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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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归案

    sun jul 19 20:33:05 cst 2015

    电梯门缓缓打开,脸色苍白的胖子就急切地开口问道:“您就是李律师吗?”

    年轻人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这个身材臃肿的官员。

    “快,快这边请。”像是生怕被同僚看破自己丑事一样,孙翦原本就因为身躯肥胖使得自己说话急促,现在则又因为内心充满了恐慌,简短的话语中竟夹杂着呼哧呼哧的气喘。

    “咱们就不客套了,直接进入正题吧。”李东阳尽力克制着对眼前这人的反感,一本正经地说道:“自那次交通事故发生到现在也有十多天了,而在杨占军坐火车前往东浜市的时候,居然又出现了几个人想要将他悄无声息的除掉。孙主任,要说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毫无关联,恐怕两地警方不会相信的吧?”

    孙翦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烟灰缸,急促地说道:“李律师,你之前在电话里说起这些事情时,我已经承认了确实存在的一部分。没错,我是跟老杨家的那个女人有点来往,但是其它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你叫我怎么信你?”

    孙翦都急得满脸通红了,右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敲打着桌面。“就是进了纪委,进了检察院,我也是这句话。不知道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李东阳看向孙翦,感觉他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语气也就放缓了一些。“孙主任,咱们都是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觉得你也是相信法律公平公正原理的人。”

    “别人说的话未必可信,你说的话也是一样。法律只相信客观存在的证据,只有证据才能说明一切真相。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出具那辆公车在事故当天的使用证明,这么做的原因一个是可以证明你的清白,再有就是可能证实凶手另有其人。”

    孙翦急切地回应道:“李律师,您要公车使用证明,这东西我个人可弄不来。不过我记得那天有让司机送我到鸿宾楼和几个朋友吃饭来着,当晚上我是坐着朋友的车回的家。当时,吃饭后是我刷卡结的账,饭店有我的消费记录,可以证明我不在车祸现场。”

    “哦,鸿宾楼。”尽管李东阳是个高薪律师,可他还从没出入过那家高档的饭店。“那么,送你去的司机是谁?在这之后,这辆车有没有送去检修过?”

    孙翦费力的想了想,一拍脑门兴奋地说道:“想起来了,是小隋,隋辉祖。第二天早上他还说车被刮掉几块油漆,自己掏腰包去4s店重喷了一下。妈的,原来是这小子干的。”

    李东阳伸出一只手打断了孙翦的唠叨,“他现在在哪儿?”

    这时,一直没有关严实的屋门被人一把推开。

    几天前曾与李东阳在监狱门口见过一面的年轻人冷笑着走了进来。

    “李律师,我就在这儿呢。”

    李东阳正转头看向来人的时候,突然间,孙翦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李东阳的头上顿时就咧开了几道口子,血流不止。

    渭州市政府门口,一行七人走进了大门。两个较年轻的男子走进两侧楼梯,准备徒步上楼。而一个较年长的男人则掏出证件与门卫说了几句话,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四架电梯全都停到了一楼正厅。

    五个人分别进入电梯后,一齐按下了13层的按键。

    站在电梯里的伊勒德心中暗道,也许真的会像墨客们说的那样,火车追杀的一出戏很可能会被查出与孙翦无关,不过墨客派出的那个卧底也不一定会被警方盯上。

    一个穷小子无权无势的,任上面怎么推测都不会被认为是他雇凶的吧?

    算了,也只能先按照程序进行调查了,反正是要与孙翦呆上几天的,有的是时间问他。

    “呵呵呵呵...”

    孙翦已经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忘记自己原本想继续的动作。

    而隋辉祖却对眼前之人的举动视若无睹。低吼了一声就挺刀直刺,力道之大足以将李东阳连人带椅子一起推翻在地。李东阳松开了孙翦的手腕,却在此时得到了更为危险的武器。

    “孙主任,孙主任呐。”

    左手支撑在地面,渐渐撑起了略微颤抖的身体。

    充斥在他胸腔里的情绪没有一丝恐惧,否则,他不会那么轻松自如地拔出插在左肩上的匕首。

    “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老子本来还想拉你一把,把责任全都推到这小子身上。给你机会,你他妈不识抬举啊?”

    隋辉祖抢过孙翦手里的烟灰缸,气急败坏地叫道:“兔崽子,老子已经杀过人了。今天算你倒霉,没事儿来这儿找死,老子我就成全了你!”说罢抢身上前...

    “还有你,隋辉祖是吧?”

    “以后还是改个名字吧,杂种!”

    李东阳将刀子递到左手,右手则捂住肩头的伤口,气喘吁吁。看着倒在地面上不住痉挛的隋辉祖,血汗横流的脸上仍留存着一丝冷笑。

    早在自己流落街头的那段时间里,李东阳就从来没被人打倒过。

    哪怕只是为了偷一个苹果,在持刀呵斥的小贩面前,李东阳都没有皱过一次眉毛。

    没有吃的,自己就会饿死。

    有了吃的却不反抗,自己还是会饿死。

    残酷的生存方式,让他早已练就了一身抗衡暴力的本领。

    当应声赶来的调查小组跑到门口时,李东阳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沾血的尖刀。

    “慢着。”伊勒德按下同事拔出的手枪,“我认识这个人,他是杨志繁的律师。”虽然几天前刚吵过架,但出于同门情谊,伊勒德还是上前扶住了李东阳的身体。

    “怎么回事儿?”

    “真相败露,杀人灭口,就这么回事。”豆大的汗珠混着头血从额前流下,李东阳气喘着笑了笑,紧握的刀子也掉到了地上。“当初听你的就好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调查小组的组长,墨门头号敌人言玄朗的生父言占旭徐步走到孙翦面前。

    后者早就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得瘫坐到地上了,从两腿间还传来一股奇异的臭气。

    “我受省纪委指派,鉴于你在本市某起交通事故和k7517次列车斗殴事件具有重大参与作案嫌疑。孙翦同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两个年轻干警走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孙翦,没想到在他起身的时候裤子竟还向地面上滴了几滴液体。

    “没出息的。”言占旭摇了摇头,看向地上的隋辉祖,开口问道:“还没死透吧?”

    一名年轻干警回头说道:“确定了,就是那个司机。不过是点皮肉伤,吓昏过去了。”

    “带走吧。”

    “给我来一根。”公安医院的病床上,李东阳向伊勒德伸出了手。

    “我记得你不抽烟来着。”甩过去一支黄鹤楼,又把火机递过去,替他打着了火。

    “以前也抽,前一阵儿戒了。今天都被人打成这样了,破次戒缓缓神。”猛吸了一口,李东阳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奶奶的,你一个小警察抽黄鹤楼,刨着大清皇上的祖坟啦?”

    “滚蛋,有烟抽了还破戒说脏话。”伊勒德面露嫌弃之色,将手里的口供记录放到床边。

    “有时候我就想不明白,你们墨客这些人的脑子怎么就那么不灵光。明知道那头肥猪是个贪官,还颠儿颠儿跑去摆出一副救苦救难的模样,脑子秀逗啦?”

    李东阳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还嘴道:“那不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打一派拉一派,把事情帮他推干净了好方便进行下一步。唉,谁能想到这个蠢货脑子就是一半水一半面,搅和搅和变浆糊。只能说他白在机关呆了这么多年,连打太极的能耐都没学会。”

    “白痴,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打太极?不管怎么说,机关大楼里行凶这个罪名他是坐牢了,案子到了这一步也就算是彻底解决了。杨志繁那边由谁来通知,你,还是我?”

    李东阳叹了口气,面露惭愧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些事儿了。等到了庭审那天,原告席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到了那时咱们俩谁敢抬头去看他?”

    伊勒德沉默着,吸了几口烟后说道:“杨占军的死,不怪你也不怪我,真的,咱们俩能给他提供的保护都很到位了。”

    李东阳多虑了。

    因为此时的杨志繁正站在伯父冰冷的尸体前,沉默不语。

    不想怪罪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倘若这世间还有可以追责的罪人,也只有他自己。

    缓步走到门口,杨志繁淡淡地对吴鸣洋说道:“火化吧,不用什么遗体告别仪式了。骨灰...到时候我会过来取的,东浜这里我还不太熟悉,全都麻烦您了。”

    “他的遗书你要不要看一下?”吴鸣洋本想好好安慰这个青年,当看到他脸上的淡漠时,就知道此时的杨志繁不需要任何空洞的安慰。

    因为此时的他,在拒绝着整个世界。

    “多谢。”拿着一纸遗书,杨志繁走出了公安局大门外。

    大街上的车水马龙景象,展现着这个城市的安静祥和。

    可就是在这条街上,留存着杨志繁对伯父最后亲情的回忆,同时也发生过枪击言玄朗的事件。

    与沐浴在阳光下的太平世界相悖,杨志繁单薄的身体里隐忍了沉重的阴暗。

    只是想有个能活着跟我说话的家人而已,为什么你们都自顾自的走了?

    杨志繁掏出打火机,默然地看着遗书在手中化作灰烬。不用猜里面的内容,想起伯父最后的那一段话,心中不住地升起一阵反感。

    一个连自我都会否定的人,凭什么认为自己还有资格告诫别人?

    阳光投过了窗子,直射在在言玄朗的床上。在床头的一边的两张竹藤摇椅上,岳长河与管家航正满腹心事地看着窗外。

    半晌,岳长河打破沉默说道:“绝对不是穆东成。这个人光靠现在的业务就赚不少了,可是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在自己身上花过一分钱。也许五爷和穆东成在赌博业上存在分歧,但只要他们还安于自己现在控制的范围内,就绝不可能产生摩擦。”

    “我知道。”言玄朗闭着眼睛表示赞成。“明白事理的人,会自觉地遵守利益游戏的种种规则。穆东成是个明事理的人,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言玄朗伸手摸了一根烟叼在嘴上,想了想,还是吐了出去。“明白事理的人还有一种特点,他们会很谨慎地选择进入游戏的方法。凭这个结论反推,那么就不难推敲出凶手是谁,不过还要分成几种情况来看。一种是敢赌上所有条件放手一搏,这样的人要么初出茅庐,要么就是白痴。”

    “而另一种就可怕多了。也许是警方追究不到,也有可能是警方干不了他。你们说,就在现在的东浜市里,有谁敢声称自己有这个能耐?”

    “玄朗,你忘了那个人了么?”管家航开口说道,“他尝试过去具备上述条件,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可是他被你亲手送到了牢里。”

    “那我反问你一下,犯下这么多重罪,为什么他还没被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