    “都追这么远了,那畜生说不定就在对面,现在停下不是白追吗?”

    “听我解释。”

    男子淡淡应道。其目光从半空收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似在审视,似在斟酌,悠悠地问:

    “大家明知白鸿鸟不可能被追上,为何还要追来?”

    六人在岸边站立,一人昂首,四人侧目,一人左右探看,满眼不解。

    “我以为会追上的。”

    话者正是那红面不甘男子。其见余人不发一言,以为余人忘了什么,又说:“不是有一只中箭了吗?那是浩然射的,我亲眼看到的。浩然你说,不是吗?”

    众目光先后汇在同一张脸上。

    那脸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双眼坚毅、嘴唇微抿,透出几分沉稳和刚毅。正是长流浩然。

    闻言,长流浩然不着痕迹抓了抓手上长弓,耸了耸肩,迎上几道目光,说:

    “是射中了,但那是白鸿头鸟。”然后看着手握红缨长剑的青年男子,不欲多言。

    剑者,不卑不亢、可开可合、操持有度,向来是君子象征。梅林村以长剑为主要武器,自秉其深义。长流浩然擅于弓射,仍背负长剑一把,自是因于梅林村之讲究。

    在梅林村,排资论辈有诸多方法类别,较为直接是看剑柄流苏颜色,紫色指意红色,红色命令青色,无有不从。较为隐晦是看血脉亲疏、功献多寡等,偶而会有阳奉阴违之举。

    青年男子深看长流浩然一眼,顺势开口解释:

    “且不论那是不是白鸿头鸟,以白鸿鸟习性,只要骨骼未断、气息未绝,就能坚持飞翔至死。其能飞出此地,便不该由我族了结。”男子姓辛,名丛,字又人。“再者,我们与之无仇无怨,不必非得断其生路。”

    说话时,辛丛神情语气不冷不热,一副生死在握、诸事不值一提的样子。

    “既然如此,辛大哥为什么还带我们追出来呢?”红面不甘男子继续追问,此是呼吸已定,脸色仍有泛红,瞪着一双大眼,不够灵动,合着言语,给人莽撞之感。是辛逯泠。

    辛丛没有接话,扭头看着长流浩然,似有暗寓。

    长流浩然有所意会,却不为所动,目光转向远空,并未开口。辛丛暗叹,此长流浩然颇为聪慧,只是不甘所用,看来以后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辛逯泠比辛丛年幼,自恃系氏族长孙,对爷孙三辈实力过人、平常对其不够敬重的分族人辛丛很看不惯,却难耐其何。

    久等不见回答,辛丛一声“回去”,六人撤退,辛逯泠讪讪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