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偷酒小鬼
十
与李琅书告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陈寄奴独自一人，提着早已熄灭的灯笼，走在神都的街道上。
一宿的奔波，陈寄奴并不感到疲惫。
和身体上的困意相比，他脑海中的震惊，反而让他愈发镇静起来。
“为什么要再见一次裴十九？”
虽然明确告知了无需一起前往，李琅书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那，偷酒小鬼的事情，果然还是裴十九别有用心的举动了，对吧。”
陈寄奴盯着李琅书，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坚定地说道：
“和之前一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陈寄奴解释道：
“万一我说的那些没有根据的话，被圣上听到了，岂不是害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裴十九。
只不过，陈寄奴是要说给听的人。
李琅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什么。
李琅书和圣上之间的关系很好，甚至比许多皇子都好，虽然他们都姓李。
因为关系很好，所以许多事情，如果李琅书知道了，往往意味着圣上也知道了。
而陈寄奴和圣上之前没有任何交情。
更不要说圣上性格杀伐果断，注定了有许多事情，是陈寄奴不想她知道的。
哪怕是帝国的主人，也不行。
十一
可话又说回来，裴十九与陈寄奴是截然不同的，在对待圣上的态度上。
圣上作为一国之君，每天都会做很多的决定，下很多的旨意。
这其中，有对的，也有错的。
对于陈寄奴来说，圣上的身份，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而杀人总是要慎重。
但裴十九不会这么认为。
“无论圣上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这才符合裴十九的立场。
有些时候，陈寄奴都会怀疑，裴十九是不是爱上那个老妇人了。
不然，算无遗策的一个人，怎么在她的身上如此糊涂？
这终究只是个猜测，陈寄奴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而裴十九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答案。
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认：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裴十九是最忠心的拥趸。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就和世间一切既成的事物一样，是运行于世间的真理。
可是现在，陈寄奴有些动摇了。
十二
重新来到那条幽暗的小巷，叩响那扇门，陈寄奴回到了裴府。
裴十九满脸肃穆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陈寄奴到来，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等你。”
裴十九开口说道：
“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我希望你不要问。”
“为什么？”
“因为你是聪明人，答案在你心中。”
陈寄奴走到他面前，盯着眼前的老人，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依然时不时地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我真是，看不懂你。”
“我也是。”
裴十九说道：
“看到你，让我想起了年轻的自己。”
“这句话可真老套。”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什么，如果你觉得空手而归不合适，老朽可以陪你对弈一局。”
“我才只打了几次谱，对围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对上算无遗策，简直是自取其辱。”
“随心情就好。”
陈寄奴不再拒绝，而是搬来了棋盘和棋子，与裴十九对弈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本来就对围棋知之甚少，每一步棋都要思考很久，才能做出决定。
而裴十九本就是十分擅长于长考的人，落子的速度更是奇慢无比。
二人的一盘棋，从天微微亮的破晓，一直下到了日上三竿，这才下完。
棋局的结果是，陈寄奴以半目险胜算无遗策。
裴十九摇了摇头，说道：
“我老了。”
陈寄奴笑了笑，说道：
“我听人家说，能够以强胜弱的人，是普通的棋手。”
“能够以弱胜强的人，是一流的棋手。”
“而世间最高明的棋手，则是能轻易战胜一流的棋手，同时又能和低劣的棋手杀得尽兴的人。”
裴十九说道：
“你这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
陈寄奴说道：
“我棋艺不精，对于许多妙手，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意义的。”
“可是，和太史监对弈的时候，您的每一手都是恰到好处，能够让我意识到其中的精妙，又不至于速胜，免得败了我的兴致。”
“当之无愧的国手。”
裴十九摆了摆手，说道：
“哪里的话，老朽只是想多玩一玩罢了。”
十三
在裴府吃过了饭，日头已经西斜，陈寄奴这才离开。
与裴十九对弈的感觉是很开心的，可是陈寄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至少，偷酒小鬼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得到确定。
陈寄奴心中有个答案，但他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才去到裴府，想要当面确认一下。
然而裴十九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陈寄奴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这就让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了，陈寄奴不禁是感到头疼。
回到自己的家中，陈寄奴发现李琅书与站在他家门前，看样子是在等他。
“左郎将大人，破晓说话才刚分手，如今又见面了。”
“哎呀，寄奴，你终于回来了。”
陈寄奴引着李琅书进到府里。
二人面对面坐着，陈寄奴冲了一壶茶水。
“所为何事呢？偷酒小鬼的事情，我有了些眉目，只是还欠缺证明，今晚就可以试验一下。”
原本以为，李琅书是奔着偷酒小鬼的事情来的，没想到听了陈寄奴的话，李琅书居然摇了摇头。
“太常博士，我今天特地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
“你是可以相信在下的。”
“相信？”
“对于和堂伯母的事情，在下可以解释。”
看着对方谦卑的样子，陈寄奴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左郎将，真是个伟汉子啊。”
陈寄奴不禁感慨道：
“和圣后的事情，我们不要再说了，接下来需要我们处理的是偷酒小鬼。”
两位伟汉子开诚布公地直面问题，原本的些许裂痕，如今已经是荡然无存。
(本章完)
与李琅书告别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陈寄奴独自一人，提着早已熄灭的灯笼，走在神都的街道上。
一宿的奔波，陈寄奴并不感到疲惫。
和身体上的困意相比，他脑海中的震惊，反而让他愈发镇静起来。
“为什么要再见一次裴十九？”
虽然明确告知了无需一起前往，李琅书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那，偷酒小鬼的事情，果然还是裴十九别有用心的举动了，对吧。”
陈寄奴盯着李琅书，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坚定地说道：
“和之前一样，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陈寄奴解释道：
“万一我说的那些没有根据的话，被圣上听到了，岂不是害了他？”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裴十九。
只不过，陈寄奴是要说给听的人。
李琅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什么。
李琅书和圣上之间的关系很好，甚至比许多皇子都好，虽然他们都姓李。
因为关系很好，所以许多事情，如果李琅书知道了，往往意味着圣上也知道了。
而陈寄奴和圣上之前没有任何交情。
更不要说圣上性格杀伐果断，注定了有许多事情，是陈寄奴不想她知道的。
哪怕是帝国的主人，也不行。
十一
可话又说回来，裴十九与陈寄奴是截然不同的，在对待圣上的态度上。
圣上作为一国之君，每天都会做很多的决定，下很多的旨意。
这其中，有对的，也有错的。
对于陈寄奴来说，圣上的身份，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而杀人总是要慎重。
但裴十九不会这么认为。
“无论圣上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这才符合裴十九的立场。
有些时候，陈寄奴都会怀疑，裴十九是不是爱上那个老妇人了。
不然，算无遗策的一个人，怎么在她的身上如此糊涂？
这终究只是个猜测，陈寄奴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而裴十九也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答案。
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认：
对于那个女人来说，裴十九是最忠心的拥趸。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就和世间一切既成的事物一样，是运行于世间的真理。
可是现在，陈寄奴有些动摇了。
十二
重新来到那条幽暗的小巷，叩响那扇门，陈寄奴回到了裴府。
裴十九满脸肃穆地坐在椅子上，看到陈寄奴到来，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等你。”
裴十九开口说道：
“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我希望你不要问。”
“为什么？”
“因为你是聪明人，答案在你心中。”
陈寄奴走到他面前，盯着眼前的老人，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依然时不时地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我真是，看不懂你。”
“我也是。”
裴十九说道：
“看到你，让我想起了年轻的自己。”
“这句话可真老套。”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什么，如果你觉得空手而归不合适，老朽可以陪你对弈一局。”
“我才只打了几次谱，对围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对上算无遗策，简直是自取其辱。”
“随心情就好。”
陈寄奴不再拒绝，而是搬来了棋盘和棋子，与裴十九对弈起来。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本来就对围棋知之甚少，每一步棋都要思考很久，才能做出决定。
而裴十九本就是十分擅长于长考的人，落子的速度更是奇慢无比。
二人的一盘棋，从天微微亮的破晓，一直下到了日上三竿，这才下完。
棋局的结果是，陈寄奴以半目险胜算无遗策。
裴十九摇了摇头，说道：
“我老了。”
陈寄奴笑了笑，说道：
“我听人家说，能够以强胜弱的人，是普通的棋手。”
“能够以弱胜强的人，是一流的棋手。”
“而世间最高明的棋手，则是能轻易战胜一流的棋手，同时又能和低劣的棋手杀得尽兴的人。”
裴十九说道：
“你这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
陈寄奴说道：
“我棋艺不精，对于许多妙手，是完全不能理解其中意义的。”
“可是，和太史监对弈的时候，您的每一手都是恰到好处，能够让我意识到其中的精妙，又不至于速胜，免得败了我的兴致。”
“当之无愧的国手。”
裴十九摆了摆手，说道：
“哪里的话，老朽只是想多玩一玩罢了。”
十三
在裴府吃过了饭，日头已经西斜，陈寄奴这才离开。
与裴十九对弈的感觉是很开心的，可是陈寄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至少，偷酒小鬼的目标到底是什么，还没有得到确定。
陈寄奴心中有个答案，但他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才去到裴府，想要当面确认一下。
然而裴十九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陈寄奴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这就让简单的问题变得复杂了，陈寄奴不禁是感到头疼。
回到自己的家中，陈寄奴发现李琅书与站在他家门前，看样子是在等他。
“左郎将大人，破晓说话才刚分手，如今又见面了。”
“哎呀，寄奴，你终于回来了。”
陈寄奴引着李琅书进到府里。
二人面对面坐着，陈寄奴冲了一壶茶水。
“所为何事呢？偷酒小鬼的事情，我有了些眉目，只是还欠缺证明，今晚就可以试验一下。”
原本以为，李琅书是奔着偷酒小鬼的事情来的，没想到听了陈寄奴的话，李琅书居然摇了摇头。
“太常博士，我今天特地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嗯？”
“你是可以相信在下的。”
“相信？”
“对于和堂伯母的事情，在下可以解释。”
看着对方谦卑的样子，陈寄奴感受到了对方的心意。
“左郎将，真是个伟汉子啊。”
陈寄奴不禁感慨道：
“和圣后的事情，我们不要再说了，接下来需要我们处理的是偷酒小鬼。”
两位伟汉子开诚布公地直面问题，原本的些许裂痕，如今已经是荡然无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