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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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双宿双飞

谢新恩情知此刻即便追上也是无济于事,心想:不妨等她冷静下来再设法哄转罢。但心里倍感窝火,自是要向那罪魁祸首风前舞身上发泄。

    待他快步回到屋内,风前舞抑或羞愧难当,不敢面对,已不知何时悄悄溜掉了,再看屋中陈设依旧,淡淡脂粉香味犹存,伊人却已不在,一时之间,只觉人生在世,索然无趣,当即颓然而坐,自怨自艾,柔肠百结。

    谢新恩天亮坐到天黑,满心指望红珠消了气后便会去而复回,这才一动不动守屋待人,哪知他望穿了秋水亦不见红珠的倩影,不由惶急起来,想起红珠临走前说过要削发为尼的话来,心中更是慌乱,怕她一气之下果真出了家那可如何是好?一念至此,当真心急如焚,片刻难挨,顶着夜色没头没脑地找了一夜仍是徒劳无果,情急之中心念一动,记起红珠说过“最近,好生委决不下”这句话来,心里不禁发憷:莫不是她趁机和姓风的一同私奔了吧?若真是那样,我便忍痛割爱,成全了他们,省得红珠左右为难了。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想不能那么便宜了他们,于是心急火燎地寻至风前舞住处,却是人去屋空,不知所踪。

    正气恼非常,忽见一人匆匆走来,那人亦看到谢新恩,怔了一下,便要转身,早被谢新恩一把揪住衣领,喝道:“见我便走,是何道理?莫非又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羞于见我么?”

    这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风前舞,他确实羞于见谢新恩而搬家别处,因了他的横插一足,致使一对好端端地情侣闹得不可开交,内心好生不安,欲要向好友面前负荆请罪,又碍于面嫩只好走为上策,将家中一应贵重物品雇了辆骡车尽数拉去,途中蓦然想起落下一物未带,却是一本至关重要的医书,平时翻阅后便珍而重之地藏于夹墙内,由于走得太过匆忙,急切间一时未想起。待惊觉后忙喝令骡车在前等侯,所幸并未走远,自己便徒步折身而回,不意在家门口撞着了最不想见到的人,便以为他定是来兴师问罪,惟恐他气头上对自己不利,欲要脚底抹油,已被他闪身拦在面前,揪领喝问。

    风前舞被他说中心事,低着头默不作声,心想:且由你打骂消消气也是好的。谢新恩见他这样更是动怒,开门见山地大声斥道:“你说你把红珠藏哪了?”

    风前舞闻言一头雾水,辨解道:“自从她家出来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何来藏匿之说?”

    谢新恩见他神情错愕,不像在撒谎,又没有证据,只得放开他,将红珠自离开家后便不知去向,自己到处乱找也未找到之事说了,风前舞听罢诧声道:“她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莫不是躲在亲戚朋友家中,故意让咱们替她着急么?”

    谢新恩啐了一下,大为不满地说道:“亏你与她交往多时,还不了解她那牛脾气?她宁愿宿在荒山野外,也不会到他人家中去躲避。”

    风前舞搔首道:“那依你说怎么办?莫非真要出家为尼?”

    谢新恩盯着他,双目如刀,风前舞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谢新恩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怕什么?我现下才懒得动手打你,找到红珠才是正经。若她一切安好则罢,若有个失闪则唯你是问,不怕你跑到天边去!”

    风前舞面红过耳,俯首惟惟,不置一辞。

    谢新恩见他唯唯诺诺,心肠为之一软,不忍再逼,佯装离去,暗地跟随,追至风前舞新居仍未发现异常,只得原路返回,再到红珠家中耐心默守,暗忖她走时并未带任何衣物,想必时间一久,自会返家来取。

    果不其然,到第三日夜里,就在谢新恩望眼欲穿时,红珠娇小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强抑心中狂喜,隐身藏形,暗中注视红珠一举一动。

    见红珠将参差不齐地断发业已绾起,全身灰衣,持一金色拂尘,俨然道姑装束,不由一愣。

    又见其收拾随身衣物,拿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结成一个大大的包裹,负在身上夺门而出。

    谢新恩忙蹑足跟在后面,心中大不以为然:只不过数落了你两句,至于这般装模作样地离家出走吗!

    红珠并未去什么道观之地,反而尽拣荒僻所在一路向西。

    谢新恩知她心高气傲,自不会寄人篱下,又见她这段时间轻功竟精进了许多,虽负一物,显见并不如何沉重,奔跑迅速,脚下无声,眨眼便奔出四五里地去,心里高兴之余又不由为她刚愎任性而好气。

    如此奔了将近一个时辰,到得一个山洼之地,忽见红珠身子一晃,闪身到洞内去了。心里蓦然一惊:莫非这便是她新近落脚之处?

    果见她自奔进之后便再未出来。

    谢新恩百感交集,他再也想不到平素娇怯怯的一个小姑娘,竟会赌气到这种自苦的地步。

    他若是此刻入内,必起一番争执,说不定红珠又要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不如在这左近静观其变,再作计较。

    谢新恩满以为她吃不了几日苦头自会打道回府,哪知她将这山洞拾掇得干净整洁,日里打坐,夜晚安睡,倒也自得其乐,乐不思蜀。

    谢新恩忍耐不住,现身质问,岂料红珠面无表情地答道:“我早知你在跟踪我,暗中观察我,你既已看到,便当死心,还来纠缠作甚?”

    谢新恩忍气道:“你打算较真到何时?”

    红珠决然道:“我已喜欢上这里的清幽安静,自今而后定居于此,再不回去。”

    谢新恩脱口道:“那么我也不走,在此陪你好了。”

    红珠冷冷道:“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

    谢新恩立刻赌咒发誓:“你放心,不到婚期决不相犯。”趁机拿出那件弄巧成拙的银衣,一本正经地说道:“若你信不过我,穿上它便是。”

    红珠顺势接过,淡然抛下一句:“是去是留,随你的便。”转身向内试穿去了。

    谢新恩见她答应自是喜出望外,心花怒放。

    终究男人不同,见这洞中空空如也,随即拔出随身携带的腰刀,上山砍树伐林,不久桌椅木榻应有尽有。红珠又遍插鲜花,霎时之间,两个人便将这萧索地山洞打扮得勃勃生机,又在外面开垦荒地,撒籽种菜,真个有模有样地过起了田园般地隐居生活。

    谢新恩与心爱之人朝夕面对、同处一室,虽简陋亦满足,虽单调亦快乐。

    红珠受了这爱情的滋润,更加明艳动人。

    一日说笑,红珠便说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应当为它起个名字才是。

    谢新恩笑道:“这洞里住着个狐狸精般地美貌女子,便叫它狐狸洞罢!”

    红珠便笑骂太难听,谢新恩遂又信口诌了几个,均不令红珠满意。

    谢新恩见这洞外四面环山,如人合抱,将这附近自然隐蔽,又见红珠人比花娇,不由灵机一动,脱口而出:“就叫美人坞吧!”

    红珠甚是喜欢,便一锤定音,自此这地方便叫美人坞了。

    谢新恩因祸得福,如愿以偿,与爱人双宿双飞:虽因有言在先,婚期之前不能一亲芳泽,但这又有何妨?佳人在侧,呼吸可闻,这便够了!而对那风前舞之怨早已烟消云散,加之红珠比他小七八岁,更是对之百依百顺,呵护有加,两个人神仙般地日子忽忽而过,反掌便是一年。

    这期间红珠无所事事,身边带着一本风前舞送她的一本医书,无非是些疑难杂症之类的破解法子。她闲时翻阅,本来聊以打发时光,岂知竟渐渐迷上了。一本看完,意犹未尽,谢新恩便充当独脚大盗,中夜赶往风前舞家中,不管三七二十一,信手拿上几本拔脚便走。

    路过邻近酒坊,又破门而入,托起一大坛老酒,若无其事地走出。

    如法炮制几回,倒也不亦乐乎,想着风前舞吃惊的神情,心里忍俊不禁,甚是得意。

    红珠偶尔问起,只推托风前舞对先前作为有愧于心,言道此书已读,留之无用,甘愿送之,不必归还,如若不受,反而过意不去。

    如此一来,红珠欣然接纳,兴头更足,谢新恩便来往穿梭,将风前舞先父遗留下的满屋医书盗去了大半,连带隔壁那家酒坊失酒无数。

    待得再去光临时,风前舞已不知搬往何处去了,就连那家酒坊业已关门大吉。无可奈何,只得怏怏而归。

    但此时红珠已饱读医书,自信与那风前舞相差无几,每每高谈阔论,必围绕有关医学方面的话题。谢新恩逐渐不耐,又不忍扫她之兴,只得故作姿态佯装去听。

    到了次年春末,二人婚期这一天,谢新恩便道日子特殊,非同寻常,要到外面选购一些喜庆之物来庆贺一番。红珠自是答允,她哪里想到这是他逃避于此的借口。

    谢新恩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回。

    红珠左等右盼了数日,始终不见谢新恩回来。

    这才感到事情蹊跷,决定出去寻找,连找三月未果,又想谢新恩也许已回去了亦未可知,当下返转洞中,除了洞内多些蛛丝灰尘之外,哪里有昔日情郎?正伤心,忽见案上不知何时压着一张纸条,忙取起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寥寥数字:莫要找寻,好生待着,暂去外面透口气,不日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