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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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密林荒村夜饮酒 兄弟失散边疆处

    tue jul 21 00:47:35 cst 2015

    待人走后,落缨说道:“大爷对各派事情一定知道不少,您给我们讲讲,当作‘下酒菜’。”胡枫、赵满勇两个再添一词半句,大爷豪爽之性,不却盛情,说道:“当从何讲起,哪个方面。”数人答:“想到的都能说,我们只管听。”大爷笑道:“你们也可以讲。有酒暖身,又有你们小兄弟作伴,很长时间不曾尽兴了。今晚恐要聊至天明,先来一口润喉头。阿勇小兄弟力挺双武庄,就从之说起。嘿嘿,大爷我也钟意双武庄:此门派以控制情绪为基础。教门下徒众先自制情绪,方而练次兵之武。庄主沈翊,自二十年前天府荒野一战,大败所创次兵之人卫黎,得要诀‘次兵’一书,习成之后,名声震天下。那一日,不知为何,与离开了韧甲城的苏浪立派:双武庄。此后,双武庄沈翊师傅主授剑法;二庄主苏浪教拳法。天下向往者一一来投之。”

    落缨插话说道:“我听说,沈翊师傅有一师兄,名曰周尘;没有立派之前,两人均拜在连剑门下;因周尘被卫黎杀了,其师傅含恨而终,连剑门从此渐颓落。沈翊便去寻卫黎,与师兄周尘报了此仇。”

    胡枫道:“全是因为抢夺九把神兵所致。”赵满勇呼道:“都因为贪心不足!已经有一身好功夫,还去抢剑!”王大爷说道:“人心不知足蛇吞象。恕我多言,你们三个要以此为鉴,例如方才抓这许多鱼。切要知足,难能可贵。”——三人笑笑说,能吃完才抓这么多——“通州通县双武庄,教剑术和拳法,弟子数千。相比天府荒野十字门,仅有十人,可谓一众一寡。十字门一派,武功仿飞禽走兽之形而创,能被天下认作一派,可知此十人有着极为过人之处。此派亦有一奇:便是无论年岁长幼,皆直呼名姓,不说辈分。”

    胡枫惊异道:“奇怪呀!我听说过杨傲雨,仿飞燕之能,攻杀时速度飞快;更甚的是,其兵刃裂空重刃为一柄大刀,五尺半长宽尺许。这刀就快和我们一个身高了!必是不轻。我的天!”赵满勇不服道:“你的天!我定能拿得动。劈草砍柴,轻易得很。”

    王大爷笑着说:“哈哈,这也无奇。十字门尚有一奇:可与野兽通言语。且有一豹一狼一虎为护手。”落缨险恶道:“如果也会这样本领,抓捕野兽就不费那么大劲了!”两人各痛骂落缨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王大爷一直在兴奋之态,又说道:“无十年之功,可学不来此法。说到韧甲城,此帮有两宝:封绝甲与今明剑。衣甲可抵御刀剑抢刺之击。据说,是为锻造九柄神兵材料所造,大爷可没见识过。”胡枫静不下嘴,叹气说:“这宝贝我们老早想要了。”

    落缨问要点道:“苏浪师傅离开韧甲城,人说是苏浪和焦傲,对拳术看法有大分歧。因而离开韧甲城,才与心性开通的沈翊一道,创立双武庄。”

    王大爷道:“其时,两人不和都天下皆知。缘何离开,内中细事不得而知。商州韧甲城,以石练拳;拳头打石头,碎裂之。”——三人感佩天下无奇不有——“黔州长阳会,专阴里使暗器偷袭。卑鄙无耻不可比!人数亦是最众,几乎处处有其门徒身影,名声早已无存,只剩臭气,终有一日必遭天罚!你们三人品行端正,远离此长阳会之人!”赵满勇怒道:“杀了我的头,也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在我们的乡土也有这些混蛋!前年偷袭我,就我们三人暗中便把那人套了头,拖到山林中解气!现在想起还气头上。”胡枫落缨咧嘴笑而无声。

    王大爷微摇头道:“血气方刚。长阳会之众,足见人心不古。凉州无望门,此派地处遥远边疆,常诱抓因战乱而失亲之孩童,教以残烈之武功,肢体作兵器。狂言无惧天下拳头与寻常兵刃”——落缨几人倒想开个眼界,拿弓箭试试——“巫州隐罗狱,其狱主名曰冷墓,自称墓主,却是可悲。自夺九剑一战,抢得若芒剑后,难知其下落。冷墓深谙阴邪妖术,但少有施展,因此无人知其邪术如何诡异。仅是道听途说。但自不会空穴来风,宁信其有。泸州群刀帮,此帮小有名气,群攻之术,谓之刀阵。可惜义气泛滥。衡州天髓派,顾名而思义,天之精髓,于风、火、雪、霜等现象中习武;亦是强中手,以天自居。无视比之而弱者。”——一听入神,三人只怒骂之狂妄——“岳州聚流云,亦近乎此类。兵器为巨拂尘,一丈之长,足可将人裹住。有人曾见过其与天髓派交手,但不知何种原因而交恶。那次人见其手中拂尘可万千之状,且劲道极狠,击碎岩石为易事。天下九派,均已说尽,哈哈!痛快。来,饮下温酒。”

    三人意犹未尽,但春深夜寒,碰杯一醉才是。谁料误入世外桃源,林中处,兵刃相迎。地头蛇,压强龙,屈气节求安。道来本意,却无凶意,众以迎。身暂此,夜来聚食,晓知江湖情,还有何求。

    次日黎明,落缨已于屋中打坐练气半时辰,消去乏憜之气,激醒一天之精力,十数年不曾间断。那时六岁,小村庄中害上一场流行瘟疫,体弱之人十之七八扛不过去。每日皆有人因病离去,亲属悲痛不已,却悲极伤身,又患了瘟疫,如此恶因循环,接连发生不幸。

    天天见这情状,加之爹娘严苛教诲,善爱启蒙,而想到命之生死:“体命脆弱,一灭而全无。”于是,落缨立下暗誓,必定听循医者警言,强壮自身。就每日有活身之术,打坐是其中之一。气行经络,如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体中便无积气、不洁之气生阻。气血通畅,经脉得润,身自健朗。

    清晨时分,门外响来劈柴声,稍稍盖过赵满勇的惊雷鼾声。收起身子出门,是众村人在干活。屋上青烟缓缓飘,地下拔草锄地荣荣意。落缨逛逛随便问早。见王大爷时,他好心情道:“日出而作日落息,小兄弟醒的正是时候。肚子饿不饿?嘿嘿,劈好柴火就有饭吃。”落缨回道:“不觉太饿,劈柴正好动动身体。我去拿斧头出来帮您的活。”小跑进门拿斧子。这小斧头随身时带,是落缨五岁时他父亲所给。

    挑一块木头立正,单手举高斧子,挥手瞬间劈下。动作可是娴熟,力道疾,够劲,木头‘啪’声裂作二。王大爷改口称道:“小兄弟,你手腕之力这般巨大,我从未见过此等腕力来劈柴。你自身实为习刀剑人?不却,如何能做到?深藏不露啊!”

    落缨恐招来欺瞒之过,忙说道:“王大爷,是误会,您高看了我。五岁时我就自个干活,挑菜劈柴生火,能做的都揽来干。年幼力气小,属劈柴当难,我爹给换了一把我可以拿动的斧头——也是此时玩弄弓箭,简直入迷——却让我单手使来。我爹讲!想玩弓箭,从此这么练;不然就父子交换大小斧头,我只能选单手拿小斧头和弓。当时好像我也撒泼耍赖,不肯照办。我爹不放在眼里,要么丢弃弓箭,要么……我当然要玩弓箭,因此就这般开始练,直至今日。”说毕又劈开一块。

    王大爷笑道:“你爹儿时,想必也是个鬼灵精。足足的淘气劲儿。”落缨毫无隐瞒道:“对!我爹就是个活宝,您不知道!现在还偶尔淘气,常常逗我娘开心。可他严肃认真时,只有夜叉能形容他。”王大爷笑道:“嘿嘿,存父子之情,有朋友之乐。你与你爹当算一对罕见的父子。”劈柴声搅醒赵满勇、胡枫。两人洗把脸出来。早饭毕了,便向众人深深道谢、道别。收拾包袱,牵了毛驴,由村中一人引路,方出桃源。

    出山西行小半天,偶尔有白骨腐尸,惨不忍睹。当时天空昏灰,密云不雨,三人微有一丝心凉胆寒。近午时,这地除驿亭偶有人外,都人烟稀少,再往前不见一户人家。有人劝告他们别再西行,这里没人能保护你们。怕他们丢了这风华性命。几人却把这警告当成小事,自认可保护自己。无惧生死,偏向西走,越险越激昂,似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

    此地山多,才出一道山口,前方忽空阔开几里。数十丈外。着本朝战服士卒押解流放之人正到这地,犯人在内共有二十余人。远望他们这三人,便定为逃犯,喊道:“休要逃,看我抓住你!”三人既愣,被误认为逃犯,立有心惊,情急下解弓上箭,备之。

    那边却突然乱了开。须臾,只见几里前的一山坡脚现出一群人来,骑车马飞扬起阵阵尘。士卒大惊,弃了犯人,奔落缨他们来。三人定是一惊,料为敌兵。唐兵跑不及,被快马追上的人,在射程内乱箭射杀。

    三人本可安然逃开,却要非射杀几个敌兵不可。落缨冒险上前躲闪飞箭,拖起尸首当盾。敌雨一般的箭嗖嗖射来。胡、赵两人躲其后,弯弓箭即飞。三人手中强弓,不比敌兵差多少,两人双箭射下猛进之敌;箭无虚发,连击落突进的五六敌兵。

    但敌兵后续之人紧连跟上,有数十之众,似一领军之人奔在前,手拿一柄殊异于平常之枪。距十余丈远,此人欲抛枪击杀。情势危险——也从未好转。三人猛身后退。落缨提议箭射马蹄。原原,他被射穿之箭伤入右肩膀,逃为上策。两人听之便射。一射一中,拖慢那抛枪人的进攻之速,落缨拖着尸体掩护,慢慢靠近山林脚下,三人夺机分散而逃,约定在山口内等待一日,暗号鸟叫为准,以期再聚。

    难料是,落缨翻山越岭,大小四五座,敌兵依旧穷追不舍。利草钝木破衣服,身面多是伤口。暗忖,只恐阿勇、阿枫两人凶多吉少。身子开始匮乏,口干喉燥,步履顿挫。而后面凶兵紧追,只管逃就是了。大幸此时老天相助,下来倾盆春雨。山斜路滑,追落缨的敌人收兵回了,顺手牵走三只驴。

    大雨整整一时辰才停。落缨寻得山中一密草堆处躲雨,折来数片大叶遮住,衣物干湿各半。处理好箭伤。便下山回走。身子疲累,忽脚下一生滑,险要滚下山去,拽住藤条才停。这时衣物全湿透,浸到伤口,隐隐作痛。翻去几座山,天已作黑。

    到原地发现,唐兵尸首全不见踪影,倒有六七个敌兵尸首被泥土掩盖,还露出手脚。想:“只有唐兵来过才如此!”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何处。拿出包裹里的泥状干粮,掩苦下咽。摘来树叶枝条,自制窝点,苦苦度过漫漫黑夜。一人自尝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