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沉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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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

    sat feb 14 07:00:00 cst 2015

    第廿七章 八十一鞭痛在身,不及漓漓泣血心

    无痕轻轻推开门扉,灰尘扑面而来,那门多年未曾迎客,发出吱吱之声,在这寂夜之下。竟拔的心弦嘣嘣直跳。待的灰尘落定,眼前事物逐渐清晰起来,四处并无多少物件,只见屋中一个火坑,上面吊着一个铜罐,炭火早冷,墙角堆着长弓,长矛,弓弦已断,矛头锈迹斑斑,无痕微微一叹。

    来到里屋,一眼就见到床上挂着自已年青时的苗人的装束,满身的银饰也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轻轻用手一摸,尘灰拭去,竟又重新焕发光辉,光辉入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定心池畔,荼靡花前。自己正是穿着此身装束,遇的那人,如今睹物思人。喜忧参半。

    那无痕在房内转得良久,双眼细扫屋内一切,似要把这里的每个地方刻于心里一般。方才出来轻闭房门,心中默念,“阿爸阿母,孩儿此去,恐难回返,愿二老在天有灵,保佑孩儿得偿所愿。”念罢,掉头而去,再不回顾。

    空谷自无痕走后,与那人坐于桥头,见他对自已爱理不理,正觉无趣,好不容易见得无痕回来,不禁喜上眉梢,跳下桥头,欲上前答话,却发现无痕双眼通红,似曾哭过,心中颇感诧异,暗忖,“我跟随主人日久,从未见她为甚事流泪,今日却是为何?”又不敢问,只得压住好奇,跟在二人身后,慢慢上得山来。

    几人紧跟快赶,一路无话,空谷觉得气氛不对,欲打趣一番,话刚在喉,却见两人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没了兴趣,摇摇头,闭口不言,走于其中,好像周围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愈来愈重,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候的半晌才来到祭火边上。

    一股热气袭来,三人停住脚步,那空谷方才如释重负,吁的一声,出了一口大气,抬头望去,只见祭火周围斜插着许多木柱,上面缠着乱七八糟的布条,在夜风中咧咧作响,不远处一幢大屋,想是大巫师住处,上面五颜六色,绘满了奇奇怪怪的图案,两扇大门紧闭,上面刻了一个兽头,血口大张,双目圆睁,好不吓人,纵那空谷一生见多识广,也被此处的神秘恐怖的气息所摄,不敢多话。

    那人走上前去,立于门前,右手抚胸,低首行礼,“大巫师,圣女来看你老人家了。”说完退于一旁,那无痕见此也上前去,双脚跪于石阶之下,神色庄严,口中叫道,“大巫师,族中罪人,来向你老人家问罪请安。愿大巫师得山神庇佑,万寿无疆。”说完拜俯于地。

    少倾,那门缓缓开启,从中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和尚,着你师妹进来。”空谷听到那人竟叫和尚,大觉有趣,正欲开问问那人,却见那人与无痕已进门而去,没于黑暗之中,心下着忙,赶了上去,刚到门口,那大门呯的一声,竟然合上,推拉不开,只得作罢,坐于口门石阶之上。

    无痕随和尚穿过一条通道,不时,来于一处大厅之上,只见四壁明烛高照,因常年如此,把房顶熏的漆黑。厅中间亦有一火堆,火光照着面前一位老者,那老者头带羽冠,一身玄服,脸型削瘦,面上沟壑阡陌,好像历尽了人间苍桑,颌下一缕白须过胸,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岁月。眼睑低垂,紧盯着火中之物,细观那火中,竟有一根野兽身上的肩胛骨。骨身焚干,裂出一道道细纹。

    那老者听得脚步声,抬起头来,望向无痕,眼中现出爱惜之色,嘴角微仰轻轻说道,“你来啦。”无痕一见那老者,正是自已一向敬仰,如师如父的大巫师,只是岁月无情,这十多年过去,又在他身上雕刻了许多苍老,心中不由一酸,流下泪来,复又跪于地上,“大巫师,无痕不孝,蒙您教导成人,本寡欲清心,欲承大任,不想一朝错成,沦为不复,再难定性修行,心被情毒所累,身为红尘羁绊,以致离族而去,负大巫师重托,成为族中罪人,此次前来,愿领罪受罚。”

    大巫师一叹,巍巍站起身来,扶起无痕。说道,“你口口声声称自已为无痕,不再用你族中之姓名。其心意我已知晓,你是决心要随那人而去,不再留恋此地了,你命中有此情关,我原以为你天性聪慧,有朝一日或可勘破,苦海回头,所以当初并没阻你离去,不想这十几年来,还是固执如此,你这时若再不勘破,此生必损于情爱之手。你可知道?”

    无痕苦笑一声说道,“无痕得大巫师怜悯,感激万分。只是心意已决,不再更改,此事师兄也已对我讲明,若果真如此?身后之事,我己交于师兄,今日我只想清算我的罪孽,此去再无牵挂,是生是死,我亦甘愿。”大巫师听罢痴痴看着无痕,想起了当初那个清沌可爱小女孩,如今已长大成人,亦有了自已的想法,走了自已想走的路,不禁感叹,抚摸无痕的头爱怜的说道,“你执于心中所爱,无怨无悔,也不是错,那人既能闯入你心,一生不改,不知是你的幸还是不幸,你趁夜离去罢,愿你好自为知。”说罢摇摇头往内室走去。

    烛光中那背影嶙峋,肩背已驼,步履蹒跚之中,又显苍老了许多。和尚目送大巫师离去后,对无痕说道,“师妹,趁众族人未醒,你自去罢。”无痕笑道,“还能去得了么?这样也好,我本是来受罚的,又何必偷偷离去。”说完大步迈出厅外,开门出来,只见刚才那寂静的门外已是聚满了寨内苗人,个个面色不善,想是兴师问罪而来。也不知谁走露了风声,得知无痕回来,和尚一见,忙跑进屋内,想是通报大巫师去了。

    无痕出得门来,空谷立马站于身后,悄悄地说,“主人,这些人不怀好意,我们怎么办,不如……”无痕伸手打住,用眼环视众苗人道,“我来已禀明族中大巫师,不知诸位有何见教?”人群中人声响起,“你可是当初的圣女?为何离族而去?”无痕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不语。

    此时人群中又传出一个妇女声音,“定然是她,我见得她进入自己家中。当年不知被那个野男人勾了魂去,叛族逃去。现在回来,定是那个男人不要她了。”无痕听得野男人三字,心中无名大动,向人群看去,只见一个妇女模样,和自已差不多大小,不是那张春花却又是谁?

    无痕双眼盯着那妇女,狠狠的说,“你们此来要用族规罚我,我无怨言,若谁再敢乱嚼舌根,说他是非,我定不留情。我当这圣女之时,尚还年幼,实非我所愿,在座各位谁不是家有妻儿老小。得享这天伦之乐,为何我就偏该孤独终老?不能有这世间之情,我又非山中之石,不懂人世之情,我是人,有血有肉,敢爱敢恨,愿为我爱的人放弃一切,又有何错?今日我受罚后,与这里再无干系。你们下去准备罢,我这就要出山而去了。”

    众人听得这番言语,皆闷不出声。此时大巫师在和尚搀扶之下,也已立于无痕身后,只听他唉的一声,仰天长叹,“她欲离族而去,照族规,受八十一鞭刑,下山之后,永不得回来。你们下去罢?”话一说完,人群散去。无痕转过头,低首道,“谢过大巫师,我这就去了。”大巫师闭目再不言语,一行老泪蜿蜒流下。

    年关将至,杂事缠身,更新马上就慢了下来了,对不住各位,在此向看此书的人说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