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地守护
字体: 16 + -

第三章 看望聂师傅

    tue jun 30 22:06:49 cst 2015

    聂师傅昨天晚上遭遇了车祸。当时聂师傅拎着个塑料兜去东风超市,打算买些白天顾客挑剩下的便宜菜,途中发现有个杂货摊子上有苏北牌碘盐卖。这种盐因为包装稍差比超市里的盐更便宜,只要一块三毛钱一包。聂师傅担心归来时这盐会卖掉,就买了两包。给五块,找回来两块四。没料想将钱塞回口袋时,忽然刮来一阵风,把其中一张两角的纸币给吹走了。聂师傅立时着了急,忙不迭去追,不知不觉追到了马路中间,结果让一辆“嘉铃”摩托撞倒了,断了一根肋骨,磕掉两颗门牙。值勤交警走过来一调查,责任完全在聂师傅,原因是聂师傅横穿马路,违反了交通规则。结果一分钱赔偿也没得到,连交警叫来的救护车的出车费都是聂师傅出的。

    聂师傅一家两代人都在厂里上班,做的都是没什么技术的操作工,厂里停产后,一时间竟都没能找到工作,想做点小生意又没本钱;由于交不起住院费,本来至少需要住院半个月的聂师傅只在医院急救中心做了个简单处理便回了家。为此全家人无不是满肚子的辛酸与窝囊。儿子黑牯更是唉声叹气一夜没睡,恰巧今天一大早看到张启文去他娘老子家,于是鬼使神差地拣了块断砖跟了去……

    张启文一行闻讯来到三楼聂师傅家时,聂师母正在门厅嘟着嘴巴埋怨黑牯,说他不晓得过日子,好端端的忽然把个二十五瓦的灯泡换成四十瓦的;见张启文他们来了,连忙代儿子向张启文道歉。黑牯则垂着头站在一旁。率先进屋的李冲锋铁青着脸说:

    “黑牯你有冤伸冤有理说理,无缘无故的砸张厂长娘家玻璃做啥子呀?发懵了想进班房不是?!”

    黑牯嘟哝着说:“不砸你们砸哪个,我爸伤成这样,厂里没一分钱报销,你们这伙领导还乱卖厂里的东西……”

    李冲锋一听越加来火:“你晴天白日胡说啥子啊,说话要有证据,莫只顾眯到眼珠子瞎说!……”

    严亚军和吴芸也都责怪了黑牯几句,说他不该砸张启文娘家玻璃。

    张启文喘着粗气走在后面,进屋后懒得管这些,径直去睡房看望聂师傅。聂师傅平躺在床上,嘴巴皮肿得老高,一边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上身缠着厚厚的白绷带,也没穿衣服,只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这时听到黑牯在外头跟李冲锋顶嘴,又看到张启文来到床前看他,聂师傅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两眼噙着泪水望着张启文他们。大家见状便都安慰他,还说你嘴巴受了伤不方便说话就莫说,让黑牯跟我们介绍情况就是。聂师母说:

    “他说不出话哪是因为嘴巴受伤,主要是断了肋骨,一出声胸脯就疼。他得了矽肺,说话的声音原本就不大……”

    张启文一惊:“聂叔叔也得了矽肺啊?”

    聂师母说:“可不是,九九年就查出来了,二级。”

    “对,他的矽肺病是那年查出来的。”李冲锋叹着气补充,“七十年代初期进厂的那批老职工当中,得矽肺的有蛮多个。”

    聂师母说:“启文啊,你也莫嫌我说话难听哈,你爸那时节得矽肺,打针、吃药、住医院,样样有报销;过世了好歹还有安葬费。而今得了病可就不得了,莫说工伤保险,连个医保都没有,一角一分都要自己出。我们这样的人家,想借钱都不好朝哪个开口,哪里交得起那几千块钱住院费哟!按说我家老聂昨日也不会让车碰到,只怪得在磨机车间上班,让那磨机‘嘣、嘣’响吵大半世吵得耳朵听力不好,搞得他听不到人家的喇叭响……”说着“呜、呜”哭起来。

    大家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吴芸进屋看到聂师傅后眼圈就一直红着,这时便也跟着聂师母抹起了眼泪。

    张启文心里酸酸的,抬脸看看四周,墙壁斑驳,家具陈旧,窗户边的窗帘,床上的床单、被子什么的,看上去也都很有些年头了。默默地想了一阵心事,便从身上摸出钱包,从里面拿出六张百元钞票,塞在聂师母手里。

    严亚军他们几个也都往聂师母手里塞钱。

    出来时看到黑牯还呆在门厅,张启文把来时想好训他的话全撂下了,板正着脸说:“黑牯,你放心,厂里的机器设备能卖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们不会贪一分!”又说:“还一件事不妨让你晓得,上个月卖锅炉的钱,除了发保卫人员的工资和支付厂里的一些日常开支外,其余的都让那几个重病号花掉了,所以今日暂时拿不出钱来给你爸治病。”

    黑牯耷拉着脑袋软蔫蔫说:“今日早晨的事,是我错了,不用你们报案,我吃完中饭就到派出所自首去。”

    “自首个屁呀,”张启文没好气地说,“保卫科下头有个人出去打工去了,愿做的话你就顶上去,具体怎么排班听李科长的,有本事拿出砸玻璃的狠劲来对付贼牯!”

    聂师傅家住三楼,下楼时张启文两腿直发软,走到一、二楼之间的拐角处时,忽觉得一阵头晕,唬得他赶忙收脚抓住那锈迹斑斑的铁扶栏。大家见了忙问他怎么回事,说他这段时间脸色特别不好,应该去医院看看。张启文说,是要去趟医院,今日下午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