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世（1）
私塾里，还在上课的老夫子听到这一声暴喝，停下来讲课的动作，轻声呢喃到：“还是来了。”
十三年前他带着才两岁的傅斯年来到这个小山村，那一年夫子已经五十有三了。他年轻时满身的书生意气，一心想要匡扶天下；到了中年，大唐四面烽火，北有北莽虎视眈眈，西有吐蕃陈兵于国门，南有南疆蛮夷起兵造反，国家危在旦夕，总算有大将军，南平南疆，西和吐蕃，那时，他以为自己跟随着大将军能实现自己一生的抱负，可是大唐的根基已经烂了，北莽八十万大军从燕云一路竟然打到了长安城下，堂堂中原大地第一次被北方的蛮子饮马黄河！朝堂急忙召回还在西域的大将军，这才挽救大唐于将颓。他跟着大将军把北莽的蛮子从黄河边上一路打回燕云，一直打到了倒马关下。
可是最后呢？将军身死，死后又被按上了反叛的帽子。
他心灰意冷，眼睁睁的看着张家被满门抄斩却毫无办法，大将军的妻子临死前托孤于他，他只能带着孩子连夜赶出长安城，来到这个小山村隐居。
十三年来，他早就没了以往的雄心壮志，只不过是个等死的山野村夫。
老夫子走到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队声势吓人的骑兵，他震衣整冠，缓步上前。
“你们回村里去，别出来。”听到这句话，那些孩子赶忙跑回村子里去了，可是傻子却走到老夫子身后，站着不动。
夫子笑着对二狗子说：“无妨的，你也回去吧。”
二狗子对老夫子傻笑一下，摇了摇头。
“末将见过夫子，夫子，别来无恙。”韩铁山翻身下马，取下遮面的黑巾，对老夫子抱拳。虽然韩铁山跟随大将军的时间比夫子长的多，但他只不过是一员武将，而夫子是张家军真正的智囊，“夫子”是大将军对他的称呼，这是敬他的才学可为己师。
韩铁山瞎了一只眼睛，脸上可怕的疤痕犬牙交错。这些伤痕是除了长安城之后新添的，夫子看着韩铁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他心知韩铁山这人是对大将军最忠诚的人，大将军死后他一定是最想为大将军报仇的人，可以说韩铁山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因为还没有告慰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夫子早就料到了韩铁山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虽然身在山野间，消息闭塞，但总归不是做了个盲人，这些年里先是夺嫡之争，皇长子赵风虎是杨贵妃所生，二皇子早夭，唯有三皇子赵宇是皇后所生，而四皇子赵恒与五皇子赵勾都是丽妃的儿子，六皇子七皇子年纪都尚小，还不足以参与到夺嫡之中。杨贵妃从不参与朝堂，而赵风虎在诸多皇子中是唯一一个掌握兵权的人，三皇子赵宇本就是嫡长子，四皇子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夺嫡主要就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
夫子在山野中自然不知宫闱内的争斗是何过程，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先皇驾崩后，三皇子赵宇登基，是当今天子，大皇子封燕王，镇守幽云两州；四皇子封了楚王，封地在富庶不差于江南的襄州。五皇子封了越王，为国镇守南疆。数月前，听闻南疆满族又有造反的迹象，越王出兵镇压的好多次都不见成效。
夫子拱手，对韩铁山说道：“将军安好，将军今日来到这小山村所谓何事？”
韩铁山道：“怎么？夫子还不知吗？“
夫子道：“在下现在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夫，不知将军指的是什么？“
韩铁山道：“十三年前，夫子为何要走？“
夫子淡然道：“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告老还乡。“
韩铁山道：“你不与我说真话也罢了，大将军死在倒马关后，大将军的部下全作鸟兽散，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本也怨不得他们，可这些卑鄙小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污蔑大将军叛国！我从十岁从军，十五岁跟随大将军打仗，我跟着大将军从南疆到西域，再跟着大将军把北蛮子赶出中原，我不甘心啊！呵，今日见到夫子，我倒是觉得夫子精神很好。看来夫子早就忘了大将军了吧？夫子，我知道将军的儿子还在人世，难道说你打算让大将军的儿子忘记国仇家恨，做一个懦夫，一辈子就呆在这破旧的山村里，一辈子当一个村夫吗！？“
夫子轻声道：“当个村夫有何不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再理会那些纷杂世事，让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为何不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将军和夫人若在天有灵，他们也希望看到孩子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吧。“
韩铁山冷笑一声，说到：“堂堂七尺男儿不精忠报国，是为不忠；蜗居山村，不去为父报仇，是为不孝；身为忠良之后不思黎明百姓，是为不仁；身为人子不知祖宗不知家国，是为不义。你别忘了，他是大将军的儿子，你要让大将军的儿子一生都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吗？”
夫子道：“夫人临终前曾有遗言，只望他不入朝堂不入江湖，也万万不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世，让他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什么朝堂、什么沙场，我老了，好多年都不想了，我在这儿住了十三年，想明白一个道理，这人啊，不能求太多，求而不得就会苦，我们打了一辈子仗，太苦了，让这孩子轻轻松松的走完这一世吧。”
韩铁山瞪着眼睛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不能看着他一辈子，若是等到他自己找到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他会一辈子恨你。”
夫子默然不语，转身走回了村子里，私塾还等着他去上课，今天小年上山砍柴去了，晚饭得他来做。他没走几步又转过头，对韩铁山说：“铁山，你我多年不见，进来吃顿饭吧。“
村子后山，傅斯年和白玉堂两人一人背了一大捆柴禾下山来。
(本章完)
十三年前他带着才两岁的傅斯年来到这个小山村，那一年夫子已经五十有三了。他年轻时满身的书生意气，一心想要匡扶天下；到了中年，大唐四面烽火，北有北莽虎视眈眈，西有吐蕃陈兵于国门，南有南疆蛮夷起兵造反，国家危在旦夕，总算有大将军，南平南疆，西和吐蕃，那时，他以为自己跟随着大将军能实现自己一生的抱负，可是大唐的根基已经烂了，北莽八十万大军从燕云一路竟然打到了长安城下，堂堂中原大地第一次被北方的蛮子饮马黄河！朝堂急忙召回还在西域的大将军，这才挽救大唐于将颓。他跟着大将军把北莽的蛮子从黄河边上一路打回燕云，一直打到了倒马关下。
可是最后呢？将军身死，死后又被按上了反叛的帽子。
他心灰意冷，眼睁睁的看着张家被满门抄斩却毫无办法，大将军的妻子临死前托孤于他，他只能带着孩子连夜赶出长安城，来到这个小山村隐居。
十三年来，他早就没了以往的雄心壮志，只不过是个等死的山野村夫。
老夫子走到村口，远远的就看到了那队声势吓人的骑兵，他震衣整冠，缓步上前。
“你们回村里去，别出来。”听到这句话，那些孩子赶忙跑回村子里去了，可是傻子却走到老夫子身后，站着不动。
夫子笑着对二狗子说：“无妨的，你也回去吧。”
二狗子对老夫子傻笑一下，摇了摇头。
“末将见过夫子，夫子，别来无恙。”韩铁山翻身下马，取下遮面的黑巾，对老夫子抱拳。虽然韩铁山跟随大将军的时间比夫子长的多，但他只不过是一员武将，而夫子是张家军真正的智囊，“夫子”是大将军对他的称呼，这是敬他的才学可为己师。
韩铁山瞎了一只眼睛，脸上可怕的疤痕犬牙交错。这些伤痕是除了长安城之后新添的，夫子看着韩铁山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他心知韩铁山这人是对大将军最忠诚的人，大将军死后他一定是最想为大将军报仇的人，可以说韩铁山之所以还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因为还没有告慰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夫子早就料到了韩铁山此番前来的目的，他虽然身在山野间，消息闭塞，但总归不是做了个盲人，这些年里先是夺嫡之争，皇长子赵风虎是杨贵妃所生，二皇子早夭，唯有三皇子赵宇是皇后所生，而四皇子赵恒与五皇子赵勾都是丽妃的儿子，六皇子七皇子年纪都尚小，还不足以参与到夺嫡之中。杨贵妃从不参与朝堂，而赵风虎在诸多皇子中是唯一一个掌握兵权的人，三皇子赵宇本就是嫡长子，四皇子却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夺嫡主要就在三皇子与四皇子之间。
夫子在山野中自然不知宫闱内的争斗是何过程，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先皇驾崩后，三皇子赵宇登基，是当今天子，大皇子封燕王，镇守幽云两州；四皇子封了楚王，封地在富庶不差于江南的襄州。五皇子封了越王，为国镇守南疆。数月前，听闻南疆满族又有造反的迹象，越王出兵镇压的好多次都不见成效。
夫子拱手，对韩铁山说道：“将军安好，将军今日来到这小山村所谓何事？”
韩铁山道：“怎么？夫子还不知吗？“
夫子道：“在下现在不过是一介山野村夫，不知将军指的是什么？“
韩铁山道：“十三年前，夫子为何要走？“
夫子淡然道：“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告老还乡。“
韩铁山道：“你不与我说真话也罢了，大将军死在倒马关后，大将军的部下全作鸟兽散，俗话说树倒猢狲散，本也怨不得他们，可这些卑鄙小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然污蔑大将军叛国！我从十岁从军，十五岁跟随大将军打仗，我跟着大将军从南疆到西域，再跟着大将军把北蛮子赶出中原，我不甘心啊！呵，今日见到夫子，我倒是觉得夫子精神很好。看来夫子早就忘了大将军了吧？夫子，我知道将军的儿子还在人世，难道说你打算让大将军的儿子忘记国仇家恨，做一个懦夫，一辈子就呆在这破旧的山村里，一辈子当一个村夫吗！？“
夫子轻声道：“当个村夫有何不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再理会那些纷杂世事，让他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为何不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将军和夫人若在天有灵，他们也希望看到孩子平安幸福的过一辈子吧。“
韩铁山冷笑一声，说到：“堂堂七尺男儿不精忠报国，是为不忠；蜗居山村，不去为父报仇，是为不孝；身为忠良之后不思黎明百姓，是为不仁；身为人子不知祖宗不知家国，是为不义。你别忘了，他是大将军的儿子，你要让大将军的儿子一生都做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吗？”
夫子道：“夫人临终前曾有遗言，只望他不入朝堂不入江湖，也万万不要让他知道他的身世，让他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什么朝堂、什么沙场，我老了，好多年都不想了，我在这儿住了十三年，想明白一个道理，这人啊，不能求太多，求而不得就会苦，我们打了一辈子仗，太苦了，让这孩子轻轻松松的走完这一世吧。”
韩铁山瞪着眼睛道：“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不能看着他一辈子，若是等到他自己找到自己身世的那一天，他会一辈子恨你。”
夫子默然不语，转身走回了村子里，私塾还等着他去上课，今天小年上山砍柴去了，晚饭得他来做。他没走几步又转过头，对韩铁山说：“铁山，你我多年不见，进来吃顿饭吧。“
村子后山，傅斯年和白玉堂两人一人背了一大捆柴禾下山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