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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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真相

    fri jul 10 15:42:43 cst 2015

    战局瞬间逆转,见识过伊勒德娴熟的蒙族摔跤手法,以及不远处雷霄荃残忍的杀戮之后,最初来袭的三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

    看到雷霄荃转头射来的凌厉眼神,他们惊叫了一声转身逃开。

    当第三个人跑到十号车厢另一头的厢门时,岳长河低声笑道:

    “替我向孙瘸子问好。”

    这个人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巨大的恐慌,竟一头撞到了车厢结合部的墙壁上晕了过去。

    他的同伴跑回来拖起他的身子,很快地就消失在十号厢乘客的眼前。

    “你是谁?”此时的伊勒德回神凝视着雷霄荃,完全不顾跪在地上大口吐血的杨志繁。奈何于自己是请假出来,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所以只能横拳当胸。

    “谁知道呢。”雷霄荃俯下身子拎起死尸甩到背上。由于死尸身材过于高大,雷霄荃几乎是半背半拖的走到结合部车门。

    他伸出空闲的一只手熟练的打开门闩,回头冷冰冰的说:“不想死就别跟过来。”

    说罢,将死者的双臂环过自己的脖颈,向扑面的烈风中纵身一跃。

    约莫十几分钟后的列车乘警室里,被雷霄荃捅成重伤的刺客断断续续地回答着乘警盘问。

    “我从渭州上车...受人所托来杀一个老头儿...”

    坐在一旁的杨占军顿时面如土色,伊勒德倒是不慌不忙地问道:“是受孙翦所托吗?”

    刺客费力的眨了眨眼,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天微微亮,杨志繁在朦胧中听到了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当着进门的伊勒德和乘警面前为伯父掖了一下被角。

    “下车后你们就跟这位同志走吧,东浜的刑警同志会开车来接你们去录口供。”

    伊勒德掏出烟盒,先递乘警一根后才转向杨志繁。

    “我就不和你们同去了,下车就坐快客回渭州。一旦立案侦查,渭州方面也得提前做一下准备。”

    杨志繁叼着烟卷,没有吭声。

    伊勒德叹了一口气,对同样一夜没睡的乘警说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还有两三个小时才到站,我在这儿替你守着。”

    “行,到站时候我再过来。”

    送走了列车乘警,伊勒德在门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后便将软卧车门从里面反锁上,坐到杨志繁身边小声说道:“你认不认识那个小孩?”

    杨志繁摇了摇头。

    “唉,那个伤者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死了,这孩子摊上大事儿了。不过好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与咱们交手的人是从省城上来的,但后来的那几个人是咱们门中安排的,一群渭州小流氓,演一出好戏而已。”

    杨志繁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怒火中烧,一手卡住伊勒德的脖子将他推到墙上。“门中安排?要是我伯父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你怎么赔我?!”

    “你听我说完。”伊勒德并不反抗,反正杨志繁受伤后力气并不大。“若不是假戏真做,回去我怎么向上级反应好布控监视孙翦?你小子,懂点儿知恩图报ok?”

    杨志繁恨恨地松开了手,低声说道:“谢了,这种恩情老子可受不起。”

    “死的这俩是一对孪生兄弟,名字叫严林严柏。”伊勒德放松了神情,给自己点燃了香烟。

    “门里的大头领伪装成渭州的买家,许下一大笔酬金让他们来动手。本来设定好的剧情是由我出声证实自己的身份,随后抓住一个就能跟东浜刑警交差。可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这么个孩崽子,居然还有另一伙人跳出来插手,真是白费了我们一番苦心。”

    杨志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随后闭上了眼睛,现在的他已经对墨门没有任何的好感了。

    雇人演戏,亏他们想得出来。

    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门派,实则为了实现目标而不择手段,有必要么?

    伊勒德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就笑了笑没再说话。

    杨志繁躺倒在床上想着,接下来,岳长河该怎么来找自己?

    其实在刚才伊勒德与乘警们一一盘查乘客车票的时候,岳长河就已经淡定的走进了末节车厢的厕所。

    反锁好门,他一把推开了厕所的窗户,后退一步站到角落。

    而后雷霄荃从车顶上轻松地钻了进来,将沾血的口罩和外套丢到窗外后,接过岳长河递来的过膝风衣穿在身上,拧开自来水梳洗了一下脸,又用水换了个发型。

    “呵呵,再过几年你就做不了今天这活儿了。”

    雷霄荃关上窗户,解开裤子在便池上蹲下。“再过几年也用不着在火车上干仗了。哥,什么时候能给我和雷子发支手枪?”

    “早在两年前,我们的手枪就卖给五爷了。五爷得罪的人不少,早晚都要跟警方打一场。”

    “跟警方明火开战,五爷必将闹出一场大动静。”

    “枪支弹药这种东西,我们摆脱得越早越好。否则的话,被警方嗅出一点动静就会被全国通缉。三哥有言在先,等我们将北环物流转交到你们第二代手上之前,要彻底洗白产业,打打杀杀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可是三哥垄断了陆路运输,不是也得罪了不少人吗?他就那么确定没人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岳长河微笑着回答道:“运输这面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眼前头等大事就是解除垄断,另开一家新公司,来一次经营者层面的大换血,换一批身家清白的新人经营,我们这帮老辈只吃投资的分红。另一方面,把货车和院子都转出进行融资租赁,转成现金投资吃利。这样的话,还有谁能找到我们的头上?再加上收购下五爷经营不好的那片花生田,回头我们把它买下来搞原料生产,这又是一份靠谱买卖。”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乘警敲了敲门喊着:“里面有没有人?查一下车票!”

    岳长河打开车门,看见两名乘警和伊勒德站在门边。于是他一边递过去两张刚买好的硬卧车票,一边一口流利的吴语问道:“警察同志,还有多长时间到东浜市啊?”

    “不晚点的话是五点钟,急什么,反正是终点站。”乘警捏着两张车票看了看,又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岳长河的脸。

    “娃儿肚子很痛的啦,车上也没有卖药片的。要到五点那么久,娃儿要闹肠胃炎的呀。”

    “多拉点屎就好了。”乘警不屑的关上了厕所门,心里暗骂着南蛮子屁事儿真多。

    一切都如预料中的那样,雷霄荃就这样躲过了乘警的盘查。

    “还真是没能想到,护卫杨老头的居然是渭州的便衣警察,这倒是为我们省了不少事儿。他面对的是省城孙瘸子的手下,那么,你干掉的那个又是哪儿来的?”

    “我有看到他的车票,渭州来的,叫严柏。”

    岳长河靠在墙上不禁出神,要知道在短短一天半时间里,出自于管家航之手的假情报绝不可能传到渭州。就算孙翦头脑再如何精明,也绝不可能猜到杨占军将前往东浜市。

    结合时间因素、袭击理由和是否具备条件袭击,岳长河长叹了一口气。莫非是志繁的朋友也暗中故意安排了一出苦肉计?那也真是够狠的。

    对了,三哥有跟自己说过。近些年来,在三个的老家渭州市新崛起了一个势力,为首之人姓程,确切名字就不知道了。他似乎知晓三哥的身份,所以在三哥回家探亲时候派人袭击过三哥。

    如果这次也是他的话,那么他是如何知道情报的?

    绝不会是志繁的,因为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六点三十分,列车到达东浜市火车站。跟随乘警一同下车的杨志繁不经意回头看一眼十号车厢,却发现那里的车门仍未开启,车窗里还有不少人向外张望着。

    伊勒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都是命案的目击者,分批录完口供才能下车。别看了,看多了做恶梦。你旁边死了俩人,就一点儿都没觉得害怕?”

    杨志繁摇了摇头,推开他的右手哼道:“倒是你,自己雇佣的人被杀了,良心就一点儿也不受谴责吗?”

    伊勒德冷笑一声,推了杨志繁一把说道:“小子,好歹我也是你的恩人,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不然我真揍你了。”

    时候还早,刑警方面还没有来车。在车站乘警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后,杨志繁起身走向门口。“去尿尿,一会儿回来。”

    等他站到小便池前刚解开裤带,一个男人走到他旁边的小便池上说道:“这一宿也够你受的了哈?”

    回头一看,正是岳长河。

    “小荃呢?”杨志繁盯着身前的墙壁,压低了声音问道。

    “出站了,昨晚刚跳下去不久,就从车尾爬回来了。你那朋友查票的时候也没认出来他。”

    “我和伯父一会得去一趟警局,有车来接我们。”

    岳长河点了点头,垂手解开自己的裤腰带说道:“那我俩就先走了,到了东浜你们就再安全不过了。你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尽可能在警局附近住下,等他们决定回渭州批捕之前回家一趟。”

    “好。”杨志繁离开了厕所。岳长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替他感到悲哀。

    你有你必须隐瞒的事,我也有我的。

    明明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却要承受着如此沉重的压力。

    从身后的大号间传来一阵冲水声,一个老头慢慢悠悠的从里面走出来。“小伙子诶。”岳长河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是在叫自己之后回应道:“怎么了大爷?”

    “小便时候专注一点嘛,你都尿鞋上了。”

    “我是东浜市刑警二中队长吴鸣洋,你们这个案子由我来受理。”膀大腰圆的便衣男子与坐好的他们简单的握了一下手,寒暄几句后就直切正题。

    “要知道,这次你们指控的是你们家乡城市的市级领导,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就无法向省纪委进行申请,所以还请你们详细的讲述一下事情经过。”

    坐在一个警察的身前,杨志繁不禁心中惴惴不安。毕竟在几天前他曾杀掉了一名毒贩,也不知道事后三哥他们怎么处理了。

    可一想到父母大仇,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更偏激的想法。如果能从伯父口中听到确凿的证据,那么自己再杀一次人也无所谓。

    杨占军转头看了一眼侄子,像是坚定了决心似的开始讲述起来。

    “四年前,我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了我媳妇。当时我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总觉得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没结过婚就嫁给我,怎么说都是我的福气。”

    “我还记得相亲那一天说媒的老太太刚提完我弟弟是机关的副科级干部,她就开始对我产生兴趣了。不到两个月我们俩就结婚了,当时志繁还在上学,弟弟和弟媳都来喝了喜酒。可是那年过完年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就不怎么来我家了。”

    杨志繁接过话头说道:“我爸告诉我,那个女的不是什么正经人,把你迷惑的油盐不进了,所以才叫我少跟你们来往。”

    “可她是她,你终究还是我的亲侄子不是?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不来看我吧?其实这也怪我,当初没听你爸的劝说非要跟她结婚,可能就从这件事以后他心里就有了疙瘩。婚后那段日子,我媳妇总带着几个打扮得像妖精一样的娘们来家里打麻将,总是给家里闹得乌烟瘴气才肯罢休。每次我说她的时候,她都会反过来骂我没用,时不常还逼着我弄钱去给她买各种东西。”

    “我跟你爸借过钱,但你妈把钱管得死死的分文不借。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一边领着国家发的低保,一边小偷小摸弄钱哄她高兴。到了去年这个时候,她打听到土默图村要征地建设温泉住宅,就想通过你爸的关系找找人要个便宜价钱买上一户。你爸当时一听这话,果断的就把电话给挂了。”

    “然而隋小菊并没死心,她又托她的弟弟隋辉祖去找人。隋辉祖比你大个两三岁,是孙翦的司机,平时飞扬跋扈的总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隋小菊三天两头就出去玩几天才回家。”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有一天她竟然掏出了一个写着她名字的房产证。那天她得意忘形的给你爸打电话,冷嘲热讽说了一堆难听话。回头又告诉我说,要是两个月内不能给她买上一件貂皮大衣就要跟我离婚。所以...之后就发生了那么一件破事儿。”

    杨志繁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掏出香烟,也不谦让一下就叼在自己嘴上。“我爸那个性格你还不清楚?只要听说了违反常规的破事儿,哪还管你亲戚不亲戚,说查就查。肯定是他发现了孙老头和那老母狗搞破鞋,准备一举上报,结果就被孙翦提前下了黑手。”

    杨占军这时候瞪了他一眼,怒道:“志繁你说话文明点,什么叫老母狗,好歹她现在还是你大娘!”

    一手甩飞了还没点燃的烟卷,杨志繁起身就一脚踹倒了杨占军。“滚你妈的大娘!”吴鸣洋和做笔录的警员赶紧起身架住暴怒的他。

    杨志繁额头上青筋直跳,眼泪夺眶而出。

    “你他妈戴了绿帽子还不够,还娶了个谋害你亲弟弟的凶手!都他妈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替她说话,你他妈还是个人吗?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去火车上救你,你还我爸爸!你还我妈妈!你把他们还给我!!!”

    吴鸣洋叹了一口气,拦腰抱住杨志繁一把推到墙上,两手按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劝解道:“老弟你先冷静一下,事情经过也算是听明白个大概了。既然说是孙翦的车撞了人,而隋辉祖又是他的司机,那么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只是还需要由我们来仔细盘查一下。老弟,你先冷静的休息一下,给我点时间让我去查清楚这个事情,好吗?”

    “你伯父就是再不对,他也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啊。有什么事,咱们身为大男人的还是先体谅一下好不好?”另一个员警也是这么劝说着。

    杨志繁闭上了通红的双眼,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过了一会他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等两人放开他之后,杨志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拍在桌面上,恶狠狠地望着一脸灰白的杨占军说道:“找个地方你自己住着吧,我这就回去上班了。钱不够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其它的事情让警官跟我来说,因为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志繁…你说的这话是真的么?”

    “…你是我伯父,所以我们还是暂时别见面为好。”杨志繁擦了擦眼睛,呼出一口长气。“我怕再见到你的时候,就会不顾一点亲情了。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的,你们都是凶手。”

    “我不管法庭怎么判,在我心里,凶手就得偿命。”

    袅袅水汽中,吴鸣洋的双颊早已泛上酒醉后的晕红。

    白天送走杨志繁之后他接到大学时期好友的电话邀请,下班后来到警局外面的一家火锅店,与他开怀畅饮起来。

    两个人闲聊中,吴鸣洋不免会谈及最近遇到的工作琐事,包括在今天处理的某位青年一怒之下殴打自己亲伯父。好友听到这里,脸色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