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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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与处置

    退婚与处置

    谢菱的尖叫声把更多的人都引了来,众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桓衡披头散发随意穿着外衣站着的样子,而谢菱头上的珠钗掉落在地,发髻凌乱,只是随意抓着衣物遮住身子,一脸惊恐地看着众人,这一幕说明了很多事情,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袁氏看到这间斗室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脸色越发难看,看着谢菱那丑态,这真丢谢家的颜面,她正要做声之际,从她身后走出的谢芙却是一脸气愤地上前当众狠狠地甩了桓衡一巴掌。

    “啪!”地一声,这一巴掌极响把众人的小声议论都打散了,众人这才把目光对准了谢芙,对于谢芙今晚那耀眼的表现,众人记忆犹新,这桓衡有了这么好的未婚妻,居然还与未来小姨子搞到一块?

    “打得好,这小人太龌龊了。”有人出言支持谢芙。

    顿时支持谢芙的声音渐响。

    “桓衡,你这个小人,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谢芙一脸悲壮地说,然后当众转头看向袁氏,玉指指着桓衡道:“大伯母,阿芙要与这小人退婚,还望大伯母答应。”

    桓衡听到谢芙要退婚的话,这才从那一巴掌中回过神来,急忙要伸手抓住谢芙的手腕,谁知这女郎居然跳开了,双眼厌恶地看着他。

    “阿芙,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你相信我。”桓衡顾不上颜面,急着道。

    谢芙伸手指向一旁惊呆住的谢菱,“她可是我的亲妹妹,你桓郎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居然与我妹妹搞到一块,阿菱,你的眼中可还有我这个阿姐?我的眼睛还未瞎,你们刚刚亲密的姿态我看得一清二楚,别骗我说你们是不小心才睡到一块的?”她的声音越来越气愤,冷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睃巡着。

    “不,不,阿姐……”谢菱回过神来,她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不然以后她都将没脸见人。

    “阿菱,是她勾引我的,是她,要不然我也不会糊里糊涂与她睡在一块儿。”桓衡急忙道,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到谢菱的头上。

    “七郎……”谢菱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之前还与她情意绵绵的男人,现在她的贞节毁在他的手中,他居然这样对待她?“阿姐,我没有勾引七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这一切?”她要为自己挽回一些东西。

    “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小人,她若勾引你,你就低头了?原来你桓衡的节操居然低到这种程度,那我更要与你退婚,你连什么样的女人都分不清楚?哪还配当士族子弟?”谢芙意志坚定地道,听到谢菱的辩驳之词,她这才缓步走近谢菱,“阿菱,你这一声阿姐我真的受不起,世上的男人有千千万万,你为什么偏偏要与我的未婚夫做这苟且之事呢?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阿姐?我带你来宫宴无非就是想让你定下一门好亲事,可你居然这样对我?”

    顿了顿,谢芙又道:“你我姐妹一场,今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背叛我,我谢芙对天发誓,你我的姐妹之情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妹妹,我谢芙还真的要不起你这个会在背后插我一刀的妹妹。”

    这话谢芙憋在心里久矣,现在才找到机会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原来这感觉真是爽,看到谢菱的小脸越是苍白,她心底的笑意越浓。

    众人的目光都对准了谢菱,那目光中有鄙视,有不屑,甚至有些流气的士族青年看向谢菱的目光充满了猥亵,哪里还有人把她当成是高贵的女郎看待?抢姐姐的未婚夫,也惟有比妓子还低下的女人才干得出来的。

    “娥黄女英自古有之,可是人家还是明媒正娶的,哪像这个女郎一样,姐姐还未出阁,就先把未来姐夫给勾到手,实在无耻至极。”

    这样的议论声越来越多,谢菱顿时就急得哭了出来,更何况她现在连穿衣的机会也没有,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然后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袁珏冷眼看了这个场面良久,谢芙要退婚,那会不会把目光转向冉溥?思及此,她无论如何要阻止谢芙退婚成功,于是上前朝至今仍铁青着脸的袁氏道:“姑姑,这始终是丑事,兴许当中还有什么隐情?阿芙也是的,事情都未弄清楚……”

    “未弄清楚?阿珏的话真有意思,我都眼见为实了,难道还有假?”谢芙一脸激愤地盯着袁珏看,她打什么主意她可是清楚得很。“你问问在场的人,难道他们看到的也是假的?”

    众人自又是点头,这证据确凿的事情哪容得人抵赖。

    “临川郡主,这等未婚夫不要也罢。”有人出声支主意。

    “……”

    袁氏瞥了一眼自家侄女,低声道:“阿珏,此事与你无关,别掺和进来。”

    袁珏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的,现在听到姑姑的话,咬了咬唇往后退去,那双眼睛不甘地看了眼谢芙。

    在场之人就袁氏的身份最高,带着批判的目光扫视了低着头无脸见人的桓衡与一脸羞愧的谢菱,“阿芙,这婚事自然要退,大伯母也不会放心你嫁给这等无耻之徒。”

    “多谢大伯母成全。”谢芙当众跪下朝袁氏行了大礼,那绝决的姿态表明了此事已无挽回的余地。

    谢菱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多少次在梦里都梦到谢芙与桓衡解除了婚约,而她又多少次穿上新娘嫁衣嫁予心尖尖上的美男子,可不是在这样难堪的情景下实现梦中所想?这一幕不是她想要的,不是她想看到的。

    低头细思的桓衡突然想到某一点,他的情意来得非常快,似乎是中眉药的情况,想通这点,他记得没有吃下眉药,那就只有这屋子里点的香最可疑,于是抬头大声道:“等一下,阿芙,我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太保夫人,你也要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

    前方大殿上的司马哀听到宦官的禀报,气得当众把酒杯往地下一扔,很多重臣都抬头看着这个白痴帝王,“走,朕要去看看,居然敢在宫里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来丢阿芙的面子,这等人朕饶不得。”说完,不待王太后问询,撸了撸那宽大的袖子,气冲冲地冲出大殿。

    冉溥的眼眸也沉了沉,小丫头又做了什么事?看到众人都随帝王前往,他心下一急,也急忙跟上去看个究竟,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帝王带头冲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桓衡的那句辩驳之词,他不问三七二十一,一把推开那些阻拦的人,双眼看了看这情景,然后双眼就气红了,上前一把抓住桓衡的衣领,一拳就打了上去,桓衡顿时就被打到地上,这下把文武大臣都看得惊呆了,从未见帝王暴跳成这个样子。

    桓衡一看打他的人是帝王,不敢回手,惟有抱着头任他打。

    “朕让你丢阿芙的脸,朕打死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司马哀的嘴里骂得越来越难听,拳头打累了,他就用脚踢,使劲地踢打着倒地的桓衡。

    桓衡的父亲看到儿子被打,心里早把司马哀骂了个透,更是恨到骨头里,这个白痴,但是看到儿子抱着头任那白痴踢打,他心里就一痛,急忙冲上前抱住司马哀正要落下的脚,涕泪纵横地道:“陛下,气坏身子不值得,一切都是老臣这不肖子的错,陛下,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给个辩解的机会给臣的不肖子,陛下?”然后又朝谢芙打眼色,希望她能说一句话,她一句顶得上他说十句、百句。

    谢芙把头转向另一边,对于桓衡的父亲那求救的目光视若无睹,这老匹夫也不是个好东西。

    冉溥只消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小丫头居然用这种方式来退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那含有笑意的目光不期然与她相遇上,只见她眼中调皮的神色一闪而逝,然后又继续扮演悲愤的未婚妻。

    这小丫头,冉溥靠在后面的一根柱子上看她安排的一场大戏。

    司马哀一脚踢开桓衡的父亲,“儿子不是好东西,父亲也不是好东西。”

    谢怿的眉头皱了起来,严厉地看了眼缩着头不敢说话的谢菱一眼,他谢氏一族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他缓步上前与皱紧眉头的妻子站在一块,小声地互相交换了意见。

    王太后看了看当下的情景,目光扫过谢芙的神色,略微沉吟,然后才上前把那发颠的司马哀拉住,他正把桓衡的老父踢得“嗷嗷”直叫,“阿哀,冷静一点。”

    司马哀这才住手,整了整衣袖,上前一把拉住谢芙,“阿芙,舅舅给你做主,这种无耻的小人不配娶你,这婚事取消。”

    “舅舅。”谢芙眼眶含泪地看着这个为她出气的亲人。

    桓衡闻言,忙上前,脸青鼻肿地道:“陛下,臣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陛下,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王太傅毕竟是三公之一,上前行礼建议道,这本是家事,怎么就闹成这样?

    “哼!”司马哀仰高着头从鼻子里哼道。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明明被人抓歼在床了,还要狡辩自己是清白的人?”王恺俊美的脸上满是嘲笑。

    他的话一出,众多少女又是痴痴地点点头,现在她们看向桓衡的目光满是厌恶,外加恶心。

    一直与他不大对盘的玉真子这回也点了点头,“三郎说的有道理,父皇这回可真的是一语成谶。”

    桓衡强逼自己无视众人的议论,指着那香鼎道:“那香是燃情香,我正是中了那香味才会做下这等事情的,并不是出于我自愿,你们要信我啊,我真的是清白的,况且我会在这儿也是阿芙约我来的。”他把疑点都一一提出来。

    谢芙冷声道:“七郎,你倒是诸多借口,一会儿说是她勾引你的,一会儿又说是中了眉药,一会儿又是其他的,你哪句话是真的呢?”她指了指谢菱道。

    “陛下,把那香鼎拿来一验即知臣这不肖子所言是真是假?”桓衡的父亲急忙跪爬向司马哀道。

    桓衡也忙点点头,他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搏了。

    “验就验,舅舅,我且看看到时候这小人还有何话可说?”谢芙倒是第一个支持验香的人,众人都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又点点头,这女郎遭遇到这种事情,仍能这般豁达,倒也令人佩服。

    司马哀吹胡子瞪眼睛地让人赶紧把那御医宣来,几名御医早就等候在一旁,急忙上前,打开香炉鼎,当众验了起来,经过小心查证,然后才一致摇头道:“陛下,这香都是些普通的宁神香,并未掺杂其他的东西。”

    桓衡顿时就傻眼了,他冲上前去伸手抓着一把香灰在那几个老头面前,“你们到底验清楚了没有?”

    几句御医看到他那怀疑的眼神,都一致抬头挺胸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哪会信口雌黄?你这郎君实在无理得很。”

    站在远处的汤妪微微一笑,她亲自派人布置的,又岂会这么容易被桓衡识破?这就是你要对郡主不利的代价。

    桓衡似乎听到了大厦倒地的声音,完了,他的声誉都完了,哪还顾得什么美男子的脸面,顿时就瘫坐在地,两眼失神,而那香灰撒了他半身,他也顾不上。

    而谢菱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怕别人又把目光对准她,即使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眉药才会这样?但是她已经失贞给桓衡这已经是事实了,悄然地看了桓衡一眼。

    谢芙道:“七郎啊七郎,我真的对你仁至义尽了,你我的婚事就此作罢。”然后状似强装一脸平静地道:“舅舅,阿芙先行告退了。”然后快步离开。

    冉溥见状也悄然地消失在人群里。

    王恺看到谢芙离去,以为她受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抬脚也刚想追上去,玉真子就一把拉着他的手臂,挑眉道:“三郎还是留在原地为妥。”

    王恺想要甩开玉真子的手,但是考虑到这场合不对,动作若太大必定惹人瞩目,于是有些恼地小声道:“阿钰,你是不是不与我做对就不开心?”

    “我这是为你好。”玉真子凉凉地道。“当然更为阿芙好。”

    “阿芙?”司马哀看到侄女就这样冲出人群离去,心里那口气更是顶上胸口,大声地怒道,“朕不要再见到这个小人了,往后不许他在宫廷里出入。”

    桓衡顾不上失意,抬眼看向司马哀那张气呼呼的脸,现在不但丢人还丢官,“陛下……”

    “朕的决定不会改变。”司马哀强硬地道。

    桓衡的父亲握紧手中的拳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然后磕头道:“臣谢陛下恩典。”

    司马哀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很快众人也议论纷纷地离去,场面冷清下来,只剩下谢家与桓家的人还站在当地。

    丢尽脸面的桓衡愤慨地起身,有些问题他已经逐渐想明白了,快速地穿过谢菱就要离去,谢菱却眼明手快地伸手抓住他的手,“七郎?”她该怎么办?他倒是说一句话啊。

    桓衡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刚刚与他翻云覆雨的女人一眼,心里一阵厌恶,现在他与谢芙婚事告吹,而她与谢芙也姐妹情断,他还要这个女人有何用?一把甩开她的手,“无耻的女人,我能有今日都是你害的,滚开。”看到谢菱还想巴上他,他伸脚就是一踢,无视她在背后哀哀叫着他的名字。

    谢怿给袁氏使了眼色,袁氏这才上前去,冷声道:“还不快点把衣服穿上,你还想丢人丢到什么时候?我谢氏一族的名誉都被你给毁了。”

    谢菱不敢忤逆这严肃的大夫人,趁着这里没有男人在场,手忙脚乱地把衣服都穿上。

    谢英更是落井下石道:“早就说你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以前勾引阿健,现在又打阿芙未婚夫的主意,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犯贱?专门勾引男人的?”

    谢菱想回嘴,但嚅动了嘴唇半晌,硬是一个字儿了蹦不出来。

    谢蔷拉着谢芙的手走远,一脸鄙视地道:“阿英,你和这种女人说这么多干什么?免得还脏了我们的嘴,阿芙也够可怜的,居然有这种亲妹,不过也好,原来那个姓桓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好在发现得早。”

    袁氏朝女儿看了一眼,谢蔷急忙住口不再言语。

    皇宫某处的假山之上,谢芙看着那天上的繁星点点,突然大笑出来,她等了这么久才等到真正摆脱掉那对狗男女,真该要大笑三声来庆祝一下,笑完后她又默然地看着那苍穹。

    突然感觉到纤腰被人从背后揽住,冉溥在她的耳际道:“怎么?又不高兴了?”

    谢芙转头看着他那在星子下格外明亮的眼睛,伸手揽上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怀里,“溥郎。”亲密地唤着他,声音娇娇的,懒懒的。

    冉溥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抬高她的下巴,“你今天可是打了大胜仗,怎么这小脸苦苦的?莫不是舍不得那小人?”他故意逗着她道,希望她的情绪高昂一点。

    谢芙忙辩道:“怎么会?”拉下他的头,吻上他的唇,极尽温柔缠棉。

    冉溥今晚就想亲近她,只是无奈时机不对,现在才能吻着她那诱人的红唇,任她挑豆着他的感官,单手抱起她,更是专心致志地回应着这个吻。

    满天的星光洒落下来,让两人的身上蒙上了一层光辉,此时,冉溥抱着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在她的唇上啄了啄,“小丫头还没告诉我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谢芙坐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有些默然地道:“你说世人到底为什么总要争来争去?大家安安份份的不好吗?你说那样活着不累吗?”如果谢菱与桓衡不是想要害她,她也不会让他们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冉溥的大掌揉了揉她头顶上的秀发,“傻丫头,居然在想这些事?凡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自古至今没有人可以避免。”他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小丫头,就连星子都不是永恒不变的,人心更是难测,只要有欲念,就会有流血牺牲,就会有争斗。”

    谢芙听他说着这一番有哲理的话,她原本只是感觉到有些许怅然而已,在那繁华之后衍生出来的萧条,“冉叔叔果然是有大道理,阿芙佩服。”

    冉溥笑着又揉揉她头顶的秀发,道:“又叫我冉叔叔,小丫头,你不用一再提醒我很老的事实。”

    谢芙笑眯眯地抬高下巴道:“可是你对阿芙来说真的是大了一个辈份的人呢,所以往后你要讨好我,那我就不计较你比我大这么多的事情。”

    看着她那娇态,总比刚才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坏笑道:“那我要怎么讨好你?小丫头给个提示?这样?还是这样?”他啄了一下她的红唇,然后又啄吻一下她的俏脸蛋。

    谢芙笑着避开,“不要,你的脸上刺刺的。”她推拒道。

    冉溥在出席宫宴的时候才刮过胡子,故意用下巴挨着她嫩嫩的脸蛋,“胡说,我今天才刮过胡子,那我更要搔你痒痒……”

    谢芙呵呵笑着闪躲,“不要,呵呵,走开啦……”

    星光之下,两人倒是甜蜜地笑闹着,但很快那高大的身影又捉住了那娇小的身影,两人靠得越来越近,那娇小的身影又双手圈住那高大身影的颈项,两唇相印,沉醉在情人的世界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桓衡谢菱之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发现,当晚谢菱就没有回谢府,而是被袁氏带回了谢氏主宅,命人关押了起来,等候处置。

    此刻的气氛十分严峻,袁氏的一张脸板得十分严肃,而谢芙跪坐在她的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案,袁氏手一挥,让下人都出去。

    “阿芙,你要退婚我赞成,可我没想到你把动静闹得这么大,若是那谢菱丢脸就算了,可现在我们谢家也被人指指点点。”袁氏甚是不悦地道,她是知道谢芙会有动作的,但这动作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谢芙沉下眼睑,端起酪浆轻啜了一口,“大伯母,若不这样不足以惩罚两人,他们在背后算计阿芙,阿芙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至于解决的方案我早已有了。”抬眼看到袁氏的面容不若刚刚那般绷得死紧,“桓家是什么态度?”她要知道桓家的态度才能决定接下来的处置。

    袁氏的眉头又皱成一根针形,“桓家并未派人上门来提解决这件事的方案,依我之见,桓衡不可能娶谢菱为妻,若是当贵妾那也是对谢家的侮辱,你大伯父为了这件事一夜未眠,这事关家族的名誉。”

    “桓家没有表态,那就说明他们不想理阿菱,那就更好办了。”谢芙紧盯着袁氏的眼睛,道:“谢菱的所作所为于谢氏一族而言就是耻辱,要平息所有的流言蜚语,依我之见,不如就把她送到西山道观去当道姑,相信三清祖师不在乎多一个女弟子,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不会再紧盯着我们谢氏的门庭不放。”顿了顿后,她又道:“桓家卷进谋反一事已是定局了,大伯母以为我们还要与之有瓜葛吗?”

    当道姑?袁氏的面容一怔,她看着眼前这个才年方十五岁的小女孩,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背脊生寒,要一个才不过二七年华的女子就此孤独终老一生,于她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狠,够狠,她在心里突然也对她生出了些许畏惧,知道谢芙不简单,但没想到她除了有手段之外,还能如此狠辣。

    谢芙也不在乎让袁氏看,那表情仍是那般没有变化,并没有慌张羞怯之意,得罪她谢芙的人她是不会轻易饶过的,“大伯母觉得不妥吗?”

    袁氏轻咳了咳,“你这处置的法子倒也可行,不过我还是要与你伯父商议一番,阿菱有今天其实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啊。”看来惟有谢芙的法子可行,这于家族也是有利的。桓家之事连她与丈夫都未深思的地方,她居然也能想得那么长远,那这件事处理起来就不能过于宽松了。

    谢芙只是笑了笑,并未过多的发表意见,桓衡的态度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个小人现在已经为士族所不齿,而阿菱这阴险的妹妹也尝到失去爱情的滋味。像她的冉叔叔所说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那她绝不会任由自己被别人摆了一道。

    谢芙的提议,在谢氏的族会上引起了些许争议,有人说应该逼桓家来承担责任才是道理,哪有把人就往西山道观送去?那样还置谢氏一族的面子要不要?世人莫不是以为他们怕了桓家。

    谢恪端坐在一旁,那张粗犷的脸斜视了一眼叫嚣的人,然后当众朝一旁沉默的弟弟谢怊道:“阿怊,你是她爹,怎么着也得说一句话吧?”

    谢怊却打了个呵欠道:“我没有意见,你们随意处置吧。”他看温娇越来越不顺眼,自然看这女儿也越来越不顺眼。

    谢恪与谢怿对视一眼,对这弟弟都是摇了摇头,谢恪转头看向这段时间随他习武份外努力的谢攸,道:“阿攸是何意见?”

    众人都傻眼了,哪有问一个才十二三岁的男孩这种问题?

    有人想要出声反驳,话刚到嘴边,谢攸那属于变声期的声音道:“我阿姐可是陛下亲封的临川郡主,你们硬要逼桓家那小人娶谢菱,又把我阿姐置于何地?难道让世人都以为是我阿姐不好,才让妹妹抢走了未婚夫?我这种不懂事的孩童都知道,送她到道观出家就是最好的处置。”

    众人听了都愣然了,这男孩说得倒也条条是道,这样一来,他们都不好持反对意见,纷纷缄默起来,不过对谢攸这个不大的男孩倒是多看了几眼。

    谢恪大笑的拍了拍谢攸的头顶,“小子不错,大哥,就这样办吧。”眯了眯眼睛,“阿芙那丫头还有一句话说对了,桓家终究要与贾家为伍,这样一来,岂不是与我谢家有仇,两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结成亲家的。”

    众人一听,他们只顾门面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些支持把谢菱塞给桓家的人都纷纷有些脸红,朝谢恪行了一礼,还是谢家的大人们有远见。

    谢怿点了点头,道:“那么就把谢菱送到西山道观吧。”顿了顿,他站了起来,“谢菱往后不再是谢氏的族女,阿怊,我已决定要把她逐出谢氏一族,族谱上也将不再记载她的名字,这等有辱门风的女子不能再留在谢氏一族里面。”

    谢怊拱了拱手道;“大哥,我无异意,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丢尽了颜面的事情,我现在都感到无脸见人了。”

    “既然如此,夫人,此事由你操持。”谢怿看向袁氏道。

    袁氏应了声“诺”,只是略微看了看谢攸,谢芙的这丫头不但心狠,手段毒辣,就连选人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来她以前认为她非池中物还是看对了。

    门被人推开的“吱呀”声响起,谢菱才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挡了挡那光线,然后才看到那带着光辉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居然是谢芙,她还是一身的光华,脸上噙着一抹令人生厌的笑容,缓缓行至她的面前才停下。

    自从她都被关在这里,慢慢地把那一夜的情景都在脑海里细思了,这才猜到那杯葡萄酒有问题,所以现在她看到谢芙出现在她面前,胸口的气就涌了上来,立刻就站了起来,质问道:“谢芙,是你害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谢芙看着她那憔悴的样子,身上的衣物还是那天穿的,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不知道多久了。“啧啧,阿菱,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士族女郎的风范?”

    “谢芙,我有今天也是拜你所赐,是你设计陷害我的。”谢菱怒道。

    “不,害你的人是你自己,没错,那杯葡萄酒是有问题,但若你与桓衡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若你不去与他私会,我想要害你也寻不到机会,阿菱,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天,更怨不得人。”谢芙笑道。

    “你!”谢菱举手就想扇谢芙的耳光,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如此得意?

    谢芙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神更加犀利地道:“阿菱,别以为你私底下捣鼓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你数次都想害我,毁我名节,让我万动不复,先是温健,再到贾俦,你从来就没有安过好心,哦,还有那该死的金丹,一直以来你都在算计我,我不过是把这一切都回报在你身上而已。”

    谢菱的瞳孔睁大了,她一直以为很隐秘的事情,谢芙不会知道,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太可怕了,她居然能不声不响的这么久,思及此,她突然忆起上回温健之事,恍然大悟道:“上回我花粉发作,温健到我房间非礼我之事也是你在背后操纵的?”

    “阿菱,你终于聪明了一回,上回你是要来害我的吧?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把这滋味送回给你尝一尝。”谢芙突然大力甩开她的手,“如果那个时候你谢菱懂得收敛一点,我兴许还不会设计这么个大圈套给你钻,可惜你却把别人都当成了蠢蛋,殊不知自己才是那天下第一字号的傻瓜。”

    “谢芙,我饶不了你。”谢菱突然朝谢芙冲过去,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谢芙退后一步,阿静冲上前挡在她的面前,一把将谢菱的双手反剪起来,一脚踢在她有膝关节上,逼着她跪了下来。

    谢菱目眦尽裂地瞪着谢芙。

    谢芙弯腰看着她,轻轻一笑,道:“阿菱,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听哪一个?”

    “谢芙,你不用装模作样。”谢菱突然感到一阵心慌,都这么久了,也没有听到桓衡前来提亲的消息,她的心慢慢地沉到谷底。

    “阿菱,你该多谢我才对,我可是让你与七郎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情,圆了你的梦,你该高兴才对啊?毕竟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我还是先把坏消息说给你听吧,桓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上门提亲的,阿菱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不过是利用你而已,可怜的你却傻傻的任他利用。”

    “不可能,七郎不会这样对我,他不会。”谢菱像发疯一般扭着双手,她对他的观感还停留在当年躲在屏风后的那一眼,那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就印在她的心上。

    “不会?阿菱,他都能把我送到贾俦的面前,凭什么不能这样对你?你又比我谢芙好在哪里?二娘终究是妾室起家的。”谢芙道。

    谢菱定定地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那天桓衡绝决的表情原来不是一场梦,他只是利用她来害谢芙,现在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被他弃之如敝履。

    “看来你是想明白了。”谢芙突然叹息一声,“阿菱,如果你早觉悟,你我姐妹也不至于让他人看笑话。族里对你的处置有了决议,你往后就到西山道观去罢,那里毕竟是皇家道观,好好地去洗洗你那颗龌龊的心。”

    出家?谢菱茫然地看着谢芙的神情,她居然沦落到出家当道姑?没有玉真子的身份,没有家族的袒护,她谢菱的命运居然可悲至此?“不,不,阿姐,是阿菱错了,你救救我,救救我……”

    被阿静松开手的谢菱急忙哭着想要去巴住谢芙,现在除了谢芙已经没有人帮她了,她不要当女冠,不要。

    谢芙背着光线,看到谢菱哭着跪倒在她的面前,“阿菱,如果你的哭喊声是出自内心的,那我帮你一把也是可行的,可惜你生了一双与二娘一样的眼睛。”说完,她不再搭理身后的哭喊声,抬脚离去,谢菱会哭喊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忏悔。

    谢菱想要冲出去再求一求谢芙,那大门又瞬间关上了,把那光线又阻挡了,她捶着厚实的木门,“我不要当女冠,我不要……”哭声很响,渐渐的又变小了,她绝望地倚着木门滑坐到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回想那曾经的繁华,她的人生再也没有繁华了。

    谢芙告辞了袁氏,正准备回家去的时候,看到袁珏拦住去路,这女人真有意思,别人对她没有丝毫意思,自己偏在一旁起兴得很,于是她冷笑道:“阿珏,这是我谢家的地盘,你在此拦我去路又是何道理?”

    “阿芙,别以为你退婚的原因无人知道?我告诉你,别打冉将军的主意。”袁珏靠近她警告道。

    谢芙却拨了拨那垂下来的几条秀发道:“奇了,你是冉将军的什么人?妻子?阿珏,你什么也不是,就算我要与冉将军有什么,也不用你批准。”

    “阿芙,你别得意,我不会让你坏我的事。”袁珏道,“冉将军那等男子不是你谢芙这种高傲的女子能配得上的。”

    “那更不是你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能配得上的。”谢芙轻蔑地上下打量着袁珏,“我劝你还是别一头热才好,免得到时候让自己出丑。”

    谢攸刚刚听到谢芙要回去的消息,急忙赶来见她,正好看到她与袁珏起争执,于是上前眯着狼眸朝袁珏道:“你要对我阿姐做什么?”

    袁珏看着这最近在谢家主宅里倍受人宠爱的小毛孩,鼻孔哼了一声,“阿芙,你威胁不了我的。”然后转身离去,这个男孩的眼睛看了让人不舒服。

    谢攸看了看袁珏的背影,朝谢芙道:“阿姐,那个女人是不是惹到你了?”

    谢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小孩子别管那么多,这种人不值得你费心,好好跟三伯父学习才是正道。”她也转而看向袁珏的背影,“那个女人是大伯母的侄女,你别傻得与她起争执,要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强到让大伯母高看你的地步,要记住,当自己羽翼未丰之时,就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最后的话已经是谆谆善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