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东来镇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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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世(2)

    刚走进院子,傅斯年第一眼就看到一彪型大汉,身高有八尺,满脸髭须也挡不住那人脸上交错纵横的伤疤,还只有一只眼睛,他以为是家里进了强盗,马上把腰上挎着的斧子抽出来拎在手上。

    一言不发,只待那大汉再有动作他就要上去拼命。

    可是那大汉直愣愣的盯着傅斯年,然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拱手沉声道:“末将韩铁山,拜见世子殿下。!”

    这是什么个情况?

    “叫你的?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世子?”傅斯年偏过头去对白玉堂说。

    本来白玉堂是见过韩铁山的,可是韩铁山这时全副心神都在傅斯年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傅斯年身后还跟着个人。

    听到那声“世子“白玉堂心里马上就清楚了,傅斯年这小子果然就是大将军之后!“世子”二字向来是对王侯公卿之长子的称呼,大将军张崇文官拜枢密副使,封燕王,掌三十万燕云铁骑,麾下军队世人都称为张家军,他的儿子当然被称作“世子”。

    那眼前之人是谁就显而易见了,他必然是大将军的老部下,而整个大唐军中有这般魁梧身形的武将可没有几人,自然而然的,白玉堂就想到了那日里接他进帅帐的韩铁山。

    “叫你的,别装傻,快去扶人起来。”白玉堂把傅斯年推出去。

    傅斯年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听得明白这人唤的是“世子”,他听夫子讲过,知道“世子”是什么意思,可他只是在这个小山村里长大的孤儿,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有人用这个名号称呼自己。

    他觉得能被人叫一声“世子”的,哪个不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穿得衣服是绫罗锦缎,千金狐裘,胯下该骑上一匹高头五花大马,连吃饭的碗都该是金字做的才对。再看看自己,一身粗麻衣服还打着补丁,脚上的草鞋在山里走了一天都烂了一半了,砍了一天的柴一身的汗臭,哪儿有个世子的样子?

    这人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傅斯年说到:“你认错了,我不是什么世子。”

    他想要去扶那人起来,但是再看看那人胳膊能有自己两倍粗细,跪着都能有自己站着高,要扶也扶不动,他站在那人面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韩铁山方才见到傅斯年进来,他看到傅斯年那张跟大将军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立马就明白过来他肯定是大将军的血脉,情绪激动下这才做出这般举动。这十三年来的他每日做梦都想再跟随将军再驰骋沙场,一同饮酒一同杀敌。他看到傅斯年,就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将军一般。

    只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傅斯年跟随夫子在这小山村里生活了十三年,将军身死的时候他才两岁,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世,自己这般行为是有些唐突了。

    他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孩子,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顶,抬头望天,眼角似有泪。

    大将军!您看到了吗?我韩蛮子终于找到了公子,您放心,我一定会将公子培养成像您一样的大英雄,让他为您报仇,您若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韩铁山情绪激动,傅斯年却只觉得尴尬,好在这时夫子从里屋出来了,夫子看到傅斯年冷着脸说:“小年,你进来。”

    傅斯年从未见过夫子有这般沉重的神情,向来夫子和善,在打人板子的时候也只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而不会像这般面色冷如霜铁。

    傅斯年心里一阵忐忑,却也只好跟着夫子走进屋里去。

    院子里就剩下了白玉堂和韩铁山两人。

    “白大侠,好久不见。”

    屋内,夫子盘坐在榻上,手边红泥小火炉烧开了水,他在杯中先放好了茶叶,再把滚水倒进杯子里。

    他在泡一壶清茶。

    看清了夫子在做什么傅斯年觉得很奇怪。

    因为他听夫子讲过《茶经》,《茶经》中说“茶,或用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之等,煮之百沸,或扬令滑,或煮去沫。”以往夫子喝茶时可不是像今天这般以清水泡茶叶便好的,是得要煮沸茶汤再加上各色香料的,可傅斯年从不爱喝,他总觉得喝起来一股子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怪味。

    “这是你父亲生前最爱喝的清茶。他总说茶里加上些葱姜调味喝起来一股怪味,所以他只爱像这样把茶叶用沸水以一冲便好。”夫子说道这里,沉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像是回忆起什么快乐的事情。

    “我的父亲?”傅斯年猛然抬头,直愣愣的盯着夫子,虽然他这些年每日间都要问一遍“我父亲是谁?”,实际上他对“父亲”这两个字没什么概念,连傻子二狗都知道他爹是谁,可是傅斯年他不知道;父亲、爹,这些字眼从未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任何的痕迹。

    夫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我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你的身世,等我百年之后把这些往事带进坟墓里就没人知道了,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一个老百姓,这也是你娘临终时托付给我的唯一一件事,你娘希望你从此不入朝堂,不入江湖,可以一生平安。“

    傅斯年急道:“我的爹娘到底是何人?”

    夫子叹了口气,说到:“你的父亲,姓张,名崇文,是我大唐的枢密使,当年的白衣战仙……“

    夫子一气将从当年张崇文的经过都给傅斯年说了,再说到张崇文倒马关身死,朝廷污蔑张崇文叛国,他张家被满门抄斩。

    “然后,你娘将你托付与我,我将你带到这小山村里,你才在这里长大。”

    傅斯年木然,夫子口口声声说他爹是白衣战仙,说他爹是个大英雄,说他爹平南疆,和吐蕃,拒北莽。他听着夫子说他爹斩马刀阵破北莽铁浮屠,将北莽从黄河边上赶回北边。

    这是他爹?

    他当了十五年的孤儿,自从他记事开始,看到别的小孩子都有爹娘,每天私塾放课后,他和一群朋友勾肩搭背的到处去撒野,河边洗澡摸鱼,山上爬树掏鸟蛋,下田里去掏泥鳅,可是朋友们一个二个的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娘都来叫他们回去吃饭,不多时一个二个就全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夕阳下影子拉了老长。

    每当这时候傅斯年都会觉得心里堵得慌。

    直到许多年后,傅斯年回想自己的童年,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孤独。

    别的孩子都觉得他自由,没有爹娘管,谁能明白他也想他娘能在他玩儿疯了的时候喊他回家吃饭,他也想他爹可以在他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帮他说话。

    可是他没有。

    那现在,夫子告诉他,其实他有爹,他爹是个大英雄,有什么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