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红尘风
字体: 16 + -

第三回 哀江湖

    mon jun 15 09:36:13 cst 2015

    陈贞踩在屋檐上一路尾随黑衣男子,又担心凌明飞追来,不住的回头张望,再望向前方是却已不见了黑衣男子踪影。陈贞正待叹气时,耳旁响起了男子的声音:“又跟着我,难道你是朝廷的鹰犬!”

    陈贞回头,发觉男子正停在自己身旁。她心中泛起丝丝怒气,自己明明是公主,才不是鹰犬,是他们的主人!气了一阵,陈贞马着脸说:“我才不是朝廷的鹰犬!还有,谁要跟着你了,许你逃,就不许我逃了?”

    男子一愣,说:“你干嘛要逃?”

    陈贞轻哼了一声,说:“要不是你,凌明飞那个笨蛋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若是我被抓了,也定会把你拉下水的。”陈贞心中也正是这般想的,若是自己被抓住,好歹请凌明飞帮忙逮住这男子。软磨一阵的话,凌明飞也肯定会把男子交给她的,这样,回宫也算是个交代。

    那男子哈哈一笑,拍着陈贞的肩膀道:“看不出来,我们竟是一路人。你是怎么惹着这帮人了?”

    陈贞推开男子的手,正欲回答,后边凌明飞已带人追了上来。凌明飞和陈贞四目相对,一瞬之间凌明飞便认出了陈贞,正是自己奉命要带回的公主。陈贞一阵惊慌,看见凌明飞嘴型已是做出了“公”的叫法,连忙抢先说道:“叫我陈贞!”看着黑衣男子愣神的表情,陈贞接着说:“逃犯也是人,人都有名字的,叫我陈犯我可不答应的。”

    凌明飞早已明白陈贞的想法,拱手道:“两位兄台,你们所犯之事也非大事,只要你们肯随我回去,在下担保朝廷不会非难两位。”凌明飞这番话,既是对陈贞说,也是对男子说。

    陈贞还在思考对策,黑衣男子早已开口:“要我投靠朝廷,门都没有。少废话了,你们打得过我就抓我回去,不然一切都是空谈。”男子上前一步,护住陈贞道:“好歹我们也算相逢一场了,你先走吧,我帮你断后。”

    陈贞一跺脚一伸腰道:“凭什么我先走,我也会武功的。不信我们打打看,定让你满地找牙。”

    “哈哈哈,”男子一阵爽朗笑音,提剑向凌明飞冲去,一边说:“好,若有缘再见,我陪你比划比划。”

    凌明飞见男子身形轻快,臂张有力,太阳穴凸起,知道男子必是武功高强,不敢大意,全神以待。只一刹那,男子剑尖已到凌明飞鼻尖,凌明飞右脚脚踝弯曲,放男子从自己胸前过去。男子一击失手,猛见凌明飞左膝顶来,另一只手向下拍出,迎着膝盖而去。凌明飞知道,膝盖虽强,却也抵不过一掌,连忙收脚旋身侧出。

    男子过到凌明飞身后,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一个旋风腿旋转开来,将四名官差并洪烈踢倒在地。凌明飞见男子挥剑有意往五人刺去,连忙引剑来救。男子微微一笑,计谋得逞。若是和凌明飞正面交手,恐有一番久战;男子先打翻五人,知道凌明飞必然来救,这时他定会失了招路。眼看凌明飞剑已到,男子后发先至,一个空翻,脚底在凌明飞后背一点,将他点出几步,而自己趁势踏上屋檐。

    男子来到陈贞身前,抓起她的手腕向西奔跑,叫道:“你怎么还在?算了,快跑吧。”

    凌明飞停稳脚步,五人也已爬起。洪烈急切道:“大人,追不追?”

    凌明飞想了想,挥手道:“算了,回去吧。”从目前看来,黑衣男子不会伤害公主,而公主也可能将男子收服,凌明飞暂且没有去追的必要。

    黑衣男子拉着陈贞一路奔跑,待到天将放明之时才稍作休息。跑了一夜,陈贞早已累得不行,不管男子怎般催促,就是坐在地上不起。“我们跑了一夜的功夫,本,本小姐我现在可是又累又饿,你去找点吃的来吧。”

    男子背对着陈贞站立,说:“这里应该安全了,那个叫凌什么的不会追来了。”

    陈贞双手平曲在脑后,顺势躺在地上,懒懒道:“你都说凌明飞不会追来了,那我们干嘛还要走呀?”

    男子轻抚长剑,表情黯然,说:“我是叫你走,我还有事情要做。”

    陈贞挺直身子,两眼望着男子说:“喂,我们好歹也算是共患难了,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再说了,人家孤苦伶仃一个人,还有大批官差要抓我,你叫人家一个人上哪去呢。呜呜呜。”一边说,陈贞一边做掩泪状。

    男子以手抚鄂,寻思着该拿陈贞怎么办。如今江湖已灭,自己所知道的仅自己和陈贞两人还略带江湖气息。既然要拯救江湖,则不能放弃一人。打定注意,男子望向陈贞,说:“你叫陈贞是吧,你想跟着我就跟着吧,到时候别怕危险就是了。”

    陈贞紧握两个小拳头,发出一阵得意的雀跃后,向男子问道:“喂,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男子微微一怔,道:“名字,名字,许久没用,我都快忘了。”

    陈贞佯怒道:“怎么可能忘了,又不是志怪神话,快说。”

    男子面无表情的说:“蒲未兆便是。”

    “蒲未兆?挺清秀的名字,令堂怕也是做学问的吧。”

    “我是孤儿,这是先生替我取的名字。先生说我眉宇间有股不屈的意志,将来定成大事,只是还未显示而已,所以取名未兆。”

    “蒲未兆,蒲未兆?”陈贞小声嘀咕着,“没听说过。”

    蒲未兆步子迈开,已走了好些距离。回头看陈贞还呆在原地,便扯着嗓子叫了声:“走了!”

    “哦。”思绪飞回,陈贞踩着零碎小步子跟了上去。行未几,两人眼前出现一座山庙,庙额上书“太子庙”三个大字,字迹雄浑,笔笔锋利。庙内土尘不染,供桌上香火鼎盛,四遭修饰堂皇,竟带一派皇家风范。

    蒲未兆递给陈贞一个蒲团,示意她稍作休息,一边叨念道:“这个太子庙还挺繁盛的,不知道是哪朝太子。”

    陈贞盘坐在蒲团上,笑笑说:“大老粗,连秀山太子庙都不知道。这位太子,正是前朝昭明太子萧统。”

    蒲未兆仔细瞧了瞧塑像,说:“本朝的皇帝我都认不全,更别说还只是个前朝的太子。照我看,这位太子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之外,也没什么嘛。”

    陈贞本待数落他,蒲未兆却挥手止住,让陈贞在此地等待,自己出外找些食物回来充饥。陈贞等了良久,始终不见蒲未兆回来。正待陈贞焦急蒲未兆可能隐遁之时,庙门外进来两名农夫,各自拿了一捆香火;嘴上在交谈白日里又有刀剑客被抓捕的事。

    农夫甫一进门,看了看陈贞说:“哟,好俊俏的姑娘。”

    陈贞方想询问二人交谈之事,却被农夫打断:“姑娘可别怕,这太子庙是秀山圣地,还没听说过有谁敢来这里坏事的。想必姑娘该是听说太子庙的神迹,赶来参拜的吧。”

    陈贞勉强点点头,问道:“方才听两位说,有刀剑客被捕,是怎的回事?”

    两名农夫笑呵呵的说:“姑娘是第一次来吧,这事不稀罕了。池州地界每年都有几名带刀带剑的人上街被捕,我们习惯称他们作刀剑客。”

    哦了一声,陈贞抢步出门,一路直往衙门而去。路上听见两名官差喜滋滋的谈论此事,说今次抓了一名刀剑客,打赏的银子忒可观,终于是可以取上二房了。到了衙门,陈贞也不敲鼓,大步前进。走到一半,周围零散的衙役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拦截。衙役们还没形成包围圈时,陈贞已到了大堂,脚尖一点,身子轻飘飘的便坐在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下的椅子上。

    衙役们着实吓得不轻,站在地下面面相觑。陈贞看在眼里,不禁好笑;伸手摸出腰牌往桌上一扔,说:“拿去,叫你们县令出来见我。”一个衙役接过腰牌,小步快跑冲向后堂,不多时便出来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他身披官府,头戴乌纱帽,刚到堂前便匍匐在地,嘴上大喊道:“微臣秀山县令康弘拜见乐昌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不知公主驾临,臣迎驾来迟,臣罪该万死,臣。”

    “行了行了,”陈贞忍住好笑,说,“你也就一条命,哪够死一万次的。听闻今日新捕了一名刀剑客,带本宫去看看。”陈贞说完,后方的衙役们才有了反应,齐刷刷的跪在地面,一阵佩刀羌鸣。

    康弘支吾道:“这,这,公主殿下,这不合适吧。殿下金枝玉叶,怎可。”

    “行了行了,”陈贞连连挥手,“是本宫听命于你还是你听命于本宫?本宫奉父皇密令微服出访,专事江湖狱讼,你想抗旨不成?”

    “臣不敢。”

    “行了,平身吧,你这么跪着是没办法领本宫去的。”

    康弘并众衙役谢恩,然后领着陈贞向牢门而去。快到牢门时,陈贞吩咐他们不准泄露自己的身份,待会全都假装中药昏迷。吩咐待定,进了牢门,转了几个弯终是到了关押刀剑客的地方。可是门上锁开,内里的狱卒真是呈昏迷状。

    康弘一个冷劲从后背袭来,高声叫道:“来人啊,有人越狱了!”

    蒲未兆等人此时正摸到衙门口,听得内里骚动,知道自己等人越狱已然暴露,便带着囚犯们快速向太子庙赶去,好带着陈贞离开此地。路上经过民房时,蒲未兆顺带拿了几套衣服给囚犯们换上。回到太子庙后,不见了陈贞,蒲未兆以为她找食去了;带出来的囚犯也已疲惫,便坐下休息,等着陈贞回来便离开。

    蒲未兆带出来的囚犯共计五人,其中四人是带刀剑被捕的,另一人则是五年前灭门时候被捕的。那四人见此地安全,纷纷起身向蒲未兆道别,各自离去了。末了蒲未兆也不知那几人姓名。最后一人名唤邓昭武,灭门之前属于云山派,是池州地界的一个小门派,而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弟子,故而能逃过一死。

    邓昭武目光冰冷,说:“你真不该救他们出来,他们根本不知江湖是什么。我在牢里五年,什么人没见过,统统是酒囊饭袋,不然便是为了耍帅。最后都是关上几个月一年便放了。”

    蒲未兆道:“那你为什么没被释放?”

    “哼,每年一次,被关押的武林人士都有审问,若是忘了江湖便可以释放。我只知道我生在云山派,到死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兄弟!可惜这儿没酒,等出了这里,我定要好好敬你一杯。对了,武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上山之前还好好的。”

    邓昭武默然,倏尔滴下两滴浑泪,说:“我也不很清楚,只知道余子清登上盟主后,扣押了几个大门派的掌门,后来只剩下了五行派和尚礼会,其余门派全数灭门。再后来我们这些小门派也一个个的消失了。这五年来不时有人关放,大概是朝廷管制刀剑,镇压江湖。现下,江湖成了传说,流传在心中还有江湖梦的人心里,谁都不敢公然违令。江湖,江湖,江湖已经消失了!”说到这里,邓昭武已经泣不成声。

    蒲未兆握紧拳头,说:“哼,江湖本来就是依靠传说而存在的,只要传说不灭,希望就不会灭。邓兄,江湖总有一天会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