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红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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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旭日城头(下)

却说杨兴奇一行人进了林子后,忽听一声哨响,四面杀出百多个黑衣蒙面之人,不问来由,举刀便砍。杨兴奇反应颇速,当下拿过红羽马刀便迎上去。可怜有几个不长眼的手下,因埋怨星夜行程,路上心闲质偷,黑衣杀来之时,竟不急反应,还未叫出口,头颅离他而去。

    杨兴奇喊道:“不要乱!此地不宜就留,以我为中心,合起来,伺机闯将出去。”因喊的是胡话,对面也听不懂,竟叫他们聚拢了去。可惜对方指挥不是凡人,一眼看出突围之意,于是命令三面合围,只留建康方向。暗夜之间,又兵戈正浓,杨兴奇哪分得出方位?只见一方人数薄弱,心中大喜,急忙带从人突了出去。

    逃了一阵,却愈发觉得不对,待回头时,四面早射出弓箭无数,从人又倒下不少。杨兴奇方倒吸一口凉气,尚未呼出,便觉一支羽箭射了过来,连忙提起马刀砍断。以为得手时,却不知第一支羽箭翎后紧挨了另一支稍短的箭,一下射穿他的左臂。

    从人先被弓箭射得四散,见了这模样,高呼公子,急急忙忙向他靠拢。不想箭矢却停了,正窃喜时,黑衣人又从四面杀出。杨兴奇见从人来不及赶回,待要战时,又起不出力,心知森罗不远,遂仰头道:“想不到我竟死于此处!”

    叹完,束手待死。四五个黑衣人过来要砍,杨兴奇业已心凉。但此时,听一阵风声,漫天霜叶飞下,切了几人手腕,叫他们暂使不出力来。正惊讶时,见远处走来一和尚,口中念道:“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诸位施主,罢手可否?”和尚说得响亮,将原野一震,竟齐齐住起手来。

    黑衣人众不知虚实,先过来几人试他,却被林中打出几枚石子,放翻在地。再看时,林中风声大作,木叶摇摇不定,不知藏了几多人也。而后又走出两人,一男一女,好不俊俏。男的青衣小冠,正是司马云;女的黑衣秀发,正是孤芳竹。原来适才徐德言所说,敌众我寡,若是遑之迎之,不但救不了人,反倒累在此间。不如释空先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后孤芳竹司马云再来现身,余者于林中作势,叫黑衣人码不准他们虚实,不敢妄动。

    果然,那群人被三人气势摄住,不敢妄作,全莒测不定。释空笑道:“和尚慈悲为怀,见不得诸位施主在此厮杀。人言,冤家宜解不宜结,莫若就此罢手,卖和尚一个情面,如何?”

    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北朝诸人顺势向释空三人靠拢。杨兴奇上前道:“多谢大师相救。”释空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不必多礼。”这里谢过,众人就要走时,林中却出来一人,手持弓箭,上前道:“大师要我罢手,也无不可。但只恐回去不好交差。倘大师有本事能折服于我,自然好话好说。”

    释空笑道:“如此,施主定要试和尚武功了?”那人道:“自然。”孤芳竹却道:“宵小之辈,凭我足矣,有本事,来便是。”释空看那人孔武有力,知孤芳竹不是对手,连忙道:“女施主嗔言了。施主既然是找和尚,和尚自然恭陪。”孤芳竹心里暗笑,退到一旁。

    那人见此,提点弓箭,连发二矢,对准释空左右双目。释空照常微笑,横过铁杖,叮当声响,一发将二矢挡落下来。而后笑道:“施主此时可以放人否?”方才言竟,只听得林间斧钺交响,蒲未兆几人竟冲了出来,身后跟了数十黑衣人。见状,徘徊着那些人亦上前,两下合围,早把众人团团围住。

    但听那人笑道:“此等虚实之计,焉能瞒得过我?念我素来敬重佛祖,只消大师能接住我下面一招,保准不伤害大师半点。”释空道:“阿弥陀佛,如和尚接住了,不知施主肯否放过大家?”那人道:“我师忒犯贪念了,竟想救这许多人,那是万万不行。”释空听罢,没了言语,只安心与众人杀出重围。

    但见那人从箭娄中取出二矢,一长一短,同上了弦,拉个满月,也不瞄准,嗖的便放了出去。可巧的那二矢,自离了弦,一前一后,长的在先,尾巴上紧挨着短的,形影不离,径直奔释空而去。这边释空还没出招,却从后方同样射来一支箭矢,迎上二矢,洞穿了长的,又打在短的上,两箭齐齐开裂,竟似天女散花一般,在空中炸开,四散尔去,好不漂亮。

    那人自幼习武,于弓箭一途最有造诣,而且其父亦是道中高手。见有人同样以弓箭破了他的招数,怎不讶异?忙道:“是何人破了我双龙奔月?还不快快现身!”释空听得双龙奔月时,浑身一震。众人也没注意,精力全往寻找另一射箭之人去了。

    只见林中走出一人,锦衣华裳,两鬓斑白,却是卢钟。徐德言等人见了大喜,连忙迎上去,说道:“原来是卢公子,先前在绯月楼本想道别,谁知却没找着你,可喜现下来得正是时候。”卢钟却微笑不语,向前又走了几步,道:“老夫现已接下你一招,可否放人了?”

    那人听罢,笑道:“好好,我自不食言。你和大师可以走,至于其他人嘛,哼,除非横着出去。”闻言,卢钟打了口哨,林中又杀出数十黑衣人,瞄着先前那些黑衣人便砍。那方大乱,慌忙迎敌,一时间乒乒乓乓,血溅肉飞。释空等人因分不清楚,是以按兵不动。却是好笑,打了不过十来息,竟全住手了。看去时,原来俱是黑衣人,早分不清敌我了。

    这时卢钟才道:“现在可否放人了?”那人气道:“要走时,没人拦着!”卢钟哈哈大笑,又问道:“适才老夫听说,你这箭术名叫双龙奔月可是?”那人道:“自是。”又问道:“于何人所学?”答道:“家父便是。”

    释空愣了一下,卢钟也愣了一下,旋即哈哈问道:“令尊近来可好?”那人听着莫名其妙,不明就里,就回了句:“家父早在数年前便已故殁,你问来是何道理?”听得此,卢钟悄然落下泪来,释空也没了笑容。

    于是道:“既如此,老夫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待老夫数到三,我们两方同时撤手,如此可好?”那人答曰可以。于是等卢钟数到三下时,两方黑衣人各自回到阵营。那人见再也没什么可做,就狠狠留下句后会有期,而后率领部从离去。

    刚了,林中又探出一头,各人均都惊慌,却听她道:“好险好险,要不是本姑娘等你们半天没见回来,过来找时,恰好遇见卢公子,都不知道是谁给你们收尸咧。”来人正是慕容莲。原来方前听得啸声,三人急忙赶回城门处,等了许久,只见冷先觉来了。问时,才知。本以为不多时就可聚合,却一直不见人来。慕容莲当下慌了,赶忙去找,就在路上遇见卢钟,说明来意,于是一同前去。后听见四面杀声响起,才有了这番事故。

    听完,众人还未道谢,就听卢钟叹道:“可惜呀可惜,谁曾想到,当年赫赫一时的花下客,如今竟成了释空和尚。”释空笑着施礼,又道:“卢施主且莫样这般说,花下客早已四大皆空,皈依佛门,如今只有空空如也的释空和尚是也。”

    卢钟又问道:“既然是四大皆空,何故又出来替晚辈们出头?岂不是犯了嗔戒?”释空答道:“阿弥陀佛,只因和尚见不得流血,偶过此处,所以才不得已强相出手,罪过罪过。”卢钟只是笑道:“好你个心机和尚,老夫也不与你多言,挑明了说罢。当年的事情,兄弟们都有不是,如今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何苦还犯着那么点仇怨不放?不能冰释前嫌?现今影杀组正在重建,七弟,回来罢,大家都需要你。”

    释空微微一震,只说道:“阿弥陀佛,卢施主莫要如此说,和尚只是个和尚,空空如也的释空和尚。”说罢,哪里还有人?早不见了身影。卢钟知道一下劝他不动,故而频频叹首。这里了了,徐德言等人才上来道谢,卢钟哪里还有心情,不过敷衍了事。

    后想了想,复问慕容莲道:“令尊可还无恙?”慕容莲知道了卢钟是影杀组之人,亦知道影杀组的厉害,心里好不佩服。但不知卢钟此问乃是何意,于是答道:“承蒙公子垂问,家父身体可好得紧咧,每日不喝个十盅八盅,吃个三碗五碗,那是不能干休的。”

    卢钟听了大喜,淡了方才之悲,于是笑道:“好得很,女娃子不要客气。回去之后告诉令尊,说老夫有空定当登门造访。”又道:“你们几个小娃子,今后如若有事,可来绯月楼找老夫。当然,若是想要同建影杀组,老夫更是求之不得。”尔后,径自离去,其余属下,亦跟着走远。

    危机除去,杨兴奇上前拜谢:“在下杨兴奇,多谢诸位相救。”徐德言道:“兄台不必多礼,在下是奉右护法林靖之命特前来接应的。”杨兴奇至才明白,又问盟主及左右护法,方知不在京中。合了这里没事,也不多赘言,令各位看官不怿。

    激战过后,诸人身上俱都疲软,迤逦向城门口赶来。行了许久,天已朦胧,方至城门。还远时,就看见陈贞,赵凡生以及冷先觉和诸多捕快等在那里。看见群人相互提携,又见徐德阳重伤在身,陈贞登时急得哭了,连忙搀住徐德言,嗔骂道:“看你这模样,想必又是呈了好多英雄。怎的,可又救了几个美人没有?”

    冷先觉急忙过去喝到:“放肆!公主千金之躯,岂容你玷辱!还不滚一边去。”本是献媚,饶他平生自任了廷尉正,几时曾低于人下?一时间早不会了谗术,引来陈贞一顿好骂,他也没了颜面,灰溜溜退到一旁,咬牙切齿,心里暗笑。

    城戍见状,知已齐备,过来点头哈腰,恭送各位进城。苍冥边正一缕晨光桎破天地,洒往城口,落在人们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