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倚了窗台，断了过往（下）
太阳已经偏离正南，开始向西移动。
中午的高考动员会已经结束，下午的铃声响了一遍接着一遍，云高的教学楼却依旧空荡。
云高行政楼大厅内，挤满了高中各个年级的学生，有些挤不下的，不得不贴在大门口，踮起脚望着大厅内的那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玻璃门里面，是一间贵宾接待室。
没有学生愿意回去上课，也没有老师开口管理，甚至校领导们都无心顾及，焦急地等待在接待室的门口。
多一个进入戴安斯的学生，那么云高与戴安斯这份微薄的友谊势必会更加牢固。可如果萧易文真的拒绝了戴安斯的邀请，那么校领导们完全有理由担心，这份本就不算牢固的友谊会因此而不复存在。
……
就在刚才，礼堂内的萧易文总算回过神来，断然拒绝了戴安斯学院的邀请。他可以接受自己进入一所比较差的大学，但他却不敢想象自己出国学习。
开什么玩笑，这完全偏离了他对未来的设想。
于是他拒绝！
在全校师生惊讶诧异的目光下，拒绝了戴安斯的邀请函。
然而，那位彬彬有礼的“学长”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又对他进行了一番劝说，甚至提出“单独聊聊”。
萧易文还是拒绝。
当然，最终萧易文还是在那位学长的谆谆诱导……以及校长先生一个严厉的眼神之下，同意了与学长前往接待室，单独聊聊。
……
“对不起先生，我真的无意出国学习，国外的生活我无法适应。”萧易文试着解释，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可能就此放弃。
“萧易文先生。”金发男子用上了先生的称谓，“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切，不管您相信与否，请为我们保密。”
萧易文觉得画风变了，对方不该苦口婆心地劝慰自己吗？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好像还有秘密？既然有秘密可以听的话，那么……
“好的，我一定严格保密，您请说。”
金发男子听到萧易文的表态，也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您对我们戴安斯学院的认知可能只局限于物质科学院，当然，这也是全世界对我们戴安斯学院的认知。”
戴安斯学院，世界一流大学，坐落在地中海岸边的一所理科类学府。戴安斯在物质科学上的研究处于世界前列，甚至隐隐有着引导世界科学发展的趋势。
戴安斯的物质科学非常有名，但戴安斯也仅仅就是一个物质科学院，并没有其他任何经济、人文等分学院。
这也是萧易文拒绝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不是很喜欢理科。
“地中海岸边的物质科学院只是戴安斯的一个校区，也是戴安斯展示给世界的一张名牌。”金发男子语出惊人，不管是网络上还是从书籍上的介绍，戴安斯都只有这一个校区。
“我们的本部坐落于地中海内的斯托克岛，还有历史文学系、炼金科学系、符文科学系三大学术体系。”
“您应该加入我们。”
“世界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有太多无法了解的力量在威胁着我们的生存。”
“总要有一些人站出来，在一个更高的层面维持秩序。”
“我们享有来自全世界的古老文献与资源，也将以全世界的和平宁静为己任。”
“我们被称为读书人。”
萧易文透过接待室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树冠，熟悉的校园小路，觉得心惊胆战，又觉得好像会失去些什么。
隔了好久，萧易文终于回过神来，愈发觉得这不是上学而是从军。
这事儿不能办啊！
“不不！”萧易文赶忙拒绝，“我身体很差，而且冲锋陷阵之类的，胆子也小得很，不适合做。”
萧易文觉得他又变成了同学口中的白兔，他很害怕。谁都做过拯救世界的英雄梦，可真的面临生命危险，谁又敢真的扛着一挺机枪，昂首挺胸上战场哒哒。
金发少年略作停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出身世家的他本以为荣耀与热血，对十八岁少年的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然而这一招没有奏效。
他觉得自己刚才作了错误的引导，于是赶紧偏转话锋，正气凛然的口吻也变得亲切。
“小学弟，我刚才说的只是我们的宗旨，现在给你介绍我们的校园生活。”
“你能在校园内度过安稳的大学四年，只管学习生活谈恋爱。”
“四年后，毕业生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不同的道路。”
“比如成为一个科研人员，在安全的研究室内为全人类开发重要武器。”
“比如成为一个监察员，前往世界各地旅行，顺便探寻一些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未知生命。”
“比如留校任教。”
“或者做做文案。”……
金发少年列举了无数种毕业后的出路，向小学弟证明了我们绝不是在诱导你上阵杀敌。萧易文越听越觉得这学校的福利好得离谱，心动的同时还不忘问上一句：“你们为什么要录取我？”
“这个……”金发少年摸了摸鼻子，道：“上头有人发话，把你添在了招生名单上。”
关系户？？
萧易文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怎么看都高攀不上的世界名校，现在居然以关系户的身份进去了。
“你在名单上的优先级很高……”
金发少年仿佛看出了萧易文的心思，解释道：“你在国外没有位高权重的亲戚，优先级高的原因——”
“应该是你曾经历过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一场秋雨一场凉，云城的天气还凉的透骨，萧易文猛地渗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十年前平山上的那场秋游，脸色苍白。
金发少年依旧喋喋不休地讲着。
“我们戴安斯学院每年都为世界科学发展作出重大贡献。”
“我们戴安斯学院的师资力量举世无双。”
“我们戴安斯学院的校园风景独好。”
“我们戴安斯学院……”
……
哐啷。
四十分钟之后，两扇玻璃门被打开，接待室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萧易文刚从座位上起身，愣愣地站在原地。
金发男子从门中走出，神情失落，对着为首的少女微微摇头，然后低下了头，面色有些羞愧。
很清楚的结局。
少女蹙眉，似乎有了冲进去的冲动，以至于优雅的站姿有些摇摆，看着好像有些手足无措。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要萧易文跟他们走。
可萧易文不愿意走。
全场静默，有人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拒绝这般从天而降的机会；也有人紧张，紧张两校之间的友谊会变得名存实亡；有人羞愧，羞愧于自己失败的介绍与游说……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静默，少女奔跑进了接待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踩出一串银铃。
她径直冲向萧易文，没有停下，直接抓住萧易文的领口，瘦弱的身体将萧易文撞到了身后的窗台上。
萧易文依旧失魂落魄，但他认出了少女。
他与少女的脸仅仅一指距离，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他低头看到少女熟悉的长发，精致的脸庞，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云落星。
他不难猜到，那个奇怪的可以控制风的少女，与颠覆了他世界观的戴安斯学院绝对有着某些关联。
真正让萧易文认出云落星的是，云落星瘦弱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撞倒萧易文，他是被一阵风带倒的。
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云落星与萧易文，就这么在窗台边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对视着。——就好像，萧易文被云落星壁咚在了窗台上。
云落星踮起脚尖，在萧易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萧易文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却转开脑袋，倚着窗台，望向窗外的校园。
那是冬天打雪仗的花坛，那是雨天躲雨的屋檐，那是吃完饭回寝室休息的小路，那是早上揣着包子赶路的走廊。
还有晚上回寝前的地沟油炒饭，以及那无数个夜晚触发诗兴的路灯小道。还有……还有每年校庆舞台上，让人销魂断骨的曼妙舞姿，如蝴蝶般轻盈，蝴蝶般优雅，蝴蝶般绚丽。
白兔有心，奈何蝴蝶不信。
萧易文心头一阵疼痛，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深吸一口气，仿佛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他正视着近在面前的少女，开口。
“什么时候走？”
……
中午的高考动员会已经结束，下午的铃声响了一遍接着一遍，云高的教学楼却依旧空荡。
云高行政楼大厅内，挤满了高中各个年级的学生，有些挤不下的，不得不贴在大门口，踮起脚望着大厅内的那一扇不透明的玻璃门。——玻璃门里面，是一间贵宾接待室。
没有学生愿意回去上课，也没有老师开口管理，甚至校领导们都无心顾及，焦急地等待在接待室的门口。
多一个进入戴安斯的学生，那么云高与戴安斯这份微薄的友谊势必会更加牢固。可如果萧易文真的拒绝了戴安斯的邀请，那么校领导们完全有理由担心，这份本就不算牢固的友谊会因此而不复存在。
……
就在刚才，礼堂内的萧易文总算回过神来，断然拒绝了戴安斯学院的邀请。他可以接受自己进入一所比较差的大学，但他却不敢想象自己出国学习。
开什么玩笑，这完全偏离了他对未来的设想。
于是他拒绝！
在全校师生惊讶诧异的目光下，拒绝了戴安斯的邀请函。
然而，那位彬彬有礼的“学长”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又对他进行了一番劝说，甚至提出“单独聊聊”。
萧易文还是拒绝。
当然，最终萧易文还是在那位学长的谆谆诱导……以及校长先生一个严厉的眼神之下，同意了与学长前往接待室，单独聊聊。
……
“对不起先生，我真的无意出国学习，国外的生活我无法适应。”萧易文试着解释，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可能就此放弃。
“萧易文先生。”金发男子用上了先生的称谓，“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切，不管您相信与否，请为我们保密。”
萧易文觉得画风变了，对方不该苦口婆心地劝慰自己吗？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好像还有秘密？既然有秘密可以听的话，那么……
“好的，我一定严格保密，您请说。”
金发男子听到萧易文的表态，也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您对我们戴安斯学院的认知可能只局限于物质科学院，当然，这也是全世界对我们戴安斯学院的认知。”
戴安斯学院，世界一流大学，坐落在地中海岸边的一所理科类学府。戴安斯在物质科学上的研究处于世界前列，甚至隐隐有着引导世界科学发展的趋势。
戴安斯的物质科学非常有名，但戴安斯也仅仅就是一个物质科学院，并没有其他任何经济、人文等分学院。
这也是萧易文拒绝的一个重要原因，他不是很喜欢理科。
“地中海岸边的物质科学院只是戴安斯的一个校区，也是戴安斯展示给世界的一张名牌。”金发男子语出惊人，不管是网络上还是从书籍上的介绍，戴安斯都只有这一个校区。
“我们的本部坐落于地中海内的斯托克岛，还有历史文学系、炼金科学系、符文科学系三大学术体系。”
“您应该加入我们。”
“世界绝不像表面上那么太平，有太多无法了解的力量在威胁着我们的生存。”
“总要有一些人站出来，在一个更高的层面维持秩序。”
“我们享有来自全世界的古老文献与资源，也将以全世界的和平宁静为己任。”
“我们被称为读书人。”
萧易文透过接待室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树冠，熟悉的校园小路，觉得心惊胆战，又觉得好像会失去些什么。
隔了好久，萧易文终于回过神来，愈发觉得这不是上学而是从军。
这事儿不能办啊！
“不不！”萧易文赶忙拒绝，“我身体很差，而且冲锋陷阵之类的，胆子也小得很，不适合做。”
萧易文觉得他又变成了同学口中的白兔，他很害怕。谁都做过拯救世界的英雄梦，可真的面临生命危险，谁又敢真的扛着一挺机枪，昂首挺胸上战场哒哒。
金发少年略作停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出身世家的他本以为荣耀与热血，对十八岁少年的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然而这一招没有奏效。
他觉得自己刚才作了错误的引导，于是赶紧偏转话锋，正气凛然的口吻也变得亲切。
“小学弟，我刚才说的只是我们的宗旨，现在给你介绍我们的校园生活。”
“你能在校园内度过安稳的大学四年，只管学习生活谈恋爱。”
“四年后，毕业生可以根据自身情况，选择不同的道路。”
“比如成为一个科研人员，在安全的研究室内为全人类开发重要武器。”
“比如成为一个监察员，前往世界各地旅行，顺便探寻一些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未知生命。”
“比如留校任教。”
“或者做做文案。”……
金发少年列举了无数种毕业后的出路，向小学弟证明了我们绝不是在诱导你上阵杀敌。萧易文越听越觉得这学校的福利好得离谱，心动的同时还不忘问上一句：“你们为什么要录取我？”
“这个……”金发少年摸了摸鼻子，道：“上头有人发话，把你添在了招生名单上。”
关系户？？
萧易文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怎么看都高攀不上的世界名校，现在居然以关系户的身份进去了。
“你在名单上的优先级很高……”
金发少年仿佛看出了萧易文的心思，解释道：“你在国外没有位高权重的亲戚，优先级高的原因——”
“应该是你曾经历过一些，不太寻常的事情。”
一场秋雨一场凉，云城的天气还凉的透骨，萧易文猛地渗出一身冷汗。
他想起十年前平山上的那场秋游，脸色苍白。
金发少年依旧喋喋不休地讲着。
“我们戴安斯学院每年都为世界科学发展作出重大贡献。”
“我们戴安斯学院的师资力量举世无双。”
“我们戴安斯学院的校园风景独好。”
“我们戴安斯学院……”
……
哐啷。
四十分钟之后，两扇玻璃门被打开，接待室内的场景一览无余。
萧易文刚从座位上起身，愣愣地站在原地。
金发男子从门中走出，神情失落，对着为首的少女微微摇头，然后低下了头，面色有些羞愧。
很清楚的结局。
少女蹙眉，似乎有了冲进去的冲动，以至于优雅的站姿有些摇摆，看着好像有些手足无措。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要萧易文跟他们走。
可萧易文不愿意走。
全场静默，有人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拒绝这般从天而降的机会；也有人紧张，紧张两校之间的友谊会变得名存实亡；有人羞愧，羞愧于自己失败的介绍与游说……
一阵紧促的脚步声打破了静默，少女奔跑进了接待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踩出一串银铃。
她径直冲向萧易文，没有停下，直接抓住萧易文的领口，瘦弱的身体将萧易文撞到了身后的窗台上。
萧易文依旧失魂落魄，但他认出了少女。
他与少女的脸仅仅一指距离，甚至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他低头看到少女熟悉的长发，精致的脸庞，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云落星。
他不难猜到，那个奇怪的可以控制风的少女，与颠覆了他世界观的戴安斯学院绝对有着某些关联。
真正让萧易文认出云落星的是，云落星瘦弱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撞倒萧易文，他是被一阵风带倒的。
真是个风一样的女子啊。
云落星与萧易文，就这么在窗台边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对视着。——就好像，萧易文被云落星壁咚在了窗台上。
云落星踮起脚尖，在萧易文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萧易文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却转开脑袋，倚着窗台，望向窗外的校园。
那是冬天打雪仗的花坛，那是雨天躲雨的屋檐，那是吃完饭回寝室休息的小路，那是早上揣着包子赶路的走廊。
还有晚上回寝前的地沟油炒饭，以及那无数个夜晚触发诗兴的路灯小道。还有……还有每年校庆舞台上，让人销魂断骨的曼妙舞姿，如蝴蝶般轻盈，蝴蝶般优雅，蝴蝶般绚丽。
白兔有心，奈何蝴蝶不信。
萧易文心头一阵疼痛，他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些东西。
深吸一口气，仿佛抽干了浑身的力气，他正视着近在面前的少女，开口。
“什么时候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