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风路
字体: 16 + -

第二章 墨门

    tue jun 30 17:30:07 cst 2015

    两个人对视了几十秒,李东阳清除地看到杨志繁的眼光由锐利慢慢变成了一种对温情的怀念,最后竟留下了泪水。杨志繁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胡子拉碴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说道:“李律师,谢谢你的提醒。确实,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做完。等我做完以后,麻烦你再把我送回这里来。”

    李东阳哈哈一笑,说道:“相信我,既然我把你接了出去,就不会再让你回到这个地方。我用我的生命向你保证,在你认为最棘手的问题上,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办理完保释手续后,李东阳带着杨志繁坐到车里,将前备箱里的黄金叶和打火机拿给他。“我知道你好这个,放开了抽吧。我们这就去办那件事,办完了,晚上我请你吃饭。”

    杨志繁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想了想,又抽出一根递给李东阳,歉意的笑笑说道:“这两天快把我关傻了,您先来。”

    李东阳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接过烟,由杨志繁点着。与预料中的一样,才吸了一口他就大咳特咳。杨志繁讶异的看着他,李东阳笑着解释道:“这两天嗓子不太好,咳嗽一阵儿吐口痰就好了。”

    轿车停在国税局门口,两个人走进大厅。杨志繁心情复杂的看着前台,停下了脚步踟蹰不前。李东阳笑了笑,与迎面走来的国税局干部握了握手,接过递来的几个文件后转身递给了杨志繁。“傻站着干什么啊,去那边坐下来签字。”

    “你叫我...签字?”杨志繁接过文件后,双手不住地颤抖。“可是我...”

    李东阳伸手放在他肩上,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现在他们已经核实了你的身份,你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等签完这些,我陪你去银行办卡转账。”

    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放在今天,却变成了不由得杨志繁不感激的雪中送炭。李东阳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今早上放在他桌面上的那张银行卡。

    那个鬼女人的心真是够毒的。李东阳心中暗道,鸠占鹊巢,这下总算能知道那笔钱的来源了。

    杨志繁听完他说的话,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俯身欲下跪时,李东阳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半搀扶半强拽的把他推坐在椅子上。

    等到那个国税局干部也坐在一旁,李东阳就开口问道:“电话打过去了么?”干部点点头回应道:“警察已经在门外埋伏好了,这个案子涉及金额太大,所以来的全是便衣,也没开警车。”李东阳笑了笑,看到杨志繁疑惑的目光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一会再送你个惊喜。”

    与计划中一样,隋女士走进大厅直奔前台,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等候座位上的三个男人。待隋女士坐在前台对面座椅上时,干部才起身走到她身边与她交谈。

    杨志繁双手紧紧握拳,想起身上前,却李东阳伸手按住。只见隋女士涨红了脸,站起身激烈的与干部争辩着什么,声音也越来越大。四五个便衣男子从正门走进大厅,李东阳也拉起杨志繁向那边走了过去。

    心中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后,杨志繁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因愤怒而震荡的鼓膜也平息了下来。

    “李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隋女士面色灰白,她见到了向自己走来的杨志繁,不,是那个打了自己的歹徒...更恰当的说法是,她的侄子。

    “他打了你我关他两天,这孩子已经不欠你什么了吧?现在,我们该算算另外一笔账了,隋小菊,我现在怀疑你非法占据他人遗产并恶意挪用,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说完,李警官回头打量一下杨志繁,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有李律师给你撑腰怎么不早说一声。不过下次可要长点儿心眼儿,不要以为社会对你不公平,咱们当警察的眼睛可都雪亮着呢,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肯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隋女士挣扎着,希望从警察的铁腕里抽回自己的手臂,然而尽是徒劳。她声嘶力竭的大喊:“没有我那五万块,他交不起那遗产税!这算我借给他的,他不应该还我吗?!你们没有理由抓我!我今天是来为他交税的!”

    “恐怕这五万块原本就是他的吧?”李东阳继续说道:“把侄子告到派出所,然后从人家的床头柜里面点出钱。既然不能收买我,那么干脆就交完这笔遗产税,好卷走所有的遗产远走高飞,是吧,隋女士?”

    隋小菊虽然抽不回双手,抬腿倒还是能做到的。李东阳站的位置有些靠前,正好被她踢了一脚。李东阳马上退后了几步,虽然有些博努,但他并没有还手。

    李警官冷淡的瞄了隋小菊一眼,看到自己的人将她身子按到蹲伏,便回头低声地问杨志繁。“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够不够?”

    杨志繁一愣,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里有监控,再说旁边还有那么多老百姓。”李警官转过了身子,对便衣们打了个手势。“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朋友,去吧。”

    杨志繁这才如梦初醒。

    此时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隋小菊被两名便衣扭住双臂,像是意识到了马上要发生什么似的,双腿颤抖着不住后退,可是貂皮大衣似乎并未遮挡住发自心底的胆寒,若不是两个警察提着她,她可能就仰天躺在地上筛糠了。

    “大娘...”杨志繁抬起头,带着一抹奇怪的微笑道出了四年里习惯的称呼。没等到隋小菊开口回应,一声闷响,杨志繁一脚重重的踹在她的肚子上。

    我不想描述一个大男人打一个弱女子用上了多少力道,只不过我相信,天道好还,世间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杨志繁的动作很慢,但每一拳每一脚都很有力。李警官适时的拉住了他,不过杨志繁却完全没有挺瘦的意思。

    “放开我,放开!”此时的他像一头嗜杀的野兽,尖锐的嗓音如同狼嚎。

    “小子,我可是个警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罪。”李警官死死地用大手箍住杨志繁的臂膀,“好好想一想你的父母,他们绝对不希望再看到你进监狱,不是吗?”

    提到父母,杨志繁这才慢慢平复下来。“可是你们不会判她死刑,早晚有一天她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如果你真恨这个人的话,那就在她服刑的这段期间里,努力地成长到没人能再敢伤害你的地步,这就好了呀。”李东阳指着昏厥的隋小菊,“再说,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算是已经被你打个半死了吧?”

    所以当警察拖着隋小菊走出大门时,这个弱女子还在不住地吐出血沫。。

    李东阳握着干部的手,歉意的笑道:“弄脏你们的地方了,回头有空咱聚一聚。”

    “这没什么,不过看得真叫人解气。对付这种臭娘们,就得下手往死打。”干部如此说道。

    两个人乘车来到月亮湾,李东阳请客吃辣炒蚬子和烧烤。点完菜等服务员走开后,杨志繁探身向前靠近李东阳。

    “你不是我父亲的朋友。”

    李东阳笑了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父亲职位不高,到了他这个岁数,对权位也就没有那么大的追求了。”杨志繁开了啤酒瓶,给两人身前的杯子慢慢斟满。“他平素交往的朋友都是与他一样的人。平日里偶尔聚聚,打打麻将,喝点儿小酒,彼此交往的人们既不会在行政职权上有所冲突,也不会在需要帮忙的时候帮上多大的忙。而当他们面对我们这一辈儿的年轻人,他们往往会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来谆谆教导,暗地里又止不住地叹息羡慕我们的成就,感慨自己年华老去。所以只要不是自己子女,又不需要求你帮忙的话,他们就不会太愿意与这一辈儿的人交朋友。”

    “不对脾气的人只可以做过街朋友,交不得心。你岁数不大,还是个律师,还愿意出几万块钱帮我合法继承遗产,这完全违背了视他作为朋友的概念了吧。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需要我去帮你做的,我不太喜欢欠着人情。”

    李东阳哈哈大笑,一手拄着桌子指着杨志繁说道:“你小子逻辑推理够可以的,居然把我推断成需要你帮助的人了。不错,我承认我不是你父亲的朋友,也承认我那五万块并不是白花的,不过要想知道更多,你需要为你自己办成两件事儿。如果办得好了,证明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回报我,到时候自然会告诉你这一切。”

    一天的接触后,杨志繁对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了些许的好感,然而在经受过两天牢狱之灾后,也若有若无的对他有了些许防备。当他听到要自己为自己办事时,没有一丝怀疑便点了点头。“哪两件?”

    “第一件是你父母生前曾买过两份平安保险,四千块一年,十年期交满了。按照意外身亡的保险赔付两个人总共该得到三十多万,但是七天内若无合法继承人前来领取将会自动取消,就算有合法继承人超过期限也只能领回交纳的原款八万块。理赔需要死亡现场证据,这个照片我已经请交警队的朋友弄到了,不过我告诉你,在这交涉过程中,平安公司可能会对你有所诘难。毕竟一次性赔付三十多万有点儿多,换做是谁都不愿意轻而易举的交付。我要你全额取回。记住,你只有三天时间,这件事应该优先处理。”

    “第二件就是你的仇人。通过照片我调查了车牌号,是市人大一个领导干部的公车。而且根据录像判断,已经超过了限速六十公里。我推断应该是酒驾。不过经调查发现这个人来头不小,还认识一个资深律师。如果上法院对峙,拼光了我们手头上的证据也只能让他坐牢,而且还是缓期执行...这么直白了跟你说吧,他连监狱大门都不用进。我们事务所跟这个官员有些过节,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咱们俩分头行动。我们需要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让任何敢来为他辩护的律师都统统闭嘴。”

    杨志繁笑了笑,道:“所以说,我只有十三天的时间?”李东阳点头。

    杨志繁苦笑。“关了这两天,我这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既然你说这是对我的考验,那么请你告诉我。”他拉着凳子靠近李东阳,“如果这些考验通过了,你会安排我去做些什么有意思的工作?要知道,自进看守所那天起,我的老板就把我开除了。这个社会可不存在不求回报的付出,而你又不是我父亲...”说到这里,杨志繁的眼眶里浮上一层水雾。

    李东阳靠近他,神秘的一笑说道:“到时候我会带你加入组织,在社会上立足之后,去行善除恶,做一个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

    “英雄?这些天社会给了我这么多的打击,你凭什么对我还这么有信心?”

    “那你告诉我,倘若有人很快就要遭受与你同样甚至更糟的折磨,你会见死不救么?”

    “我承认,我不能。”杨志繁喝了口啤酒,又开口问道:“难道除了个人道德因素外,还有什么隐性身份会要求着你去做么?”

    李东阳压低了声音,“你说对了。兼天爱,铸义之钩钜。世上若有不义之事由我发现,纵远涉江湖,萍水相逢,也要挺身而出。我是墨门弟子,我的身后,就是千年不灭的墨门。”

    比起被“千年不灭”的墨门垂青,杨志繁现在更担忧的,是如何忍受孑然一身的孤独。

    站在家门口,他足足发呆了半个钟头。颤抖着手打开房门,房中物事依旧,可是这世上最牵挂自己的两个人却再也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