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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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事变

    mon may 11 10:07:20 cst 2015

    第八回 事变

    屋内一张桌上,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的老者正相对而坐。其中一个身形极其矮小,两旁各坐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莫染尘陡见此二人,双方俱各吃了一惊。原来这两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叶三狠和叶枝茂。

    叶氏昆仲一跃离座,两个女子惊叫着奔了出去。叶三狠拎起一把椅子向莫染尘当胸掷去,莫染尘盛怒之下飞起一脚将其踢碎,纵身就要拿他。叶枝茂早已拔三角叉在手,他那叉乃金钢所铸,叉尖耀眼生花、锋利无比。当下叶枝茂挺叉疾攻莫染尘下盘,莫染尘左躲右闪,轻描淡写地避开了。这时叶三狠的流星锤势挟劲风迎面抛来,莫染尘头一侧,右手箕张,‘哗’的一下抓住铁链,用力一挣,连兵器带人都拉了过来。叶三狠人在空中,左手微扬,就见三枚细小暗器向莫染尘脸上打到。莫染尘早已料到他会在危急中发射暗器,当下将头一偏,但听得三枚银针夹着‘嗤嗤’之声从耳旁疾掠而过。叶三狠眼见就要落入敌人手里,说时迟、那时快,当下一个鹞子翻身,向门外纵去。莫染尘待要上前,叶枝茂的钢叉又堪堪刺到,只好抡起流星锤还击,他向来惯于使剑,现下便把流星锤当作剑来用,抖起铁链缠住叉尖,二人向后均一使力,叶枝茂只觉虎口剧痛,不由得撒手后撤,连退数步方站定。莫染尘得了两人的兵器,如虎添翼。左手持流星锤,右手持钢叉,分向叶枝茂两侧打来。叶枝茂忙向身后跳跃,流星锤已拂中他小腿上的‘足三里’,叉尖点上‘伏兔’两处穴道,登时瘫软在地,动弹不得。这时叶三狠在门外早已瞧见四弟受制,立时便想冲上去施救,转念一想自己武功与莫染尘相差悬殊,过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当下心一横:“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施展钻地术向地下一钻不见了。

    莫染尘将流星锤缠在腰间,斜背钢叉上前拎起叶枝茂,说道:“委屈尊驾了。”当下挟定叶枝茂,施展身形一路飞檐走壁,眨眼便到了自己投宿的小店。此时已近二更,莫染尘自后院跳进,来到新开的店房,见里面兀自点着灯。莫染尘轻轻推门而入,只见牛长烁对灯枯坐,双手支颐,若有所思。莫染尘咳嗽了一声,方惊醒他。

    牛长烁站起一看,师父身边多了一人。但见这人六旬上下,皮肤甚是光滑,几无皱纹。高大身材,站在那里竟比师父高出半头来,但见他昂然而立,怒目不语。

    牛长烁一怔,过来问道:“师父,这位前辈是哪位?可否告知徒儿么?”他不知这其中过节,是以言辞不敢失礼。

    莫染尘微微一笑,道:“烁儿,为师正要为你引见一下。这位便是黑白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鬼诸葛’叶枝茂叶老先生。”牛长烁一惊,心想:“他怎么来了,莫非是要代叶三狠兴师问罪于我?看他怒目而视的神情,当真是来者不善了。但不管如何,还是要以礼相待。”于是朗声说道:“晚辈久闻叶前辈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可谓三生有幸。恕晚辈冒昧,敢问前辈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呢?”叶枝茂见他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还以为他在揶揄自己。当下‘哼’了一声,并不言语。牛长烁正心中不悦,只听莫染尘呵呵笑道:“乖徒儿,这位叶老先生是专为咱们解谜底来的!”牛长烁又是一怔,随即恍然:哦,定是他知晓那藏书者是何人了。果然听得莫染尘说道:“叶老先生,明日咱们一同到‘会友居’见过众位武林朋友,你把你的所作所为向大伙说一说,让大家明白是这么一回事便可。若是这样,老朽决不难为你!”叶枝茂冷‘哼’一声,老气横秋地道:“老夫敢作敢当,这点你大可放心!其实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老夫初衷并无恶意,无非是想戏弄阁下一番,挽回家兄一点面子。岂料阁下小题大作,竟在众多武林朋友面前泄露此事,致使掀起轩然大波。这个委实令老夫始料未及!”莫染尘耸眉道:“难道你不知老朽还有另外一个绰号么?”牛长烁到此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见师父这么说,便抢着说道:“我师父这个绰号当真拗口得紧,叫作‘多管闲事老来乐’!师父他老人家见了别人的闲事都要管上一管,更何况他自己的事了。”叶枝茂冷冷一笑,道:“我看应该叫作‘吃饱撑的没事干’更为恰当一些!”牛长烁怒道:“前辈活了一把年纪,说话怎地如此损人?依在下看哪,这‘吃饱撑的没事干’七个字用在尊驾头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叶枝茂正要反唇相讥,又觉得自己藏书一事的确做得不光彩。当下便不再言语,任他师徒二人奚落。

    莫染尘自怀内取出那本伪造的‘梅花剑谱’,举到叶枝茂面前,说道:“老朽有一事不明,正要向叶老先生请教。”叶枝茂见他说话客气,当下脸色缓和,点头道:“好说。”莫染尘道:“这册子封面上的字迹,是出于叶兄之手么?”叶枝茂点头称是。莫染尘道:“看来叶兄倒花了不少心思。”叶枝茂脸一红,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临募一下孤独鸿老剑客的真迹,以假乱真而已。让莫兄取笑了。”莫染尘正色道:“不然。单从封面上的字迹来讲,叶兄的临募功夫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老朽一向自负,却也辨认不得。但不知叶老先生造出这么一本册子来,用意何在?我看不单单是要存心戏耍老朽一下吧?”叶枝茂面色微变,道:“这里面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恕老夫不能奉告。”牛长烁插口道:“师父,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要栽赃您老人家,以此诋毁您老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呀!”叶枝茂面色又是一变,大声道:“令徒言过其辞了。叶某虽然在这件事上做得并非光明磊落,但也不至于说什么‘栽赃’、‘诋毁’。老夫之所以伪造‘梅花剑谱’,确有难言之隐,还望莫兄大人大量,不要再深入追究了吧。”语毕眼望莫染尘,目光恳切。莫染尘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你不愿透露,我也不便用强。”叶枝茂道:“多谢。”莫染尘话锋一转,正色道:“老朽本以为找到藏谱之人,便也找到了杀害‘崆峒三鹰’的元凶......”叶枝茂截口道:“莫大侠错了。老夫根本不会‘梅花一剑’,怎么会是杀害‘崆峒三鹰’的凶手呢!”莫染尘点点头道:“这个从动手之时我便知道了。”叶枝茂低声道:“惭愧!现下我是自取其辱。”莫染尘见他一副颓丧的神气,心想他作为江湖上叱咤一时的人物,如今被自己手到擒来,已是颜面无存;何况明日还要在众多英雄豪杰面前说出事情原委。大伙一旦知晓是他暗中捣的鬼,势必不齿他这种行为。自此以后,在江湖上是万难立足了。一念及此,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如何了。当下替他拍开穴道,还了兵刃,也不怕他逃走,三人将就着一屋歇了。

    次日吃过早饭,叶枝茂随莫牛师徒二人来到那姑娘住的房外。莫染尘敲了敲门,只听一个柔和的声音说道:“请进。”莫染尘等人推门进去,但见那姑娘坐在板床之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莫染尘见她气色不错,心里也很高兴。当先走到床前,问道:“吃过饭了么?”那姑娘点头‘嗯’了一声。莫染尘又道:“今儿感觉怎样?”那姑娘笑道:“好多了。谢谢老伯!”莫染尘佯嗔道:“你叫我什么?”那姑娘一愣,随即嫣然道:“谢谢师父!”莫染尘呵呵一笑,道:“这就对啦!往后咱们就师徒相称,至于行师之礼嘛你情况特殊,也就暂且免了。”牛长烁走来笑道:“恭喜师父又收了一个弟子。”向那姑娘叫了声:“师妹!”那姑娘脸一红,羞得低下头去。叶枝茂也走来恭贺。莫染尘一乐,道:“娃娃,为师还不知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亲人哩!”那姑娘道:“我姓夏,叫夏景怡。今年一十九岁。家就住在这市集上。我从小便没了父母,由我叔叔养大。叔叔待我不错,只是婶娘嫌弃,早就想把我......嫁出去。我死活不肯,她才作罢。由于那日心情极为糟糕,便到外面转了转,谁成想到了晚上我正要睡下,就见一人自窗外跳了进来,我大骇之下竟尔晕了过去。以后的事,师父也知道了。”莫染尘点点头,道:“怡儿,为师还有要事在身,现下你身无大碍,还是及早回家去,免得令你叔叔惦念。”夏景怡道:“我不要回家,我要跟随师父您。”莫染尘沉吟道:“不可。最好你回家告诉他们一声。嗯,这样吧,让你师兄送你回家去休养一些时日,待你身体恢复之后,再到这小店里来,为师自会接你。”夏景怡一想也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了。莫染尘又叮咛了一番,方同叶枝茂走了出来,二人顷刻之间便到了‘会友居’门首。

    还未进去,就听得里面有兵器相交间杂呼喝之声。二人一跃奔进,但见众人分列两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中间兀自打斗的两位。莫染尘见左面的这位系着大红的披风,身形潇洒,姿势优美,手中一把弯月刀上下翻飞,认得正是当今才俊人称‘万里飘’的衣上云。自己曾在嘉兴枫叶庄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右面这位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袍,银须飘髯,面色严峻,使一柄通体青色上面刻有九条龙的长剑,剑光霍霍,此非别人,正是九龙帮的帮主水如天。这二人你往我来,打得相当激烈。那衣上云虽然年少,面对成名已久的老剑客却也丝毫不惧,反而上窜下跳、愈打愈猛,莫染尘见了不住点头,心说:“真是英雄出少年,这衣上云果然名不虚传,身法当真轻灵得很。”但不知这二人因何打了起来,看情形直是性命相博,举目四望,不见风前舞的身影。想必他已离去,返回原藉了。眼下众人都在聚精会神地观斗,均未注意莫叶二人的到来。

    莫染尘见他二人打了多时,仍不分胜败,寻思:“这样打个没完没了怎么行?看来,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只得过去阻止一下了。”想毕,正要上前伸手,忽听水如天大喝一声,一个旱拔葱凭空纵起两丈多高,手举九龙剑向衣上云当头劈去,使的正是剑法中的‘一分为二’式。原来他久战对方不下,心中焦躁,便出其不意地使出了自己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

    衣上云待要闪避,早已不及,眼看就要被劈成两半,蓦地背上一紧,于千均一发之际被人拎起,直奔门外。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未看清何人出手相救,就见水如天的剑砸了下来,只听‘波’的一声响将地板砖击得粉碎。众人只觉脚下发颤,似乎地震一般,不禁相顾失色。

    莫染尘将衣上云拎出里许,到了一个转角无人处,这才放他下来。衣上云纳头便拜,口里说道:“多谢前辈仗义出手,救了晚辈一命。活命之恩,没齿不忘!敢问前辈高姓大名?”莫染尘搀起他道:“贤侄不必多礼,难道你认不出老朽了?”衣上云听他这么说,抬头向他脸上定睛一看,顿时欢然道:“呀!原来是莫老伯伯。小侄真是看走了眼!莫老伯伯莫怪则个。”莫染尘不予理会,只是一叠声问道:“娃娃,你什么时候来的?你老叔来了没有?怎么和水如天动上了手?”衣上云道:“此事说来话长。只因我老叔前些日子收到易中天前辈的请帖,说是四月十六日这天务必到他开的酒楼与众位英雄一聚,有机密事情要说。不巧老叔身有要事,不能赶来,便令小侄代他前来。

    不料途中因事耽搁了两日,今日清晨方到得‘会友居’。小侄走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四个店伙将两具死尸抬到后面去了......”莫染尘听到这里矍然一惊,不禁打断他问道:“贤侄可知那死的是何人?怎么死的?”衣上云摇头道:“小侄没有看清。不过听他们说什么痨病鬼、无影鬼......”莫染尘截口道:“这两人是被‘梅花一剑’所杀,对不对?”衣上云点点头,道:“不错,那些人确实这么说。莫老伯,您怎么知道?”莫染尘心头沉重,默然不语。他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越来越对自己不利了。半晌方道:“贤侄接着讲吧。”衣上云道:“小侄见他们乱成一团,当下便退在一边静观其变。这时听得一人高声说道:‘大伙且听我水如天说一句。’此人话音一落,大家立刻不作声了。只听水如天朗声道:‘依老朽之见,我觉得莫染尘莫大侠难脱干系......’莫染尘心想:“不出我所料,他们果然疑到我头上了。”但听衣上云续道:“当时小侄听他提到莫老伯您,不禁感到讶异。只听他接着说道:‘无痨二鬼同‘崆峒三鹰’一样的死法,多半是一人所为。而这五人恰恰又与莫大侠当众有过嫌隙。以此类推,老朽估摸着可能是莫老剑客所为,不知众位意下如何?’小侄听他此言大有煸惑人心之意,便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向水如天拱手说道:‘老前辈不可妄下结论。据晚辈所知,莫老剑客宅心仁厚,即使面对十恶不赦之人也不轻易痛下杀手,总给人忏悔改过的机会。何况在座的诸位有谁见闻过莫老剑客杀过人来?’众人听小侄这么说,纷纷附和。那水如天脸上显是挂不住了,恼羞成怒,竟然骂小侄与莫老伯您是同党。小侄性子不好,当下便和他动上手了。那水如天不愧为九龙帮的帮主,剑法甚是凌厉。小侄起初还能应付自如,后来就渐感不支了。正在危急的时候,您就出现了。”莫染尘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见一人急匆匆地迎面走来,正是叶枝茂。原来叶枝茂见莫染尘将人救走之后一去不归,心中不耐;又见众人将矛头齐指莫染尘,心下倒也欢喜。寻思:“无痨二鬼一死,可谓死无对证,莫染尘即使舌灿莲花,要想开脱罪名也是万难的了.看来他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即使老夫为他澄清‘梅花剑谱’的来历,他也难辞其咎。那么我叶枝茂干脆不说得了,没来由的往自己头上泼粪。眼下莫染尘不知哪里去了,我乐得溜之大吉。现下不走,更待何时?!”一念及此,他便趁众人骚乱之际,溜了出来。岂知他也往莫染尘这边来了。待得见到莫染尘手携一人站在那里,不禁一呆。当下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强笑道:“原来莫兄同少侠在这里,老夫还恐找不着二位,这下好了,咱们就一同回去吧?”莫染尘看了他一眼,喟然道:“不必了。叶老先生请便,爱上哪上哪,老朽同衣少侠决不阻拦。”叶枝茂心头暗喜,面上仍作不解道:“怎么?”莫染尘缓缓道:“这位衣少侠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老朽说了。我现在是百口莫辨,说什么也是陡劳的了。只有越抹越黑。因此,我也不想再向大家解说藏谱一事,现下看来也没有多大意思。”稍停又慨然道:“既来之,则安之。老朽自信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暂时蒙冤,算不得什么!我莫染尘照样吃酒快活!”衣上云大拇指一伸,赞道:“不愧为‘快活叟’!什么事情到了您这里都能放得下。当真令小侄佩服得五体投地!”叶枝茂道声:“惭愧!”径自走了。衣上云道:“莫老伯,此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咱们快离开吧。”一语未了,远远听得一些人的脚步声纷沓而来,转眼便到了近前。莫染尘一瞧当先一人正是水如天,其后跟随着十余名老少英雄。这些人一见莫衣二人,均叫道:“果然是你!莫老剑客,劳驾你同咱们到‘会友居’一行吧。”莫染尘见他们语气大变,直是前恭后倨,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凭什么要老朽跟你们走?!”水如天冷冷道:“就凭你深藏不露,暗下毒手。”莫染尘道:“这‘深藏不露,暗下毒手’怎么说?”水如天道:“你明明会‘梅花一剑’,却装作一无所知;你接二连三在‘会友居’杀人便是暗下毒手。”莫染尘道:“依你所说,老朽罪大恶极了?”水如天道:“正是。”莫染尘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老朽今日才知,原来诬蔑一个人是这般的容易。水如天,你枉自活了一把年纪,却是这等是非不明呀!”水如天怒道:“老夫怎么‘是非不明’了?事实胜于雄辩,你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你若识趣的话,就乖乖地跟我们回去。”此言一出,早气坏了一旁的衣上云,只听他喝道:“慢着!水如天,在这之前我敬你为前辈,九龙帮的帮主;现下我不这么认为了。从你刚才的言行不难看出,你是一条大大的糊涂虫呵!”水如天‘嗷’的一声晃动双掌,直扑向衣上云面门。衣上云适才领教过他的厉害,当下不敢大意,身子一侧,转至水如天后面,正要拔刀,就见水如天身子反转,迎面一掌打来,衣上云头一低,自他身侧钻了过去。水如天见他身法轻快之极,不由虎吼一声,欺到跟前,一招‘饿虎扑食’疾抓对方右肩。衣上云反手来拿他手腕,岂知触手只觉滑腻无比,竟被荡了开去。他心知‘不好’忙使了招‘树下乘凉’矮身蹲下,同时拔刀在手,举刀上撩,水如天一个‘猴子摘桃’向上一纵,跳了出去。衣上云待要持刀上前,冷不丁被一人扯住,回头一看却是莫染尘。只听莫染尘摇手道:“贤侄见好就收吧。咱们同他们缠斗什么!”转头向如水天等人说道:“不是我莫染尘怕了你们,实是老朽不愿伤了大家的和气。慢说你们等人,就算再多上几人,动起手来,老朽也自认绰绰有余。好了,我奉劝各位,你们哪里来哪里回,也不要再在‘会友居’待着了,那是个危险的地方。里面暗藏杀机,指不定下一个轮到谁哩!”水如天知他武功远胜于己,身后这些人大多碌碌之辈,大家一齐上也未必敌得过他。再者,自己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什么‘梅花一剑’跟自己有何相干?只不过是衣上云这小子被他从眼皮底下救出,自己觉得脸上无光,想要挽回一点颜面,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九龙帮的帮主,若连这个狂傲的后生都制伏不住,日后传了出去,我水如天还能在九龙帮内抬得起头来吗?想到这里,他便冲莫染尘一抱拳,说道:“老夫自认不是莫老剑客的对手,当然不愿自讨没趣。但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老剑客能答允否?”莫染尘道:“ 请说。”水如天道:“老夫要和衣少侠一决高下。”衣上云闻言立即叫道:“好,在下奉陪到底!”语声未尽,就要动手。莫染尘忙一把将他拉住,说道:“贤侄且慢,听老朽一言。”衣上云这才气咻咻地作罢。

    莫染尘道:“水兄在酒楼已和这位衣少侠动过手,胜败已分。现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水如天摇头道:“之前不算,因为有您横加干涉;现下再比过。”莫染尘心中有气,正色道:“恕老朽直言:你作为一名年高有德的老剑客,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至于说武功的高低,自然是你略胜一筹,这个不容置疑,酒楼里的众位已是见证:若非老朽及时赶到,衣少侠已然作了你剑下之鬼。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比他要强得多么?”水如天听了他这一顿数落,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发作,却又慑于他的声威。转念又想这莫染尘说的一点不假,那衣上云确实差点死在自己手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干脆自己见好就收吧。于是淡淡一笑,道:“老剑客既这么说,我若再坚持未免显得于理不合了。但我们就这么走了,于众位英雄面前不好交待。因此恳请老剑客随我等回去,只须在大家面前露一露面、说上三言两语,到时老剑客是走是留,悉听尊便。不知您意下如何?”莫染尘听他说得这么客气,心下一软,当即答应了。那衣上云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又逞血气之勇,当下更无异言。水如天等人甚是高兴,这一干人又转回酒楼。

    众人见莫衣二人来了,立刻四下散开,将二人包围了起来。莫染尘眉头一皱,沉声道:“大家这是作什么?”忽听一人接道:“是呀,大家这是作什么?”莫染尘把眼一张,只见门首处一个锦衣华服的翩翩少年轻摇折扇缓缓走来,正是这酒楼的少主人古顺得。众人一指莫染尘,答道:“想不到他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伪君子,亏咱们当初那么信任他,意欲推他为下任武林盟主呢,现下想来,当真可发一笑!”古顺得‘哦’了一声,问道:“诸位可有证据?”众人道:“事情明摆着:首先是‘崆峒三鹰’雨夜猝死贵居;接着是‘无痨二鬼’昨晚被人抛尸酒楼门外,这五人接连离奇死亡便是最好的证据。”古顺得微微一笑,道:“那也只是大家的推测而已,众位谁也没有亲眼所见这五人是被莫大侠所杀。咱们既无人证,又没有物证,怎可断言莫大侠是凶手呢?此事尚需大家好好商榷一下。”语声甫毕,只听水如天冷笑一声,道:“人都死了,还谈什么证据?至于藏谱一事是真是假,咱们不得而知,暂且不去追究。单说现在......”一语未了,只听衣上云大喝一声,怒道:“你到底有完没完?还让不让我们走了?”众人齐道:“事情没有查清之前,这儿的人谁也不能擅自离开!”衣上云‘刷’的一声拔出背后弯月刀,不由分说便向众人呼呼抡了过去。众人亦是大怒,纷纷取出各自的兵刃相迎。古顺得急得大叫:“大家且莫动手......”然而现场已是一片混乱,但听兵器相交所发出的“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呼喝之声更是此起彼伏。

    莫染尘怕衣上云有闪失,当务之急唯有速战速决。心念甫动,反手拔出长剑,向水如天等人横劈过去。只见剑气如虹、剑风飒然。逼得左近之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纵跃。莫染尘并不乘胜追击,而是意欲跳出圈子朝衣上云奔去。忽听脑后风声,甚是凌厉,当下他更不回头,听风辨形,竟将打来的暗器抄在手里。低头一看,见是一枚梅花镖,通体乌黑,显是煨了巨毒。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白如雪的长发少年在水如天身后悄然而立,正是那天雨夜所见并与之动过手的卓勇。

    莫染尘恼他出手狠辣,当下不及思索反手将梅花镖向他掷去。这一下手劲何等厉害,势必击中。哪知卓勇不慌不忙伸手往前一抄,竟将水如天拉在身前,只听‘啊’的一声惨呼,众人不由自主循声看去,但见水如天面上正中一支梅花镖,兀自圆睁双眼,手指莫染尘,口内流出乌血,缓缓倒了下去。再看卓勇早已踪影不见。莫染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卓勇正当年少,岂知轻功已达化境。

    众人抢上一看,水如天已然断气,均又惊又怒,不由分说又将莫衣二人围在垓心内。穆烟孤怒道:“我们只想将你等生擒活捉,并不想杀生害命。岂料你出手竟然如此歹毒,发出暗器要了水大侠的命。看来,你是公然向我等挑衅了,”莫染尘知他误会,辩解也是徒然。只因适才掷镖还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那卓勇出手如电,人又如鬼如魅,众人都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他已飘然而去。看来自己这次即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转念又想:“自己唯有擒住卓勇,方使真相大白。也许这诸多变故说不定和他有关。现下最好及快脱身,去捉拿此人为上策。”一念甫定,他心下有了主意。眼见众人虎视眈眈、摩拳擦掌,却无一人当先进攻。心里沉重之余又觉得好笑。

    众人正凝神待敌,忽见莫染尘手一扬,知是喑器打来,纷纷向后纵开,岂知这是莫染尘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佯装抛撒暗器,他便趁众人避开之际,回身将衣上云往肋下一夹,自窗外纵出。待众人醒悟追赶,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