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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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是非

    mon jul 13 17:35:42 cst 2015

    杨志繁一愣,怎么会遇上这么个巧合?

    难道世界上所有的保安经理和警察都死光了,只剩下这一对儿一同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那他们俩谈及了我的案子,还有今天白天发生过的那件事?”不论是谁,丑事越是没人知道就越好。

    “白天发生什么事情?三爷可能不知道,他没提。不过我们俩看见你回来的时候,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事务所办公室里,李东阳拿起座机话筒询问道。

    “我是东浜市刑警队的,请问是李东阳律师吗?”

    放下话筒,李东阳双手抱紧了脑袋,身体慢慢地蜷成了一团。

    他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事实,不敢想象以后该怎么做是好。想去抱怨,将胸中郁积的不忿统统归咎于某个不相干的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

    “老大,你怎么了?”一旁整理卷宗的小杨关切地问道。显然,她感觉得到李东阳那低落至极的情绪。

    “没什么,主任现在在办公室吗?”

    还没等得到肯定回答的话说完,李东阳就起身快步走进赵智茗的办公室里。他失去了往日儒雅的风格,直截了当地说道:“师父,”

    “杨占军在东浜服农药自尽了。”

    “什么?!”

    赵智茗也是一惊,原本在他们不断劝说下好不容易才打起精神上诉的老头,现今居然服药自尽了。

    “他他妈的脑子进水了吧?!”赵智茗也失去了往日的涵养,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案子还得继续理顺。好在东浜刑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孙翦的司机与隋小菊是亲姐弟。通过杨老头之前交代的夫妻关系,现在看来这个司机故意杀人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孙翦。如果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证实这个隋辉祖就是凶手,倒是能方便我们不少。”

    赵智茗点了点头,他打心眼儿里就赞成将矛头对准一介平民,这样要比调查一个官员要方便快捷得多。“你马上通知伊勒德,要他尽快忘掉火车追杀这出闹剧。如果他不听还要以此为凭去控告孙翦,那就很容易被上级机关识破真伪。一旦被发现出来,领导们倒不一定怀疑到警察,反而会将矛头对准志繁这孩子。他现在是我们墨客一派的卧底,身在贼窝岂有那么容易逃出一劫。”

    李东扬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告诉伊勒德?就说他尽心尽力保护了一晚上的人自杀了,就是因为和我们墨客一派的卧底呆了一整天?师父,墨侠那帮粗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定会认定是志繁有做过不孝举动才发生了这个。他们有这么一条规矩,不孝之人,断其一指,以示惩戒。此时墨侠的首领和主力就在东浜市,难不成真要志繁受这个惩罚么?”

    赵智茗叹了一口气,脑门上堆起了一层抬头纹。“算了,我亲自给墨侠巨子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你去打听打听,那个隋辉祖还在不在给孙翦当司机。不管他是否在岗,对于孙翦这个人,能争取就尽量争取一下吧。”

    “老赵,你可是很难的给我打一次电话啊。”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略带戏谑的声音。

    “呵呵,这不是怕打扰您工作么。”赵智茗虽然比那个人足足大上一轮,可是没办法,谁叫这家伙是东浜市的高官呢。

    跟领导级别说话办事,他这个三线城市的律师算个屁啊。“杨占军的事情,您现在得到消息了么?”

    “哦,得到了。呵呵,你这老头无非就是想替他侄子求个情吧?放心,这事儿我不怪这孩子,没必要对我们任务中的弟子执行家法。”

    “那就好,那就好,我先替志繁谢谢您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开车撞人的凶手并不一定就是孙翦,很有可能是杨占军的妻弟隋辉祖干的。隋小菊与杨占国有私人恩怨,当弟弟的替姐姐出头,这很说得通是吧。所以能不能考虑一下将视线转移到隋辉祖身上,把火车上那件事给放到一边儿去啊?”

    电话那头的人呵呵笑了一阵,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打火声后才传来话语。“老赵啊老赵,且听听我这么给你分析一下。杨占国撞破了孙翦和隋小菊的奸情,准备上报渭州市纪委的时候被公车撞死。无论是凶手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你敢说这里面孙翦就能完全清白么?”

    “就算与这两位都没有关系,现在东浜市警方和渭州市警方都对火车事件进行了立案。无论他们给出什么结果,只要孙翦不实名举报隋辉祖,那么这两人总是逃不开包庇凶手的罪名。总而言之,孙翦不下台,这事儿就没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可万一被人识破火车事件是假的,上级公检部门是怪不到你头上,志繁岂不是毁了。”

    “毁?才不会。若真演变如此,我自然会保他出来。何况伊勒德也确实和不明身份的人动了手,我们虽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却也不难猜测。不过我还是蛮期待检察院查到杨志繁身上,只有这样,伊木集团北环物流公司自然会进入高检的眼界内。而在渭州干掉了孙翦,我的人就会从他手中得到不利于言占旭的情报。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言玄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您老也该体谅我一下吧。”

    “就为了达成打黑除恶的目的,你就可以不择手段了?”

    赵智茗强忍着怒火,他从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挑衅的意思。拿自己当枪使,拿杨志繁当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墨客一派在他的眼里难道就是一个工具?

    “你给我听着,杨志繁是咱们墨门的人,也是我们渭州人民的骄傲。如果只追求达成你自己的目的而牺牲掉他,这种事情我绝不容许!”

    “他妈的,你个老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了对方的咆哮声。“五年前你仗着自己的倔脾气出走渭州自立门户,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呢!现在全省的墨家势力由我说了算,你一个老匹夫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谈不拢就滚蛋,各走各的路!”

    电话“啪”的一声就挂断了。

    唉,世风日下,人不敬老哟。

    赵智茗缓缓地放下话筒,无奈地苦笑半晌。

    什么叫做社会,什么又叫做现实?其实意思都差不多。也许就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有的人就会喜欢你或者恨你。又或者仅仅是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许对面的人就会与你在某件事上保持着相同的观点,也有可能他会在心里咒骂你这个人怎么如此令自己不爽。

    生活中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画家见艺术,屠户见猪毛。

    可是在故事发展的每一个环节,并不全是按照一个人的意愿发展下去,尽管他们都已经付出了努力。

    在东浜市政府大楼的某个办公室里,他拿出了一张相片久久凝视。照片上,他与眼皮带伤的言玄朗勾肩搭背微笑着看向镜头。

    手指加力,掐住了相片一角,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世上,既然有了我,就不该再有你。”

    “孽种!”

    “啊――!”

    从噩梦中惊醒的杨志繁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汗湿的脸颊夸张地抽搐着。一边平复着自己散乱的呼吸,他一边伸出颤抖的右手去摸茶几上的烟盒。手指落了空,原本在睡前放烟的位置上,现在竟然空无一物。

    “杨叔叔,给你吃根糖吧。”清脆的童音在身后响起,杨志繁猛地回头一看,居然是言忆光这个小鬼头。

    言忆光并没有被他的剧烈动作吓住,反而笑嘻嘻地伸出小手递过去一根棒棒糖。“妈妈说过,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找一个宣泄的方法,抽烟是其中一种,吃糖也是。我感觉烟味很呛人,到不如吃一块甜丝丝的糖果来得舒服了。”

    杨志繁笑着接过,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后,一股甜意从舌尖贯通全身,方才的紧张感果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抚摸一下男孩的小脑瓜,开口问道:“今天怎么没去上学啊?”

    “爸爸中枪了,出了院子就不安全嘛,所以就请假不去了呗。”

    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口中再度想起昨晚的惊险场面,杨志繁感觉心里有些发堵。“...这个话,是你妈妈教你说的吗?”

    “当然不是了。”言忆光笑着做了个鬼脸,抬起了小腿迈到沙发背上,杨志繁连忙伸手扶住他小小的身子,生怕他摔了下去。

    等言忆光在杨志繁身边坐好后,他才继续说道:“光是看就能看得出来,爸爸身上中了三枪,而杨叔叔你昨晚第二次回来的时候身上溅满了血,肯定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对咱们家宣战了。既然处于战争状态,那么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生命危险。所以啊,像我这样的非战斗人员最好不要出这个院子。”

    杨志繁点了点头,叹息道:“家族战争嘛...自然是很危险的。连你都要被卷入其中...唉。”

    “杨叔叔,你刚才一定是梦到自己昨晚杀人的事情,才会吓醒的吧?”

    “咦?你怎么会知道?”杨志繁转头,盯住那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说来也怪,言忆光的高鼻梁很像言玄朗,可是一双大眼睛却不像这夫妻俩。

    言忆光眨了眨眼睛,平静地回应道:“以前我也见过邱叔叔也是这样子醒来,满头大汗地找烟抽,这好像是去年发生过的事情。记得那天我和豆豆下围棋的时候,豆豆悄悄告诉我,她的爸爸杀了一个坏人,晚上都不敢回家睡觉。因为邱叔叔害怕做噩梦吓到程阿姨,也害怕吓到了豆豆。”

    杨志繁愣了一下,没想到在昨晚冒着漫天弹雨狂奔的邱锐也会因杀人而恐惧。“那么从那一天以后,邱叔叔有没有再次杀过什么坏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那天起,家里的人就在也没那么紧张过。只是昨晚,大家又...”言忆光停住了嘴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亿光,你觉得坏人该杀么?”话一出口,杨志繁就有些后悔,问小孩子这个干什么。

    “我觉得坏人也是人,大家明明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没必要非闹个你死我活。”言忆光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若是有谁过分地仰仗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那就有些太霸道了。就像在我们班里,有一个小男孩喜欢吃午餐里的红烧肉,他就用拳头去吓唬别的同学给他。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先不说老师会不会批评他,我就第一个站出来揍他,然后把他的那一份分给大家吃,让他也尝一尝这个滋味。”

    被逗笑的杨志繁搂住他小小的肩膀,问道:“你这个红烧肉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言忆光伸手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肩头,那里还残留着一块淤青。“这就是那个小孩打的,他都抡起扫帚把了。不过没关系,最后我还是把他打哭了。”

    “唉,明明想称王称霸,却也会怕疼哭鼻子。”

    “后来我对老师说不要请谁的家长了,我们俩握个手,他保证不再抢别人的午饭就解决了。”大眼睛向杨志繁扑闪了一下,看到他眼中露出的怜惜之意就弯成了一对月牙儿。“杨叔叔,我来教你下围棋吧。”

    “好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教子尚且如此,那么言玄朗邱锐他们怎么可能会是黑社会?

    也许一个幼童尚且不能懂得掠夺别人有如何的快感,但是根据昨晚言玄朗主动让利的态度,杨志繁从这对父子身上看出了他们的共同点。

    或许反抗,或许忍让,事实上他们都在遏制着别人过分膨胀的私欲,是当之无愧的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