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红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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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旭日城头(中)

    wed jul 01 12:15:22 cst 2015

    却说唐瑛道:“老身久静思动,耐不住蜀地清闲哀苦。又正好你迟迟不归,所幸出来寻你,也散散心。”孤芳竹问道:“找我做甚?家中人才济济,仆童无数,多我不多,少我不少。”唐瑛道:“老身亦奉家主之命行事而已。”孤芳竹道:“究竟何事?不说我可走了。”

    唐瑛无奈笑道:“果然奈不住你,也罢,老身告诉你便是。此事本来机密,此处外人尤多,本不可说;然如今四御之内俱已知晓,说来也无妨。只因前些时日,有传言说紫泉剑便要出世,我们唐家自然不会放过。管它真假,反正不容有失就是了。所以呢,家主命你回去,好万无一失。”

    孤芳竹听得一怔,吼着:“又是紫泉剑!就为了一段莫名的三尺之铁,天下就一定要这样打打杀杀么?全天下都是笨蛋!一把剑而已,得了又怎样?难不成竟忽然有了神功?当年杨傲得了紫泉剑,王先也得了,最后怎样?还不是全死了?那姓商的又怎样?还不是被娘一剑砍了。紫泉紫泉,先害死了爹爹,又害死了娘亲,它便是全天下第一的邪剑,我要它做甚!”

    又道:“姑妈不必多言,我不会回去。我自有武功,天下鲜遇敌手,拿它无用,恕不远送。”闻言,唐瑛似乎已有预料,不怒反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去也好,不去也罢,总归紫泉出世之日,你须得到场。”孤芳竹冷曰:“若是不到呢?”唐瑛笑道:“你不会不到。其一,唐家生你养你,不至于知恩不报;二呵,妹夫与表妹皆因紫泉而亡,这把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家主只是要拿得剑而已,至于之后,毁不毁了它,全凭你心意。老身话已至此,你自己好生考虑罢。”

    又道:“今日不巧得很,我唐家家事被这些个外人瞧见了,我的乖侄女,你说该如何呢?”孤芳竹秀眉一挑,道:“你敢!”唐瑛笑道:“试试便知。”

    蒲未兆听得明白,知道唐瑛不是好货,亟要动手。他本心无所惧,于是按住剑柄,骂她你待作何。刚说完两个字,只觉眼前一道白亮,心下大赅,连忙用剑来挡。听得叮一声,剑柄震得他手掌发麻。再看时,长剑已生裂纹。唐瑛笑道:“这是第一下,算是见面礼,第二下可要带一条命走才是。”

    言讫,手指攒动,又一道白闪射向蒲未兆。只见孤芳竹修眉一抑,脚尖点地一踏,身形已是换到蒲未兆前面。右手依然持剑,左手轻轻一探,伸出二三两指,便这么一夹,就夹住一根银针。唐瑛道:“可是厉害。乖侄女,别忘了唐家是凭什么著称。”孤芳竹只是不屑道:“自娘亲离去,你们拿我日日试药,早已百毒不侵。”

    将银针望地一掷,冷道:“这是第一下,第二下夹住的就是你的命。”听罢,唐瑛大笑:“乖侄女,可是会得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呵。尽管来便是,老身倒想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针快?真是可笑,身为唐家之人,竟沦落得要和莽夫一般,凭一段烂铁?”

    孤芳竹却道:“我自姓孤。”言讫,提剑前冲,呼吸间已抵拢唐瑛的脖子,好快的孤芳竹!却听唐瑛笑道:“乖侄女不急。你挥剑的一霎,老身足矣打出七八针,可要试试?”说完抬手就是一着,指向商洛洛。孤芳竹一惊,连忙回身,脚尖一点已到她眼前,伸手一捻,辄止了银针。

    正此时,唐瑛又打出三招,分别向蒲、徐、司马三人而去。孤芳竹掐了远近路程,斜身再地上踏着,先到蒲未兆身边一脚,后又到徐德言跟前挥剑,两处暗青子均遭拔除。待至司马云时,只见司马云一个侧头,青锋一顶,银针早就两断。

    一口气还未送出,唐瑛又连出十余招。孤芳竹眼看不能救,只听得一人道:“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漫天霜叶,铮铮截住亮青。而后才有一个和尚从坡下上来,手里提一根铁杖,口中念道:“女施主也忒不手忍了,和尚实在看不得。”

    唐瑛笑道:“原来是个秃驴。怎的,你也来躺这摊浑水?”不等和尚说话,商洛洛先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这大婶好不讲理也就算了,怎敢对大师傅如此无礼?南国人人好佛,你怎么敢辱骂大师傅?”唐瑛笑道:“哪个说老身是南国的?”

    商洛洛哑口无言。那和尚道:“人说唐家之人心肠迥毒,手段狠辣,诚非虚言也。”

    又道:“若论用毒,天下首推散魂殿。彼虽然声名狼藉,却也教条井然,中间亦出过许多令江湖敬重之人。也出过令江湖不屑之人。四十余年之前,一名长老因行事乖厉,滥杀无辜,拂恼了影杀组。当时殿主曾替他出面求情,却料他竟趁机杀了殿主,欲要夺权。终究被散魂殿及影杀组赶出南国,举族迁往西蜀,天下共轻之。这位女施主,你说是也不是?”

    唐瑛听罢大笑:“和尚好记性。”又对孤芳竹道:“乖侄女,你也听见了。便是当年迁徙之时,你那一支路遇了所谓的侠义之士,除了你娘,死了个干干净净。这天下间,哪个不是你的大讎?”

    孤芳竹道:“我的事,我自有道理。”唐瑛道:“乖侄女,不过提个醒罢了。”就说话时,又甩出十数针。那和尚笑笑,铁杖朝地上一怵,将霜叶弹起,之后大笑一声,霜叶四散开来,巧是乱下亮青。

    唐瑛惊道:“和尚如此功夫,也唯有那十个人了。不知道和尚你是哪一个?”和尚却笑道:“旧事勿再重提。当日那位施主早登极乐了,现今唯有寒山寺的释空,阿弥陀佛。”

    唐瑛又问道:“你一个出家人,不好好四大皆空,来这里作甚?”和尚道:“只因心头不忍,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见不得这些男女施主留在这里。”

    唐瑛冷笑道:“说什么好生之德,还不是为了劳什子义气?当年若不是你们,我们何必去到西蜀那种鸟不拉屎的荒凉之所?哼哼,老身但看今日有几人能活着离开。”言讫,一个长啸,坡下登时上来三十几个人,均是红色衣着。她笑道:“方才你们以多欺少,现在是风水轮流转了。”

    正要动手时,又听人说道:“此言差矣。”众急忙看时,见一名女子,身着玄青色夜行衣,腰部并胸前各有一朵绯色云样。她骑了玉骢,身后跟四五十数黑衣人。她坐在马上道:“风水轮着流转,可是转了两回了。”

    唐瑛见她人多,不便硬来,于是道:“这位小姐可是要来搅局?我唐家虽然人少,却不惧谁。”女子道:“搅局那是定然的,只可惜。”女子话未完,唐瑛早打了一着亮青。女子眼快,抬手也是一颗石子,恰好打落那根银针。她笑道:“世人皆道唐家善用毒药暗器,殊不知我邪云教也是各中好手。”

    这下众人听得明白。邪云教自欧阳戬后,一落千丈;又欧阳广死于非命,教众隐退,江湖道上更是不知其所在。如今隐忍二十余载的邪云教都重出江湖了,想必紫泉剑之事定非空穴来风。只听女子笑道:“小女子不过说了一句话,唐女侠怎么可就忍不住了?小女子的确来此搅局,却也不是坏事。”

    唐瑛奇道:“如何不是坏事?”女子道:“那就有劳唐女侠稍带片刻,听我一言。目今紫泉剑出世在即,传言道,得紫泉者号令天下。我邪云教退隐多年,势单力薄;而唐家也是式微。所以小女子今夜前来,非为搅眼下之局,而是将来之局。倘若我两家联手,天下间恐怕鲜有敌手。不知唐女侠意下如何?”

    唐瑛问道:“得手之后呢?”女子笑道:“自然是各凭本事呐。”唐瑛道:“既然如此,老身就先替家主应承下来,望教主你不要食言才好。”

    又道:“甫才会盟,没有信物怎能得行?不如教主替老身杀了这些人?”女子又笑道:“女侠可又犯傻咧。我两家均在翠微间,莫若放这些人回去,借他们之口,好让天下人知道我两家复出之计。”唐瑛觉得有理,于是也不含糊,带领手下扬长而去;临走也不忘嘱咐孤芳竹几句。

    待到她走后,司马云方乃上前道:“多蒙大师及教主承救,大恩不言谢,他日有难,单凭驱驰。”孤芳竹也不看他。商洛洛惊魂未定,蒲未兆恩怨分明,也无甚话语。倒是徐德言才醒来,见此形状,便问道:“不知教主搭救,是何用意?”

    女子道:“没何用意,觉得好玩而已。不过公子,小女子最好坏人心情。既见你这般闲情,小女子也只好告知公子一件不好之事才行。方才来时,小女子可是看见了好大一群北朝装扮之人,约莫三四十,刚好被三四百个蒙面人围住。现在可不知生死呢。”

    闻罢,众人皆是震了一惊。蒲未兆急问道:“是在哪边?”女子指了西方,蒲未兆话也不留便走了。商洛洛见他去也,慌张亦跟随而去。徐德言踉跄作别道:“承蒙大师惠泽,现下晚生有事先行一步,来日再行宝刹道谢。”释空却道:“阿弥陀佛,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方才女施主既说敌众人多,和尚说不得也要帮上一帮,不知施主肯许同行否?”

    徐德言正是求之不得,道谢了便领和尚去也。刚走一步,便听孤芳竹道:“停住!既如此,我也随你去。”徐德言大喜,谁料司马云亦道:“既如此,在下也去。蒙各位狱中搭救,此番权且算作回报之礼。”这里闲话休提,几个人望西面迤逦而去,只有那女子依旧在马上大笑。

    话不多说,且言众人行至西面林子时,哪里来三四百个人,对面至多百十而已。又被女子戏耍一番。虽如此,可也是一倍之数。徐德言道:“敌方始终人多,我们莫若如此如此,方可成功。”众人深觉在理,依计而行。

    且说北朝那壁,一共下来三十六人,奉了杨坚之命,一路走来,到也平安无事。眼见建康即在周近,众人贪图行程,于是连夜赶路,料想甫进秣陵地势,便遭遇伏击,当下死伤不轻。那为首的,名唤普达朗兴奇,乃胡汉交合之子;普达朗坚称帝后,改讳杨坚,因与之同族,遂改叫杨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