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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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六月雪

    mon apr 20 13:00:00 cst 2015

    先说一个故事:

    有个叫道空的人,性情宽厚,心地善良。经常帮助一些贫困潦倒之徒。无论是他的邻居,或是路过的乞丐,他都会倾心相助。更为可贵,道空心里根本没想过这些事情。在他看来,帮助他人是天经地义,没有理由和目标的。

    一个用心做事的人往往会忘记他所做的事情,就像我们身边那些对我们亲近的人,我们一般情况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他确实存在,就如空气。一刻也不能少。

    天不假人,就这样一个真心为别人而活的好人却惹来了天灾。一场莫名的大火让道空的房子夷为平地。一夜之间,道空从一个家庭还算殷实的中等人家变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当然,他不可能成为乞丐。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还是不少。那些道空往日资助过的人都很真诚地邀请道空到他们家去。对于这些人的邀请,道空一一谢绝了。他是道空,一个只想着他人的人,当他不能在帮助别人时,他也不能拖累别人。思索再三,道空决定隐居山林。

    就这样,道空在山林里一呆就是五年。这五年里,每天天亮起床,道不远处的空地插苗栽花,晚上就乘着月色归到自己的住处。虽然他的生活有些单调,但是很充实。毕竟“悠然见南山”的喜悦和“带月荷锄归”的幸福不是很容易得到的。如果,没有那件事情,道空就会如此生活下去,到最后也只是老死南山。但,现实没有如果。现实中道空的生活有时另一种摸样。

    这日,道空劳作归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外面的月亮映的他心烦。这种心烦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道空思来想去,猛然觉悟,他好久没有为他母亲上坟了。他可是个大孝子,怎能容忍这种事情。

    次日,道空下山了,带着满腹的惆怅和愧疚。路上,没有人能认出他了。因为人们习惯忘记一些对自己没有价值的人和事。来到坟前,枯草掩埋了坟头,几只饥饿的野鸟朝草丛中飞走。“荒冢一座草埋了”。道空心里一阵咎痛。他找了把破铲,仔细地清理坟上的草。就在这时,一阵低泣声传了过来。顺着声音,道空看到一个少妇在荒地里掩面抽泣。道空问她有什么难处?那妇人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心里一阵不安。道空说他是道空,有什么事情告诉他,他可以帮她。

    妇人再次抬头仔细审视了道空。眼前的人真的是道空,妇人这次认出了。五年前,妇人家欠了地主张一百贯钱还是道空替他们还上的。那次妇人的丈夫领着她专程到道空家感谢过道空。妇人记得道空的眼睛里有种天生的善良。五年可以改变人的容颜,却改变不了眼神。妇人又从这人眼神中看到了那种善良。所以妇人相信这人就是道空。

    妇人说前天,有个过路人昏倒在她家门口,妇人发觉后就把那人拉到家里,并给那人一些食物。那人醒来后就走了。后来,她丈夫回到家,看到自家的床上有个男子的腰带,她丈夫就怀疑她外面有男人。于是她男人不容她分辨就把她赶出了家。如今她是娘家回不得,自家去不得。自己一时好心却落得这种下场,心里委屈便哭了。

    听完妇人的诉说,道空说他可以送妇人回家。凭他往日的名声可以说服她丈夫妇人是清白的。一阵感谢后,妇人跟道空回家了。来到妇人家里。她丈夫正砍柴。他见自己的老婆领了个陌生男人回来。心想一定是那个野男人了。瞬间,怒火冲头,抡起斧头,一下就把道空的人头砍了下来。可怜的道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

    后来,几经妇人的解释,再加上人们细心的辨认,才确定被妇人男人砍死的不是野男人而是道空。虽然真相已明,但人死不能复生。再者五年前的那场大火把道空的家人都烧死了。没有亲人过问,道空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几个年轻的小伙把道空背上山,马马虎虎地埋了。

    半个月后,有个年轻人上山砍柴。远远地望见道空坟上盖满了雪花。要知道当时是六月天。年轻人以为是道空显灵了。急忙跑回村。告诉了村长。村长找了一个胆量大的人结伴上了山。赶到道空坟前,他们发现坟上那些白色的东西不是雪花而是像雪花样的一种植物花。可是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花,即便是村里年龄超过九十的老人。

    这植物的花朵也太怪了。像雪花,还是在六月里开放。就叫它六月雪吧。一个年龄最大的老者说。

    这就是我说的故事,一个关于六月花的故事。

    六月的一个下午。天空泛着微黄,太阳像个鸡蛋,不,应该说像个燃烧的铁球,炙烤着地面的万物。没有一丝风,整个世界就像封闭的烤箱,让人透不过气。远处一排排白杨树低垂着树叶,没精打采。白杨树下站着一个青年,一身青衣,手拿长剑,目视前方。

    太阳更烈了。汗水打湿了青年的衣服。青年却无动于衷。他在看什么?竟能让他忘记酷夏的存在。在他面前有个新起的坟头,坟周围长着六月雪。飘起的雪花在坟头上飞舞,也在他身上飞舞。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的灵魂有重量。它会有多重?像山,泰山一样重。我不同意,山是静止,笨拙的,灵魂应该是灵动自由的。像鸿毛,鸿毛一样轻。也不对。当鸿毛只是鸿毛时,它就没有了生气。灵魂不应是死寂的,所以它不应像鸿毛。如果要我说,我会说灵魂像雪,像花。所以,灵魂应是六月雪。

    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只是…六月雪也很普通。

    说的很对。六月雪是很普通。没有妖艳的色彩,没有迷人的香气,更没有妖曳的身姿。可是,你有么有感觉它这平常其实就是一种纯洁。没有做做,没有污染,透视人性本质的纯洁。想想吧,在这个浑浊,腐烂,木然的季节,能看到雪的洁白,即便是视觉的欺骗,也能让人有些关乎本质的反思。

    当我们还是顽童时,我们是快乐的,即便一个小小木棍也能让我们幸福半天。随着年岁的增加,我们发现也体验快乐的心便迟钝了。追究其原因,是纯洁的丢失。纷乱的红尘蒙蔽了我们的眼睛,污染了我们的心。只有在临死时,我们才猛然顿悟,奔跑了一生只是在错误的路线上做着错误的努力。不要以为死时的顿悟是上帝给我们的眷恋,如果有上帝。其实那是对我们的惩罚。让你在最后时刻明白一生的错误,更为重要是不给你醒悟的时间。

    青年微微点头,似乎读懂了六月雪。我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现在的人已经忘记了还有纯洁的存在。他们是不会关注纯洁,因为纯洁不能带给他们金银。在他们的欲望里,已没有纯洁的位置。尤其在这个光与影的江湖。为了欲望,他们杀烧抢掠。并且还为他们的行为安上一个很好的理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似乎他们只关注身体而不理会灵魂的事情。他们没有时间考虑灵魂是什么?他们没有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可不能为了虚无的事情浪费赚取金钱的机会。从这方面,我很感激青年,至少他注视到了六月雪。

    好久,青年走了,六月雪依然在那里飞舞,孤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