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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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斗地主

    wed aug 13 09:22:25 cst 2014

    龚树清解放前很穷比贫农还穷,解放后家庭成分定为雇农,分到了地主家小四合院的房子。他扛过枪打过土匪,小学没毕业识字不多,打完土匪回村里当村长,他的班长有初中文化在县里当干部,听说官当得还不小。

    龚树清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没想到六十岁不到,就因喝酒摔死了,他死得很蹊跷,按理说从楼梯上摔下来应该是屁股滑下来才对,结果是头先落地,费解的是神婆说,被干雷劈死了。

    下雨天,雷打死牛村里发生过,打死人从没见过。“让干雷把他劈死。”这只是农村吓人的鬼话,或者是双方吵架气到了极点说出的一句诅咒的话,怎么就在村长身上印证了呢,一时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村民在田间地头休息时会议论这个事,晚上庙房广场上瞎扯蛋也会谈论这个事,就连别村寨的人也知道了成奇事了。

    有的村民借题发挥:“是不是住地主家的房子有问题,地主是毙死的。”说的意思是阴魂不散找到他了。

    有的说:“他以前命令地富反坏右用煮饭的锅熬大便种试验田,试来试去还是没有熬过的种出来的庄稼好,是不是搞得太过分了。”

    有的还说:“斗地主是不是狠了点,村长恶得很,那些人见到他就像耗子见着猫。”

    有个老党员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很生气地说:“你们说的这些,是村长必须要做的,村长不哪样行吗?。。。你好我好大家好,哪他这个村长就别想当了,上级也不会叫他当的。。。。你们说话可得小心点,有些个话,要真有人认真起来,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准把你们打成右派都有可能,到时后悔都来不及。。。。阶级斗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狠点行吗。”

    他的话把几个爱议论的村民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以后再没人敢瞎议论了。

    龚树明接替哥哥当上了村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办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得人心的事,他哥住地主家的房子,村民就很有意见敢怒不敢言。他在一次村民大会上说,让出地主家四合院西边的大房子,侄子侄女住耳房。

    第二件是解决活命的问题,全村要吃大食堂,大食堂吃饭好,最起码人人都有饭吃饿不死。以前饿死人,是你们不会过日子,几天就把一个月的粮食吃完了,几个月就把一年的粮食吃光了。现在地主家的房子腾出来了,一层做大食堂,楼上做仓库。

    第三件,要以阶级斗争为纲,这是上级的指示。农村阶级斗争就是斗地主,要把地富反坏右分子们斗得抬不起头来。

    龚树明这几个月忍无可忍了,哥哥的死搞得风言风雨的,是怎么死很清楚,不就喝了点小酒不小心摔了吗。。。。干雷劈死的,这种迷信也信。

    成天议论得没完没了的,地富反坏右脸上也露出了笑脸,再不斗斗他们,都快要骑到脖子上拉屎拉尿了,自己这个村长也不是好惹的。

    有天晚上,龚梦洁听父亲龚树明说斗地主的事,就急急忙忙吃完晚饭,叫上自己的好朋友龚凡梅,早早到了打谷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龚凡梅当老鹰龚梦洁当母鸡,龚梦洁后面的小朋友装小鸡,一个个抓着前面小朋友的衣服排成长龙。

    老鹰龚凡梅要去吃母鸡龚梦洁身后的小鸡,母鸡就要去阻止。龚凡梅左右两边不停地变换方向,龚梦洁就要急急忙忙左右两边跑来路去。这是农村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

    后面的小朋友一会往右边跑,一会往左边跑,慌乱得就像狼来了,生怕自己被老鹰抓住,他们一个个你拌我我拌你,摔得满地都是人头。地上有稻草摔不疼。

    龚凡梅玩得尽兴真把自己当老鹰了,装出一副凶猛的样子,十个手指变成了鹰爪,两手弯曲着,手臂举过头顶,眼珠子瞪得溜圆,装出一副鬼脸,恶狠狠地慢慢地变了声调:“梦洁,你死定了。”伸出两手抓来抓去,把龚梦洁的头发抓掉了几根。

    龚梦洁疼得鸡妈喊叫的:“凡梅!你抓到我头发了,烦不烦呀!”小孩子们听到叫声一个个开心得哈哈大笑,躺在地上笑得肚皮朝天。

    龚凡梅开开心心的玩过后,父亲去世带来的那种忧伤思念渐渐消失了,重现往日的天真与活泼,时不时露出甜甜的笑脸。

    太阳落山天慢慢黑了,斗地主的村民越集越多,她俩就停止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距离她俩不远处村民们围坐着,地富反坏右分子十多个站在中间位置上,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这就是农村说的斗地主。

    地富反坏右分子在劳动改造中,只能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这是老规矩。老村长死后有的村民反映,他们有乱说乱动的迹象。有的村民还说,他们有的还笑了。这还了得,这是不行的,也是今晚斗地主的原因所在。

    龚梦洁提议:“凡梅,要不要过去看看。”

    龚凡梅不想去:“这里也能听到,打人我害怕。”

    她俩坐在稻草堆上,满头的汗珠慢慢凝固了,满脸的汗渍凌乱蓬松的头发把她俩打扮成小叫花子,俩个好朋友紧挨着,提心吊胆一惊一乍静听着会场里发生的事。

    龚树明发出一连串怒吼的声音:“跪下,跪下,跪下!”

    只听到地富反坏右分子们急急忙忙稀里哗啦跪地的响声。

    村长这种严厉的吼声,会使地富反坏右腿脚发软,会使会场安静,一举两得。

    地富反坏右分子们都会争先恐后地跪下,谁跪慢了会挨踢的,身后站着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展示自己腿脚功夫的年青人。斗地主这些青年人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充当着打手,看到谁跪慢了会上去痛打一顿。

    龚树明大声喊道:“李山田,站起来!”

    李山田听到点名声,惊得迅速站起来。能看出他腿脚发软,身子左晃右晃的,头低得还带动身子弯曲着。

    龚树明恶狠狠地问:“你说说,最近都干些什么了?”

    话音刚落,群众吼声一片:“老实交待!老实交待!”声音把树上的小鸟都吓飞了。

    李山田战战兢兢小声地回答:“天天都,下地,干活的。”怕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那天,你笑什么!”

    “快说,快说,快说!”群众又是呼声一片。

    “我,我,我。”李山田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只能在我我我的时间里寻找答案。心里想:“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那天是哪天啊。”又不敢反问,要问了笑就不止一天了,问题更大了。

    也不知道问的是在那里笑,心里七上八下捉摸不定。

    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一个:“我,我想起儿子,拉屎的事,就会笑。”

    “什么拉屎不拉屎的,快说!快说!”边上有几个打手等不急了。

    李山田小心翼翼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有天晚上,我在厨房做饭,儿子在外面拉屎,叫我擦屁股,我腾不出手来,就说,叫狗添!。。。后来听到儿子哭了,我跑出去一看,狗把他推倒了。。。我小时候遇到过,想到就会笑。”故事编得自己很满意。

    这种事村里太普遍了,家家都养狗,养狗的目的除了看门外,另一个功能就是给小孩添屁股。这种事笑话多了,说不准村长也被狗推倒过。

    在一片混乱的笑声中,只听到“嘣”的一声,李山田被踹倒了。

    龚树明接着又叫起来一个主地:“那天,你说什么话了!”

    村长总是问那天,地富反坏右分子们都不知道指的是哪天,回答了那天,他会说我说的是那天,始终回答不完,只要是答不上来,一个个只能被“嘣嘣嘣”的踹倒在地。

    斗地主就是问他们难以回答的问题,回答不上来就有打的理由,长贫下中农的志气,灭地富反坏右的威风。

    这种斗地主在村里一个月进行一次,农忙时顾不上两三个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