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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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仇恨

    tue apr 21 13:00:00 cst 2015

    阿蒂找到吴清坚时,他正在吃面。兰州拉面,正宗的。大大的辣椒,浓浓的陈醋。吃的吴清坚大汗淋淋。阿蒂站在吴清坚后面,冷眼看着他狼吞虎咽,没有打扰。好不容易,吴清坚吃完面,用手抹了把嘴,抬头看到阿蒂,像是不知道她已经站在这里多时似地,惊喜地说:“你啥时来的,也不说一声。”

    “我父亲死了。”阿蒂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应该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那个清纯靓丽的脸已被仇恨和愤怒代替了。当一个人处于愤怒时,不论他的心思怎么变化都是愤怒的。

    “你还没有吃东西吧,要不要来一碗面?”吴清坚问。

    “我父亲死了。”阿蒂大声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但到底还是没有掉下来。

    “来一碗吧,多放点辣椒,你不是挺喜欢吃辣吗?上次我在你家,吃的东西全是辣的。你还说你父母是湘西人,你吃辣是受他们遗传…”

    没等吴清坚说完,阿蒂弯身拿起桌子上的碗,用力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让吴清坚沉默了。他弯下腰,慢慢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他不让我告诉你,这是他最后的愿望。”吴清坚低着头说。

    “你是知道他死了?”阿蒂问。

    “是,我看着他死去的。”吴清坚说,“并且还是我安葬了他。”

    “带我去。”

    “既然你知道了,我会带你去,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吃一面。”吴清坚说。

    阿蒂要了碗面,不等店小二端上桌,阿蒂便抢了过去。她拿起桌上的辣椒,一股脑都倒了进去。也没有拿新筷子,就着吴清坚用过的筷子,拼命地往嘴里扒。像是有十几个人在抢她的饭,又或是十多天没有吃饭了。看着她的吃相,吴清坚都受不了了。他一把夺过阿蒂的面碗,放到桌子上。

    阿蒂嘴里含着面说:“可以走了吗?”

    吴清坚放了几辆碎银,站起身离开,阿蒂在后面紧跟着。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出个城门,又行了一里路便到了。

    吴清坚站住,阿蒂走向前,眼前这个没有鲜花,没有绿草,没有墓志铭的光秃秃的土堆就是父亲的坟墓。阿蒂弯下腰,用手抓起一把黄土,慢慢地撒在土堆上。

    “我想立一块墓碑,只是不知道写什么,所以…”吴清坚解释说。

    “不立也好,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让别人认识,现在好了,连她的女儿都都快找不到他了。”阿蒂说。

    “你不要怪他不让我告诉你,他是为你好。”吴清坚说。

    “我知道,他一直为我考虑,可是我竟没能为他做点什么。我要弥补对他的缺憾。”阿蒂说。

    “你要怎么样?”吴清坚问。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杀害他的凶手了吧?”阿蒂问。

    “我不能说,我可以替你报仇。”吴清坚说。

    “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代替。”阿蒂说。

    “可是你不会武功。”吴清坚说。

    “不会武功一样可以杀人。因为要人死有好多种办法。女人的办法更多。”阿蒂说。

    “你说什么?我不会让你做傻事。”吴清坚说。

    “告诉我凶手是谁?”阿蒂说。

    “我不能说。”吴清坚说,“你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

    “你真的不说?”阿蒂问。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吴清坚说。

    阿蒂没有说话,神色黯然地低下头。吴清坚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过。他走过去,用手扶着阿蒂肩膀。就在吴清坚以为阿蒂需要安慰之际,阿蒂迅速抬起头,趁吴清坚不备,左手把吴清坚的剑抽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吴清坚惊问。

    “不要过来。”阿蒂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告诉我那人是谁?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有事好商量,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吴清坚说。

    “这事没有商量,我数三声,你不说我就自尽。”阿蒂说。

    一,二…阿蒂娇嫩的脖子上渗出了血迹。

    “好好,我说,我说。”

    阿蒂把剑放下,吴清坚拿过剑道:“那人是诸葛嘉仁。”

    阿蒂幽幽地说:“吴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不知道我的心情。你对我的好我来生会报答你,如果有来生的话。”

    听阿蒂的意思,她是已抱有必死之心了。吴清坚急忙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可是报仇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事情。我答应你我会让你手刃诸葛嘉仁。可是这件事情咱们要从长计议。”

    “我说过我要自己处理这件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了。”阿蒂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复仇计划?”吴清坚问。

    “不能。”阿蒂斩钉截铁地说,“好了。我要走了。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在过年过节时在我父亲坟上上把土。”

    阿蒂转身离去。吴清坚想跟着走。阿蒂又转过身,说:“如果你跟着我我还是要自尽,我说道做到。”

    吴清坚把剑收回,叹了口气说:“你走吧。”

    阿蒂张了张嘴,没说话,一咬牙,转身离开。吴清坚闭上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思索这样做是否正确。

    “她走了。”

    吴清坚睁开眼,看到小蛮来了,不远处还有清风道长和智障大师。

    “是。”吴清坚说。

    “她是为他报仇去了?”小蛮问。

    “是。”吴清坚说。

    “你知道她的对手是谁?”小蛮接着问。

    “我知道。”吴清坚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她去?”小蛮问。

    “我不想看着悲剧在我眼前发生。”吴清坚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蛮不甚明白。

    “你知道吗?她刚才是把剑架到脖子上跟我说话,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吴清坚问。

    沉默片刻,小蛮说:“没想到她的个性如此刚烈,当初咱们可是没有看出来。”

    “人是会变的。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话未说完,吴清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急忙道歉,并用眼角观望小蛮的反应。

    小蛮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瞬间变白了。牙齿紧咬这嘴唇,极力忍受住痛苦的打击。吴清坚走过去,用手轻轻地把小蛮搂在怀里。小蛮偎依在吴清坚胸前,像可怜的孩子找到了家,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一时心乱,忘了你的处境。我不奢求你的原理。我只求你能从烦恼中解脱,我希望你快乐,你明白吗?”吴清坚柔情地说。

    “我明白,你不用为我担心,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流泪是因为为阿蒂难过。你可知道,失去亲人是人生的一大痛苦,尤其是女孩子,承受的打击会更大。阿蒂比我还小,没有痛苦的经历,我真担心她挺不过去。此刻要是有人能安慰她会好些。”小蛮说。

    “你真的是为阿蒂担心而不是你自己?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吴清坚说。

    吴清坚双手扳着阿蒂的肩膀,双眼直视着小蛮的眼睛。小蛮眼神游离,就是不敢和吴清坚对眼。吴清坚松开小蛮的肩膀,无奈地说:“你还是放不下。”

    “对不起,我真的努力让自己相信我看到的不是事情的真相。可以,每当我闭上眼睛我就看到我父亲的脸浮现在我面前,他一直责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蛮可怜兮兮地说。

    “不要说了。”吴清坚心痛地凝望着小蛮说。小蛮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吴清坚。他再次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小蛮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温度,还有力量,她快要不能呼吸了,但她的心渐渐平静了。

    可怜的女人,不要再让现实的假象困惑了,也不要昨天的噩梦打扰了。把那颗支离破碎的心手起来吧。靠在爱人的胸前,享受当前的温存吧!

    清风道长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对深陷爱河中男女。他那锐利的眼神也变得欢喜寂寞了。如果他不说,谁又能知道这位十多年前就是武当掌门的武林前辈竟也有一段不敢回望的年少时光。若不是眼前的情景感动了他。他是不会想起那段岁月的。更有甚者,在他死之前或许也只有临终的那瞬间能想到那个人那些事。

    那个人还很熟悉,那些事经历长久岁月的洗涤已有些模糊了。那年,他和他们一样年轻,至少他有一颗和他们一样年轻的心,关乎未来,关乎爱情。如果他能在勇敢一点,如果他能在坚持一点,结果,或者说是未来将会是另一番模样。可惜没有那些如果,所以现实是另一番摸样。他的女人,也是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跟了另一个人。他心灰意冷之下进了山门,做了道士。

    人是出了红尘,心却系在女人那里。他努力让自己忘怀,努力的结果却是更对她放心不下。他苦恼,他狂躁,但他没办法。他不能从那人手里把他的表妹多回来。他也夺不会来。因为那人是“醉金刚”秦风。没有人知道他和秦风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十五年前,他和秦风之战,江湖人只是认为他们是为名誉和江湖地位而战。其实不是,他要证明给她看,他不比秦风差。只是她没有看到。自那不久,秦家就灭门了。他的表妹也没有幸免遇难。他不堪忍受失去爱人的打击,便闭关绝世了。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他的心平静了。可那份感情升华了。只有经历过,才明白陆放翁的那份无奈。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娋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