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丫丫，你回来啦！
秦措到底是被谢三秋给轰出来了，不过成功蹭了早饭，其他也就无所谓了。唯一还有些遗憾的是，原本想再问谢三秋要些魂力的，这样一来，就只能等下次了。
一大清早，一个陌生号码便给他打来电话，他看了一眼，没接，片刻之后，那个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昨晚光顾着拉梁婧跑了，都忘了跟你打声招呼。”
秦措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复，在他看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刻意道歉的事情，因为早在萧暮雨拉着梁婧跑开之前他就已经偷偷离开了，认真计较起来，没有打招呼的人反倒是他了。
这一整天，丫丫都处于亢奋之中。其实秦措虽然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答应这丫头，但心里却一直很犹豫。一方面他知道，人死之后便该斩断一切生前的羁绊，投胎之前先要喝过孟婆汤就是这个道理；另一方面，他却实在无法开口拒绝丫丫。
而最终，他还是没能拗过小丫头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眼泪。
一直到出门之前，小丫头都还在秦措耳边喋喋不休：说生前妈妈对自己有多好，爸爸对自己有多宠爱；说自己家的房子有多漂亮，房间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她自己画的画；说每天晚上都要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爸爸假装对她发脾气才肯回房间睡觉，而她的房间里，有一只她每晚睡觉都要抱着的大抱熊……
到最后，她在秦措面前转着圈问他自己身上的连衣裙干不干净，因为从小妈妈就最讨厌她把衣服弄脏。看到秦措点头，小丫头却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说，我这样回去，会不会把爸爸妈妈都吓一跳啊？
而秦措只是笑着听她说，脸上没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更没去提醒丫丫不必去担心会不会吓到她的父母，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她。
他甚至都不用去问丫丫她家的地址，因为从见到小丫头的那一刻起，作为守夜人的他就知道了关于她生前的一切。
秦园路小区。
这里不算蓉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但不菲的房价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能在这里拥有一套住所的人，大多家境殷实。
当然，董建明算是一个例外。从外地来到这里上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座城市的他家里并不算富裕，为了供他上完大学，甚至能称得上拮据。
也正因此，在身边的人每天无休止地抱怨房价暴涨生活无望的时候，他早早地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里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接下来的一切便看上去像水到渠成，有了贤惠的妻子，生下可爱的女儿，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但生活总爱在你志得意满跟你开个玩笑，只是对董建明来说，这个玩笑太大太让人难以承受，一场意外的车祸眨眼之间夺走了一切。就在两人眼前，不到十岁的女儿被撞飞出去，血肉模糊，那件刚买不久早晨才换上的洁白公主裙瞬间被鲜血浸红。
妻子当场崩溃，董建明也在那一刻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样走上救护车的。医院里，在从急救室中出来的医生看着他一脸遗憾地摇头之后，他只觉得那一刹那天地颠倒，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过后，却毫无准备地知晓了另一个消息——和他一起来医院的妻子，被检查出又有了身孕。
这个不知道是喜是忧的消息多少给了万念俱灰的夫妻二人一些慰藉，董建明更是怕家里的一切会让妻子睹物思人，情绪过于激动，只能强忍悲痛，将关于女儿的一切全收起来，锁进了女儿生前的房间。
只有他自己，每晚在妻子熟睡之后，才敢偷偷打开女儿的房门，进去坐一会儿，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默默流泪。偶尔妻子从噩梦中惊醒，他还要擦掉眼泪，迅速收拾心情，回到房间安慰妻子直到她再次入睡。
有很多次，他从女儿房间出来的时候，总会恍惚间看到那个俏丽的小身影窝在沙发上冲自己撒娇耍赖皮，每次他都下意识板着脸想假意训斥她两句，但每次他刚张开嘴，眼前模糊的一切便会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那台正对着沙发的电视机，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过了，而那沙发上，也再也不会赖着一个每晚都必须要他发脾气才肯依依不舍回房睡觉的小丫头。
深夜里，秦措和丫丫站在高楼下面，小丫头仰着脸，看着熟悉的楼层那间熟悉的房间里在这个时候还亮着灯，而此时看着那灯光，她却突然有些犹豫不决了。
秦措看着小丫头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小嘴，站在大门前数次提腿想要迈过门槛，却又都收了回来。最终，她低着头走回到秦措跟前，闷闷地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
尽管不能完全理解小丫头此时的感受，但秦措听过一个词叫“近乡情怯”，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形容此时的小丫头有些太大，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守夜人，见过各种各样的鬼魂，他大概能明白小丫头在害怕些什么。
他蹲下身子看着丫丫，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道：“还是上去看看吧，这次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虽然有你在大哥哥觉得很开心，但总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去过一座桥，喝一碗汤，到那时候，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大哥哥，你都不会再记得……”
说到这他顿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到那时候，丫丫还是不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都说不定呢！”
小丫头忽然抬起头看着秦错，一双眼睛中早已噙满泪水，哽咽道：“那我就不走，我不想忘了爸爸妈妈，也不想忘了大哥哥！”
“说什么傻话呢，”秦措又伸手在小丫头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如果不把你送走，大哥哥在地府就会被记上罪名，等大哥哥和你一样变成鬼魂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被送到哪一层地狱里受苦，你忍心看到大哥哥受苦吗？”
虽然丫丫作为鬼魂并非实体，但身为守夜人，秦措自有方法触碰灵体，只是每次他都需要小心翼翼，避免因为用上过强的力量而伤到小丫头。
小丫头听到秦措这么说，眼泪顿时流得更为汹涌，一边抽泣，一边对着他拼命摇头。
秦错站起来，仰头看着那间仍亮着灯的房间，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说道：“大哥哥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的。去吧，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想你！”
小丫头终于停止抽泣，却在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之后，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秦措，而秦措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
小丫头顿时将小嘴撅得老高，赌气一般突然从秦措面前消失。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这个时间董建明仍坐在女儿的房间里，看着女儿生前的照片发呆，这个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憔悴消瘦到如病入膏肓。
以往这个时间的时候妻子总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他便要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关灯锁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安抚妻子的情绪，直到她再次睡着。但今晚，他已经在女儿的房间待了几个小时，妻子却仍然安静的沉睡着。
但他仍然不放心，站起来准备回房看看妻子，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又看了屋子里的东西很久，才默默地关灯，拿出钥匙将门反锁上。
主卧室里，妻子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而均匀，睡梦里，她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董建明这才松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妻子睡得这么沉过了，无论如何，对于怀孕的她来说，这都算是好事。
他原本想上床睡觉，却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让睡梦中的妻子惊醒，于是他站在床边看了妻子一会儿，便转身轻手轻脚的朝门外走去，准备去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一晚。轻轻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董建明却突然听到熟睡的妻子说了一句梦话。
她说，丫丫，你回来啦！
一大清早，一个陌生号码便给他打来电话，他看了一眼，没接，片刻之后，那个号码发来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昨晚光顾着拉梁婧跑了，都忘了跟你打声招呼。”
秦措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复，在他看来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刻意道歉的事情，因为早在萧暮雨拉着梁婧跑开之前他就已经偷偷离开了，认真计较起来，没有打招呼的人反倒是他了。
这一整天，丫丫都处于亢奋之中。其实秦措虽然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答应这丫头，但心里却一直很犹豫。一方面他知道，人死之后便该斩断一切生前的羁绊，投胎之前先要喝过孟婆汤就是这个道理；另一方面，他却实在无法开口拒绝丫丫。
而最终，他还是没能拗过小丫头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眼泪。
一直到出门之前，小丫头都还在秦措耳边喋喋不休：说生前妈妈对自己有多好，爸爸对自己有多宠爱；说自己家的房子有多漂亮，房间里的墙壁上贴满了她自己画的画；说每天晚上都要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爸爸假装对她发脾气才肯回房间睡觉，而她的房间里，有一只她每晚睡觉都要抱着的大抱熊……
到最后，她在秦措面前转着圈问他自己身上的连衣裙干不干净，因为从小妈妈就最讨厌她把衣服弄脏。看到秦措点头，小丫头却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担忧地说，我这样回去，会不会把爸爸妈妈都吓一跳啊？
而秦措只是笑着听她说，脸上没露出任何不耐烦的神情，更没去提醒丫丫不必去担心会不会吓到她的父母，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她。
他甚至都不用去问丫丫她家的地址，因为从见到小丫头的那一刻起，作为守夜人的他就知道了关于她生前的一切。
秦园路小区。
这里不算蓉城最高档的住宅区，但不菲的房价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可望而不可及，能在这里拥有一套住所的人，大多家境殷实。
当然，董建明算是一个例外。从外地来到这里上大学，毕业后就留在这座城市的他家里并不算富裕，为了供他上完大学，甚至能称得上拮据。
也正因此，在身边的人每天无休止地抱怨房价暴涨生活无望的时候，他早早地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里拥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接下来的一切便看上去像水到渠成，有了贤惠的妻子，生下可爱的女儿，就在几个月前，他还一度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但生活总爱在你志得意满跟你开个玩笑，只是对董建明来说，这个玩笑太大太让人难以承受，一场意外的车祸眨眼之间夺走了一切。就在两人眼前，不到十岁的女儿被撞飞出去，血肉模糊，那件刚买不久早晨才换上的洁白公主裙瞬间被鲜血浸红。
妻子当场崩溃，董建明也在那一刻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样走上救护车的。医院里，在从急救室中出来的医生看着他一脸遗憾地摇头之后，他只觉得那一刹那天地颠倒，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过后，却毫无准备地知晓了另一个消息——和他一起来医院的妻子，被检查出又有了身孕。
这个不知道是喜是忧的消息多少给了万念俱灰的夫妻二人一些慰藉，董建明更是怕家里的一切会让妻子睹物思人，情绪过于激动，只能强忍悲痛，将关于女儿的一切全收起来，锁进了女儿生前的房间。
只有他自己，每晚在妻子熟睡之后，才敢偷偷打开女儿的房门，进去坐一会儿，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默默流泪。偶尔妻子从噩梦中惊醒，他还要擦掉眼泪，迅速收拾心情，回到房间安慰妻子直到她再次入睡。
有很多次，他从女儿房间出来的时候，总会恍惚间看到那个俏丽的小身影窝在沙发上冲自己撒娇耍赖皮，每次他都下意识板着脸想假意训斥她两句，但每次他刚张开嘴，眼前模糊的一切便会在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那台正对着沙发的电视机，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过了，而那沙发上，也再也不会赖着一个每晚都必须要他发脾气才肯依依不舍回房睡觉的小丫头。
深夜里，秦措和丫丫站在高楼下面，小丫头仰着脸，看着熟悉的楼层那间熟悉的房间里在这个时候还亮着灯，而此时看着那灯光，她却突然有些犹豫不决了。
秦措看着小丫头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小嘴，站在大门前数次提腿想要迈过门槛，却又都收了回来。最终，她低着头走回到秦措跟前，闷闷地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
尽管不能完全理解小丫头此时的感受，但秦措听过一个词叫“近乡情怯”，虽然这个词用在这里形容此时的小丫头有些太大，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守夜人，见过各种各样的鬼魂，他大概能明白小丫头在害怕些什么。
他蹲下身子看着丫丫，用尽量温柔的声音道：“还是上去看看吧，这次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虽然有你在大哥哥觉得很开心，但总有一天你要离开这里，去过一座桥，喝一碗汤，到那时候，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大哥哥，你都不会再记得……”
说到这他顿了一会儿，然后笑道：“到那时候，丫丫还是不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都说不定呢！”
小丫头忽然抬起头看着秦错，一双眼睛中早已噙满泪水，哽咽道：“那我就不走，我不想忘了爸爸妈妈，也不想忘了大哥哥！”
“说什么傻话呢，”秦措又伸手在小丫头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如果不把你送走，大哥哥在地府就会被记上罪名，等大哥哥和你一样变成鬼魂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被送到哪一层地狱里受苦，你忍心看到大哥哥受苦吗？”
虽然丫丫作为鬼魂并非实体，但身为守夜人，秦措自有方法触碰灵体，只是每次他都需要小心翼翼，避免因为用上过强的力量而伤到小丫头。
小丫头听到秦措这么说，眼泪顿时流得更为汹涌，一边抽泣，一边对着他拼命摇头。
秦错站起来，仰头看着那间仍亮着灯的房间，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说道：“大哥哥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的。去吧，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他们一定很想你！”
小丫头终于停止抽泣，却在伸手抹了一把眼泪之后，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秦措，而秦措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在这里等你”。
小丫头顿时将小嘴撅得老高，赌气一般突然从秦措面前消失。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这个时间董建明仍坐在女儿的房间里，看着女儿生前的照片发呆，这个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憔悴消瘦到如病入膏肓。
以往这个时间的时候妻子总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他便要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关灯锁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安抚妻子的情绪，直到她再次睡着。但今晚，他已经在女儿的房间待了几个小时，妻子却仍然安静的沉睡着。
但他仍然不放心，站起来准备回房看看妻子，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又看了屋子里的东西很久，才默默地关灯，拿出钥匙将门反锁上。
主卧室里，妻子睡得很沉，呼吸平稳而均匀，睡梦里，她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董建明这才松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妻子睡得这么沉过了，无论如何，对于怀孕的她来说，这都算是好事。
他原本想上床睡觉，却害怕自己的动作会让睡梦中的妻子惊醒，于是他站在床边看了妻子一会儿，便转身轻手轻脚的朝门外走去，准备去客厅的沙发上对付一晚。轻轻关上房门的一瞬间，董建明却突然听到熟睡的妻子说了一句梦话。
她说，丫丫，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