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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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3 坤树黎族

    一束阳光直射进来,明晃晃刺眼,阿来醒来,揉揉眼睛再睁开,面前站着的正是神秘的异族女子树,她还是那身装扮,脸上的纹痕深陷。



    树一脸歉意地开口:“对不起!”



    草原人的语言她说得不顺畅,加上心中愧疚,神态更显尴尬。



    阿来摸摸脑勺,被人敲晕,到现在还有些疼,昨夜树跟族人的争吵自己听不懂,不过猜想要不是她的维护,异族人恐怕把自己也剐了喂鱼也说不得。



    活动活动手脚,阿来环顾周围,这屋子有些怪,碧绿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藤条编织的床,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阿来就在这张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夜。



    树站那里没有动,扭捏这手脚,不知道在等着阿来说话还是思考如何开口。



    阿来走到门口,探头一望,整个人立即呆住,至于耳边树怯生生说着什么,自己一句也没听进去。



    异族的部落,居然建在一株硕大无朋的巨树之上!



    一棵树干直径几十丈的古树孑然而立,笔直向上,犹如撑开天地的巨柱,树冠高出白云,而后猛然开枝散叶,枝桠横生,再结出万千叶,垂下万千柳,俨然云海中漂浮的一座岛屿。



    头顶是艳阳,脚下是流淌的云彩,交融出的水雾,一缕缕,一片片,似有似无,就在举手轻抚间穿过脸颊指缝,化作露水,沁润发肤。



    “天啊!这树!”



    阿来咂巴几下嘴,不知道如何表达震撼。



    “这是坤树,黎族人生存的家。”树说话语调还有怪异,好歹流畅不少。



    “黎族?坤树?”阿来好奇打量着一切,消化着树说的话。



    什么样的树能长到如此巨大?



    每一片树叶大到像船,异族人只需要扎起几片就做成了房屋,这些树屋像果实,像摇篮,更像挂在树枝下的一个个晃晃悠悠的蜂巢,密密麻麻,望眼皆是。



    在树屋与树屋之间,他们用寄生的藤蔓结成廊桥,坚实而柔和,桥上开满鲜艳的花朵,五颜六色,架起了通往各个角落的长虹。



    清风拂过,树屋轻轻摇摆,而阿来久久没有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原本有满腹的疑问,都忘了询问。



    “阿嬷要见你。”



    “哦!”阿来没听清楚,“阿嬷?”



    “阿嬷是谁?你娘?”阿来问。



    “娘?不是,我叫树,我的娘当然是树!”



    阿来张大嘴巴,难道树木还能生出娃娃来?一时猜不到这黎族人有什么怪异,不好开口。



    树并不解释,招招手踏上廊桥,引着阿来像树干走去。



    几十丈的树干开了个孔洞,树心枯死大半,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生机盎然,黎族人将枯木凿成旋梯,从树心中盘旋着上下。



    树领着阿来一路向上,直达树顶。树冠的最高处是上百片的巨叶铺成的碧绿的平台,中央一朵几丈高的白色花朵含苞待放。



    树走上前去,恭敬地下跪,“阿嬷!他来了。”树低着头,心里也猜不透阿嬷的想法。



    花苞打开一瓣,里面端坐着一位慈祥的阿婆,阿来举目看去,她正对着二人微笑,却让眉心纹上的蟾蜍显得更加妖邪。



    阿嬷招手,树小心翼翼地走进花屋,乖巧地跪坐在阿嬷身旁。



    “阿嬷?”阿来试探着问候。



    阿嬷点点头,算是承认,也算是对阿来这样称呼自己的应允。



    阿来盘坐下来,不免东看西瞧。花瓣的壁垒半透光彩,温暖如襁褓,阿嬷面前没几样东西,就连整间花屋也是如此。



    待到阿来回复平静,阿嬷才开口,“我听树丫头说过,你叫阿来,还救过她的命,树是个好姑娘!是我们黎族将来的阿嬷。”



    阿嬷说话间看了眼树,那丫头偷偷低下头,即便纹满了图腾,也能看出脸色泛红,阿嬷在心里叹气。



    阿来仰着脖子,显然没有听懂。



    阿嬷又开口,“阿嬷就是黎族的族长,是尊神的使徒,负责传达尊神的旨意,向尊神述说族人的苦难。”



    阿来点头,算是明白过来。



    “尊神保佑,黎族才能活到现在。”



    然后阿嬷开始轻轻地吟唱,这曲调跟水潭边阿来听过的相同。



    阿来安静等待她唱完,那几乎不叫唱,用接近诵经的方式絮絮叨叨,阿嬷不好意思地说:“老婆子上了岁数,就是惹人烦!呵呵!”



    “哪里!阿嬷你还精神好着勒。”阿来接口,心里不由想起了那个被人杀死喂了云鱼的老人。阿嬷刚才吟完,看过来的眼神,突然慈祥得像那老人临断气时看向自己时一模一样。



    阿来突然觉得,阿嬷也要死了。



    阿嬷不置可否地的笑笑,“瞧我这记性,你该没有吃过东西吧?”阿嬷冲着树点点头,树便低头出了门。



    望着树的背影,阿嬷用手掰动双腿,扭动了几下身子,重新坐好,显然下身早就失去知觉,“树是个好丫头,会是个好阿嬷!”说完,她看向阿来。



    阿来纳闷,树会不会是个好阿嬷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阿来!能不能给阿嬷说说关于你的来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阿嬷也不勉强,要知道,黎族多少年没有来过外人,阿嬷想听!”



    “我?”



    阿来笑笑,平静地说:“十一岁在天葬原被一个卖货郎捡到,在草原跟着流浪了三年,后来他死了,我在逃命的时候见到了树,然后来到了这里。”阿来摊开手。



    “十一岁以前?”



    阿来瘪嘴,“不记得了,我也想知道。”



    阿嬷不再追问,盘算了一会儿,开始讲关于黎族的故事。



    阿嬷说:“黎族,在这大山已经将近十万年。”



    阿嬷或许真是上了年纪,一开始回忆,闭上眼睛,就想打盹,忘了继续。



    十万年时间,足以沧海桑田,阿来没有想到黎族在这里一住就再不管甲子,刀耕火种,世代传承。



    好半天,阿嬷才睁眼。



    “当年尊神羽化,赐下的树种,早已遮天蔽日,有了坤树遮风挡雨,才能庇佑我族安宁。”阿嬷看向外面的古木,想必就是口中当年神尊种下的树种长成。



    “我黎族也世代不忘尊神法旨,虔诚供奉祈祷,这转眼就又是十万年了。”



    阿来继续听。



    “黎族生于大山,长于大山,受日月之惠,享雨露甘泉,死了也该落叶归根土,可那故土却不在这大山。”



    阿嬷目光遥望,想必口中所说的故土该是很遥远遥远……



    “当年尊神带着我族,来不及退回九幽,九域之路被隔断,黎族永远停留在了这里,通域之门只留一汪月潭,这也是黎族将死之人为何要割肉喂鱼,云鱼通幽,能带着黎族的思念回家,而活葬月潭,才能完整的回归旧土,有幸看到故土的一草一木,该是多欣慰!”



    阿嬷口中诉说的往事有些乱,不过阿来总算弄明白,在水潭的一幕究竟为何。



    活葬。



    黎族人用看似最血腥的埋葬方式,不过是乞求回归,让根植灵魂的眷恋穿过大域的壁垒,漂回故乡,难怪那老者死得如此安详。



    阿嬷说到回归旧土,又闭上了眼睛打盹,颇让阿来觉得无奈。



    阿来仔细看着阿嬷,闭上的眼皮遮住眼珠,却跳动得厉害,仿佛下一刻睁开,会放出弑人的凶光。



    “九幽!”阿来站起了身子,提高了嗓门。



    阿嬷被吵醒,疑惑地看着。



    “那真的是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