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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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矫枉过正

    sun sep 18 10:11:16 cst 2016

    执玉房也好、老榕村也好,无论哪里之人,都认定所谓“计划跟不上变化”是在宽慰策划者无能。

    论老榕村何人最为爽直,徐廖平也,愈是年迈,愈是豪爽。

    徐廖平是执玉房第八院院主,是整个老榕村少数极具影响力人物之一,因其堂弟、表弟、义兄、义弟分别是一院、四院、五院、七院院主。在其影响力之下,仍有些事情难以一语决断,其性格是之一。

    因其爽直,徐廖平曾将玉老之位拱手让与一位青年,从此对诸事不再过问,为此外界一度认为老榕村随时可破。那青年很快即被杀害,年仅十七。众意难违,徐廖平再度上位。至于杀人元凶,不必调查已洞然于胸,最后不了了之。

    又有石岩五村连年饥荒,徐廖平于心不忍,大手一挥,一房七院六百多人带粮携食前往救济。石岩五村人却是饿昏了头,兴高采烈哄抢物资之余,还摇旗呐喊要掳掠老榕村。徐廖平双手一摊,说:“我有一口吃,就不让你饿!”从此石岩五村成了执玉房第八院所在。

    再有,徐廖平与榕城叶家酒庄老爷子叶金斐叶金斐是多年挚友,某天二人戏言:“百年归老之日,为免伤怀,遣一陌生人略表心意即可。”于是当噩耗传来,徐廖平老泪纵横,仅唤人遣徐三寿前往吊唁。那时徐涛本人不知就里,不知自己是徐廖平极为看重之人,亦不知其与叶家另有渊源。待明了时,已物是人非事事休矣。

    徐廖平活一辈子,只做一件事,轻易割舍看重之物。

    瑕瑜兼之,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徐廖平的院主兄弟们知其品性,无论其做何决定,总是鞍前马后百般准备。于是哪怕最初决定多有错漏,事情仍大体朝着有利方面发展,最后皆大欢喜。

    岁月如梭,徐廖平年过八十,杂事再多,心中也有主意。其更多时候是坐于屋内椅上,一边看书一边听不同之人说话。

    书页翻开,久久未再翻动,人在说话,说完换下一个,每人说话都力求更细致、更详尽。徐廖平只时偶尔点头、嗯声、说一两句,极为简练,仿佛一棵树,经历了许多风雨,轻风吹过,枝叶微摇。

    那天徐傲进门、遍数徐涛在榕城所做琐事,徐廖平只是嗯了一声,别无二话。徐傲随即拜辞,转向徐继荣住处。

    徐继荣是执玉房第八院人,年纪与徐傲相仿,因为能力出众,在老榕村乃至榕城附近一带颇有威望。加之其父是徐廖平外甥、其外公是执玉房第六院院主等背景,是继任第八院院主不二之选。

    近十几年来,执玉房诸事几乎由徐继荣一锤定音,徐廖平并无不满,反而有意促之。于是无论里外,人都习以为常。

    不过出于敬老情结,同时认定玉老真正拥有最多宝贵经验、有必要向玉老展现自己并虚心受教,众多徐家人仍向徐廖平禀报许多事情。

    如此一来,徐廖平略感无奈。

    每个老榕村人都与其他老榕村人极为相似,每个老榕村人都让徐廖平想起其父亲生前对岁月之执着,尊崇、严厉、不容置疑。即便逝去三十多年,徐廖平仍能逐字复述父亲如何膜憧憬、如何敦促、如何苛责。

    但,那毕竟不复存在了。徐廖平没有继承其父神髓,反而恣意妄为一辈子,最看不惯一些无谓坚持。

    徐廖平奋争大半生,打破了许多世俗陈规,为老榕村摆脱了一些桎梏,最后发现规矩仍是规矩。没有新陈之分,也无所谓破不破、立不立,合则用、不合则改,无需介怀。所谓讲究规矩,其实讲究多于规矩。愈明白,愈糊涂。

    糊涂之下,徐廖平有些希望老榕村发生一些变化,最好无人能置身事外,以探索出真正治世之道。

    一个人出现,带来了一些变化。

    徐继荣做事沉稳、果敢,处处有理有据、赏罚分明,对内严格、对外宽容,不轻易招惹其它势力,反而主动示好,在其整顿之下,老榕村俨然一副老好人形象。

    即便执玉房那般复杂庞大也不免作风大变。执玉房不再显得诡谲莫测,执玉房人变得凌厉而不再森寒。

    前所未有地,老榕村人感到安定。时间稍长,那些敌对势力也大感安定,在明在暗皆是。

    安定意味何种未来,老榕村人不知,执玉房人不知。唯一有所预料的人,是徐廖平。

    然而岁月如梭,唆一下,徐廖平老了,再唆一下,死了。徐继荣上位。

    噩耗传开,越亲近之人越平静,越般般之人越动容。一些人或势力与老榕村怨大仇深,争相喜极而泣,甚有几人自称徐廖平故友或晚辈之类前往戴孝,幸灾乐祸、肆无忌惮。

    老榕村势大,从来只有欺负人,甚少被人欺负,说老榕村人惯了耀武扬威,并不为过。彼时在全族盛事之际受辱,当场发作,却被徐继荣制止。

    对那来犯之人,徐继荣处以禁闭惩罚,不杀、不放、定期给食。

    老榕村人不知这位玉老作何打算,不满之情如疫蔓延,甚有传言“玉老不再”。时间稍长,许多人清楚意识到,执玉房已决成两派。

    一院、四院、五院、六院、七院、八院属徐继荣亲近派,无论徐继荣作何决定,即便不赞同、不置可否,都不曾公开反对,行动上也会予以配合。

    二院、三院属主战势力,可谓嗜杀成性,部分人桀骜不驯,与徐继荣谦敛作风格格不入,在整风之时多受其罚,颇有微词。其对于葬礼来犯者处理极度不满,部分人暗**清来犯者背后势力,多次请战未果,擅自行动,接连将那背后几个势力连根拔除,有干系者死约五百,无关者不计。

    玉老徐继荣闻讯震怒,当即决定:按规矩与其余五房长老开会处理。

    结果是所有人都不处罚,包括被禁闭的外人也悉数释放。徐继荣没有异议,如令执行,只提醒执玉房人今后要按规矩办事。

    这让许多人疑惑不已,仿佛一切都在玉老计划之内。

    执玉房二院、三院人放下心头大石:仲然不惧玉老,但毕竟权势摆在那里,关系宜好不宜坏,而此番没有受罚,既是赦免,也是默许,之后行动因此有了尺度。

    那些来犯者被释放时一脸错愕。

    他们前来生事,是背后势力所派任务,或是威逼利诱,或是慷慨就义,个个抱着必死决心,岂料逃过一劫!等他们看出是老榕村借机为新晋玉老立威,已是后话。

    变故之后,老榕村版图勉为其难又扩大了一些,执玉房人数增加七千有余。原本数目更大一些,但老榕村有所顾虑,遣散了一些,任其去留。

    无人感恩戴德,无人哭诉低讼,弱肉强食,世所共鉴。徐继荣亦是如此认为。

    一时间,老榕村外,势同水火。

    但凡老榕村人,无论是执行任务还是外出历练,纷纷传回死讯。调查发现,种种迹象指向几国势力。

    在徐继荣看来,被国外势力盯上,死伤事小,恶化形势导致失控事大。于是勒令一干外出人等即刻回国固守,若遇变故,以大局为重。另有三道密令,传于不同之人执行。

    徐傲让徐涛回村,自是密令所为。在知会徐涛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其他地方召集其余之人。在应对乌苏里波时,虽然顾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若真纠缠起来,其实并不介意出手。

    对此这许多事,徐涛一概不知,也无其它想法,趁雪未再下,闷声赶路。

    在迂回金沙河饮水期间,终于让徐涛在一片沙土上发现几根红萝卜,大喜过望。当即清洗干净,招摇着向红马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