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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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顿悟

    thu jul 09 18:40:59 cst 2015

    “唉,这次是不是又给人骗了?”醒来之前,刘晓飞恍恍惚惚地不安地想:“我太放浪形骸了,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别人也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们随便摆布我。我的每一天都是不可能度过的一天,而我坚持到了现在,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他在梦中咳嗽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又想:“我紧紧闭上眼,抛弃所有多余的情绪。我想:我要毫无保留地沉醉在痛苦和喜悦中。我注定了永远都是我,如果这个我走不出一条路,那么我就是死路一条!”

    “你像一双温柔的手,阻挡我毁灭别人,毁灭自己。”

    “你知道吗,像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开心。以前不开心的原因我已经忘记了,而现在我知道不开心的原因,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是不开心,不必计较原因了。”

    “我每天都在无情地惩罚自己,因为我对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我把自己变成了鬼。永远无法复活,或许从来没有活过。所以我其实只是我,没有自己。”

    “最怕梦醒,最怕后悔二字。”

    “一个人在清晨刚刚醒来时就像初生的婴儿,对人生充满了希望。到了中午,下午,这个人就渐渐绝望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已经死了,剩下的人生只不过是我躺在坟墓里化为尘土前的一阵短暂而虚无的冥想。”

    “这个世界到处都很脏,我也被污染得蓬头垢面。当我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心灵也没有一丝杂念时,我还能坦然面对这嘈杂而拥挤的人群吗,还能平静身处这肮脏不堪的世界吗?我还会真心地微笑吗?”

    “我连活着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怎么可能知道做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一只陷入泥潭的苍蝇,挣扎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永远也飞不起来!”

    “对于我,希望的空间可能只有一丁点,而绝望的世界却是无限宽广。”

    “我以我生命最低的能量活着,所以永远但是最差的状态,什么事都做不好,什么都往最坏处想。我永远不会变得正常。”

    “我这一生都在绝望中孤独徘徊,像一支在风里摇曳的烛火,随时会熄灭。对我来说,除了死没有更坏的结局。”

    “世界不够精彩,没有我想追求的东西。”

    “我听说:三寸清气千般用,一朝无常万事休。”

    “如果说我是有灵魂的人,那么我的灵魂肯定是个瞎子。不然为什么我一直看到灿烂的光明,却总是感觉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呢?”

    “迎接死亡,就像迎接明天一样。迎接一切,就像迎接梦一样。迎接自己,就像迎接空气一样。所有东西都那么自然,当我自己的世界终于要崩塌的时候,我也微笑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那个孤独的人坐在地上,微微皱着眉头,低着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生孤独,想不通为什么直到死也没有一个人进入过他的世界,想不通为什么没有勇气走出自己的世界。当这一切终于要结束的时候,他的神经才不那么紧绷,不那么焦急。当这一切注定了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他也想像个孩子一样快乐一次,这辈子唯一真心地开心地笑一次。他就满足了。”

    “爱情对我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像我这样低贱的人不配拥有那么高贵的幸福。”

    将醒未醒之际,刘晓飞的脸上露出奇怪的微笑,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又想:“奇怪,为什么我总是胡思乱想?我说话是没有语气的。没有感情,没有情绪。我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别人也不关心我。可为什么我总是被人群包围,围得我喘不过气呢?”他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真的呛得喘不过气。

    醒来之后,刘晓飞看见床边坐着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那人一口一口地吸烟,头也不回地说:“你醒了?听说你是丐帮的执法长老?”

    刘晓飞努力睁大眼睛,但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烟雾实在太浓了,好像置身于仙境。

    “我叫刘晓飞。你是……”刘晓飞渐渐透过烟看清了那人。

    那人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瞧着他说:“我等你很久了。难道你不认识我?”

    刘晓飞慢慢坐起来,呆呆地看着他说:“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又猛然抬起头,拍了下手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

    那人哈哈一笑,摇摇头说:“我是骗你的!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从未见过我。”

    “那你是……”刘晓飞的脸有点红了。

    那人哈哈一笑,正准备说出自己是谁的时候,刘晓飞忽然瞪大眼睛说:“你就是金刀老祖!我虽没有见过你,但我听过你的声音!那次在山洞,就是你夺走了我的箱子!”刘晓飞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嘴巴也张得很大,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要把那人活活打死才痛快。

    那人哈哈大笑,捋着自己的胡子,微笑着说:“没想到你还能记得老夫的声音。本来我当初想的是闭幽苓绝对不可由你一人独吞,所以把它抢来作为此次武林大会比武的奖赏。可是后来我想了又想,天下无人的武功可与连珠公子匹敌。闭幽苓必是他囊中之物!此人专练邪功,心肠歹毒。当年他被武当派逐出师门,一直怀恨在心,若是让他得到闭幽苓,不仅会令他深不可测的绝世邪功更深不可测,而且可以长生不老。这样就等于是为江湖制造了一个毒瘤,而且遗害百年!老夫此时真是后悔莫及呀!唉……”

    刘晓飞见金刀老祖神情凝重,那种后悔的样子必不是装出来的。他假装跟着叹了口气,心想:“你金刀老祖夺走闭幽苓,又不敢自己独吞,肯定是怕得罪连珠公子!任你再怎么功力大增,长生不老,如果连珠公子要杀你,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把闭幽苓作为武林大会的奖赏,还不是想利用众多高手共同抵抗连珠公子?”

    金刀老祖又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武功骤增数倍,而且可以长生不老。闭幽苓实在是太诱人了!连珠公子这样的神人也无法摆脱这种诱惑呀!所以我想,还是把它毁了吧!免得引起武林血斗,遗祸千年。”

    刘晓飞冷笑一声,说:“你把闭幽苓藏哪里了?难道你不怕连珠公子找到你,直接逼你拿出来吗?”

    金刀老祖把烟袋锅在床沿重重敲了几下,刘晓飞感觉整个床都震动起来,不禁忐忑地想:“这金刀老祖果然有两下子。若是得罪了他,恐怕小命不保。还是说话小心为是啊!”

    金刀老祖忽然哈哈大笑,用力摇了摇头,说:“连珠公子知道闭幽苓在哪里!”

    刘晓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说:“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还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跟那些不入流的所谓高手比武呢?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金刀老祖又摇了摇头,笑得有些神秘,淡淡地说:“不仅连珠公子知道闭幽苓在哪儿,而且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恐怕只有你不知道了!”

    刘晓飞淡然一笑,摇摇头说:“我本就不是什么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事我也从不在乎。”他微微皱起眉头,说:“可是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闭幽苓在哪儿呢?那他们都不用比武啦!他们可以直接去抢,去偷就行了吧!”

    金刀老祖面无表情,缓缓摇着头说:“你是只知其一,不明其二。虽然所有人都知道闭幽苓的所在,但是没有人敢去拿。因为去了就会死,死了还怎么功力大增,怎么长生不老呢?”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刘晓飞听得一头雾水,抓着头皮说:“难道连珠公子也不敢去拿吗?我听说世上没有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

    金刀老祖冷笑一声,说:“那是在其他地方,如果在连级宝塔,谁也不敢说出这样的大话!”

    “连级宝塔?”刘晓飞皱着眉头说:“连级宝塔是什么塔?难道是很高,很复杂吗?就算人进去了也无法找得到,对不对?”

    金刀老祖缓缓站起来,缓缓踱步,微笑着说:“不是进去了也找不到,而是根本没有人可能进去!”

    刘晓飞把双腿从被子里伸出,耷拉在床沿,呆呆地看着他说:“连级宝塔有多少层?”

    “三层。”

    “那也不高啊!一层多高?”

    “五米而已。”

    “那应该是里面的设置很复杂。”

    “一点也不复杂,每层里面都是空的。”

    “连张桌子,椅子都没有?”

    “没有。”

    “闭幽苓被你藏得很隐秘?”

    “不隐秘,就放在第三层大厅的中央。”

    “那这座塔肯定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不是。连级宝塔就在永乐城外,龙骨山上。平时城里的百姓都会到塔里去烧香拜佛。”

    刘晓飞哈哈一笑,摇摇头说:“听你这么说,连我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随便进去把闭幽苓拿走了!”他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怀疑的冷笑。

    金刀老祖又从烟袋里抓了点烟叶放在烟锅里,点燃抽起来,微笑着说:“你是只知其一,其二,不明其三。”

    刘晓飞仍冷笑着想:“这老家伙说话就是喜欢卖关子,倚老卖老,以为这样就显得自己多么深不可测!”

    “其三就是平时人们可以随意进入连级宝塔,烧香拜佛,求签问命,但是最近一个月,连级宝塔已经被老夫包下来。里面的所有佛像,桌椅板凳,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清理出去了。现在塔中只有三个人。”金刀老祖抽了口烟吐出来,透过烟微笑着瞧着刘晓飞。

    “三个人?”刘晓飞正如金刀老祖所料,显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说:“三个人就能挡住江湖上所有的高手?这三人是你花钱雇来的吧?用钱就能买通的高手肯定不是真正的高手!”

    金刀老祖微微一笑,用衣袖挥散了点烟雾,说:“江湖上最讲究的是公平和守信。老夫请来三位绝世高手,分文未花!”

    “这跟公平,守信有什么关系?”刘晓飞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金刀老祖抽了口烟,微笑着说:“公平就是谁要是成为今年武林大会的武尊谁就有资格进入连级宝塔。如果武尊无法从这三人手中夺得闭幽苓,那么闭幽苓就归这三人。”

    “那守信呢?”刘晓飞有点感兴趣了。

    “守信嘛……就是不遵守公平的话,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若是遵守约定,闭幽苓落入谁手,谁也不可再有任何怨言,争夺。否则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你也要参加武林大会?”刘晓飞冷冷地说。

    金刀老祖哈哈一笑,点点头说:“你终于听懂了我的话!”

    刘晓飞冷笑着想:“本来是我用来救命的无价之宝,却供你们夺取,你们这不是在争夺我的命吗?”他暗中紧紧咬牙,心里更加愤恨,不仅恨金刀老祖,而且恨天下人。

    二人陷入沉默,都在盘算各自的心事。这时,紧闭的门忽然响了一下,响第二下的时候。金刀老祖已经飞身跃起,在空中伸出虎爪向门那边抓去,可当他落地时,门又安静了。

    刘晓飞慢慢从床上下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门。门缝里透出一线隐秘的光。刘晓飞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金刀老祖均匀地呼吸着,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等了足足一盏茶功夫,门缝终于又亮了起来。刘晓飞和金刀老祖都睁大眼睛看着从门缝伸出的一把刀的刀尖。

    金刀老祖忽然哈哈大笑,说:“在我金刀老祖面前耍刀真是不知死活!”话音未落,那把刀的刀尖已经被握在他手中,仿佛刀和他的手本来就是一体,任凭门外那人如何用力拔或者向里面刺也无法再动分毫。

    金刀老祖笑声更大,震得门窗咯咯作响,连地板都似乎在震动。刘晓飞忽然想到一个人,转头盯着金刀老祖说:“你是……你的名字叫黄金明!对不对?”

    金刀老祖手里仍握着刀尖,有些诧异地微笑着说:“江湖上已经很少人知道老夫的真名了!想不到你这无名小卒居然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刘晓飞吃吃地说:“我……我是听一个叫钟榆的人说的!”

    金刀老祖收住笑容,微微皱眉说:“你见过钟榆?他在哪里?”

    刘晓飞感觉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朋友之间的关心,而是仇人之间的杀气,他隐隐设想要是钟榆就在这里的话,金刀老祖肯定立马就会置钟榆于死地。可他又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钟榆在街上遇到追踪他的人时,却要自己拿着那根木棍来找黄金明去救他呢?

    “毒玉子。你知道毒玉子是谁吗?”刘晓飞忽然问。

    金刀老祖冷笑一声,眼里透出凌厉的杀气,似乎在用杀气逼迫着刘晓飞说:“既然你知道毒玉子,那你肯定见过钟榆!说他在哪里,不然……”他的手更紧地握住从门外伸进的刀尖,却好像一点也没有被伤到。

    刘晓飞头上冒出点冷汗,迟疑地说:“用不着我告诉你,本来是他叫我来找你的。可我不知道他是你的仇人还是朋友。怎么说他也救过我一命,在我饿得快死的时候他给过我一锅汤。他现在被人追杀,叫我拿一根木棍来给你看,说是你看了的话就会明白。”

    金刀老祖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刀尖差点脱手。他稳了稳心神,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说:“那根木棍在哪里?快给我!”

    刘晓飞打量了一会儿金刀老祖脸上的神情,却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喜悦,于是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那根木棍现在不在我手里。它被别人拿走了。”

    金刀老祖瞪大眼睛,正要发怒时,他身后的门忽然像被人泼了一盆水一样响了一下。他猛地松开刀尖,迅速抓起刘晓飞的胳膊,刘晓飞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带着飞身跃到横梁之上。

    刘晓飞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俯首向下看,只见门上多了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小孔。金刀老祖却没有看门,而是转头盯着门对面的白墙,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针。

    “针!”刘晓飞瞪大眼睛盯着墙说:“这是什么暗器?”他心里噗通噗通乱跳着想:“要是金刀老祖刚刚不把我带到这上面来,那片针肯定会打在我身上。”他瞟了一眼金刀老祖,心中不禁有些感激之情。

    金刀老祖这时才转头盯着被针穿透得像筛子一样的门,忽然冷笑一声,说:“朋友!既然有了天下第一暗器毒天花,你还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的不敢见人吗?刚刚若不是有一道门挡住,老夫再快的身手也无法避开天女散花一样的毒针呀!”

    门依旧是门,依旧没有动,只是多了一个人影。透过门上多如繁星的密集的小孔,刘晓飞隐约观察出门外人的身形是个瘦削的女子,忽然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地想:“莫非是……”

    门终于动了,不仅动了,而且破了。从门外踢进来一条腿,接着是刀,闪闪发亮的宝刀。那人从门外闯了进来,是个女人。刘晓飞瞪大眼睛看清她的样子,不禁喊道:“曾小芳!”

    曾小芳仰起头冷冷地盯着金刀老祖,并没有看一眼刘晓飞,冷笑一声,说:“黄老贼!想不到你最好的跟你狼狈为奸的朋友居然制造出你最害怕的独门暗器。”

    “他怎么了?”金刀老祖皱着眉头,眼睛里充满了杀气,死死盯着曾小芳。

    曾小芳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毒天花,冷笑着说:“他已经死了!死于他自己的暗器,这叫自食恶果,自作自受!”

    金刀老祖愣了愣,忽然狂笑说:“太好了!想不到我的仇人替我铲除了我的仇人!你这小姑娘可真是善解人意呀!哈哈哈哈哈……”

    刘晓飞在旁边愣愣地看着金刀老祖脸上绽开的笑容,那是无法掩饰的开心的笑,不禁心中纳闷:“奇怪,钟榆不是他的朋友吗?为什么曾小芳杀了他的朋友,他却这么开心呢?”

    曾小芳哼了一声,又仰头冷冷地看着金刀老祖说:“像你这样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老贼真是无恶不作。当年你为了夺取我娘的金刀秘籍,撺掇毒玉子钟榆合伙杀害我娘。我娘本来跟你是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再也说不出话,眼里噙满泪水。

    金刀老祖冷笑了一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叫你娘移情别恋呢?谁叫她那么小气呢?”

    曾小芳大喝一声,扬起手中的宝刀,厉声说:“住口!你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我爹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你是觊觎我家的金刀秘籍才横插一刀,故意结交他们。他们把你当作莫逆之交,可是你……”

    金刀老祖冷笑着说:“这件事只有钟榆和我知道,所以你替我杀了他,江湖上再也无人知道我的丑事了!哈哈哈哈哈……”他狂笑起来,笑得房梁和门窗纷纷震动。

    刘晓飞忍不住把耳朵捂起来,极其厌恶地瞧着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大声说:“那些追杀钟榆的人是你派去的!”

    金刀老祖笑声顿息,微笑着说:“那个傻子还求你来找我去救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很傻?”

    刘晓飞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我还没见过比你心肠更歹毒的人。你专害朋友!谁要是跟你做朋友真是瞎了眼,倒了八辈子霉!”

    金刀老祖冷笑一声,说:“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天下无敌。你不知道,通常无敌的人也是无友的。没有人配与我为敌,也没有人配与我为友!”

    “那么我要杀你替我娘报仇,肯定也不会有人来帮你啰?”曾小芳慢慢把毒天花对准了金刀老祖,手放在机关上,随时都可能按动。

    金刀老祖紧紧皱着眉头,又展颜一笑,说:“小姑娘还想骗老夫?你以为我不知道毒天花虽然厉害,但每次只能发动一次!若是想发第二次,必须细心再次安装毒针进去。这个过程可得一个多时辰,上千根毒针才能装好。”

    曾小芳的胸脯加快了起伏,脸上也有些发红,紧紧闭着嘴唇, 把毒天花扔到了地上,扬起手中的大刀,冷冷地说:“你以为我非要用毒玉子的邪门暗器才能杀你吗?难道你以为我们曾家真传的金刀刀法敌不过你偷来刀法吗?”

    金刀老祖哈哈大笑,笑得眼里泛出了泪花,说:“你以为你们曾家所谓正宗的金刀刀法就一定比我偷来的刀法厉害吗?告诉你这井底之蛙,老夫已经弃刀多年,早已练成人刀合一的境界。刀即人,人即刀。连你爹都没听说过吧?你爹你娘都是天资愚钝的蠢货,根本不配拥有天下最精深的刀法秘籍。所以我只是顺应天意才夺走它的!”

    “废话少说!老贼你敢下来比个高低吗?恐怕以你现在的年纪,只敢斗一斗口舌上的功夫,刀法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曾小芳一手插腰,一手高高举刀,似乎耀武扬威地挑衅着金刀老祖。

    金刀老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冷笑着说:“好姑娘,老夫见你是含苞待放的年纪,不忍杀害。既然你如此不顾死活,百般辱骂老夫,老夫只有成全你,让你去跟你那同样不知好歹的老娘在黄泉路上做个伴!”话音未落,他飞身从梁上跃下,像一只鹰隼凶猛地扑向小鸡。

    曾小芳举刀的手未动,插腰的手却动了一动,那只手里多了一根木棍。金刀老祖在空中无法闪躲,大喝一声,闭上眼睛喊道:“天亡我也!”

    曾小芳握刀的手刚松开,正准备扭动毒天花的机关时,忽然惨叫一声,整个身体被从身后袭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掉落在地,眼看已经没有了生机。

    刘晓飞急得满头大汗,却无法从横梁上下去,只是担心曾小芳的安危,同时惊诧于金刀老祖的武功:“想不到这老家伙这么厉害,人在正面却能背后伤人!”可是他看到金刀老祖落地之后仍双眼禁闭,两只胳膊抱起来护着脑袋,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刚刚打在曾小芳背上的那一掌绝非他所为。那是谁背后伤人呢?

    门口出现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彻底解开了刘晓飞心中的疑惑。他忍不住脱口喊道:“赛云!”说出这个名字时,刘晓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活活咬死这个人面兽心的恶贼。

    金刀老祖慢慢松开抱着脑袋的手臂,呆呆地瞧着赛云,说:“你……”

    赛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曾小芳说:“想不到她从毒玉子那里拿走了另外一支毒天花。任凭你金刀老祖老谋深算,恐怕也是始料未及吧?”

    金刀老祖脸上血红,猛然站起身来,极力想控制自己不发抖,但双腿仍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冷笑着说:“毒天花乃天下第一独门暗器,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的连珠公子面对面遇到毒天花发出的天女散花也不能保证可以躲得开。若不是背后伤人,就凭你也能躲得开吗?”

    赛云哈哈一笑,摇摇头说:“我没有说我有把握躲得开。只不过为了武林大会,为了闭幽苓,我不得不不择手段保护你。”

    “保护我?”金刀老祖哼了一声,冷笑着说:“你不过是想从我这儿拿到金刀秘籍罢了。因为天下只有金刀刀法才可能跟无痕剑法一较高下!你只有练成金刀刀法才可能跟连珠公子较量。不然只是以卵击石!哈哈哈哈哈……”

    赛云咬着牙嘿嘿一笑,说:“现在我已替你除了眼中钉,你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何不现在就拿出来呢?”

    金刀老祖缓缓摇头,双腿也不再发抖,微笑着说:“你以为老夫需要你保护?老夫藏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躲避连珠公子而已,你算什么东西?以你那点皮毛的无痕剑法,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赛云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老家伙就是喜欢倚老卖老,总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可惜你永远想不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缓缓抬起手,手里握着一根木棍。

    金刀老祖的双腿又开始微微颤抖,浑身也渐渐跟着发抖,声音也颤抖起来:“你刚才从她手里抢到了毒天花?”

    “不然你早就被扎成刺猬了。”赛云皮笑肉不笑,冷冷地说。

    金刀老祖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顾不得擦,只用鼻子喘着粗气,沉声说:“金刀秘籍我已经焚烧掉了!”

    赛云嘿嘿一笑,说:“我早就知道,那是你做丑事的污点证据,你肯定不会把它留着。”

    “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老夫现在就告辞!”金刀老祖稍稍抱了抱拳,铁青着脸要从门口走出去。赛云从身后拔出宝剑,缓缓伸至金刀老祖的咽喉,冷冷地说:“写下来。”

    金刀老祖用袖子擦了把汗,咬着牙说:“老夫年事已高,秘籍所载早已记不清了。”

    赛云哼了一声,用剑尖在他的喉头划了一条细细的口子。金刀老祖半张着嘴,吃吃地说:“弃刀如弃剑。你见过连珠公子用过剑吗?”

    赛云又哼了一声,冷笑着说:“我见过他用剑。”

    金刀老祖叹了口气,冷笑着说:“那是二十年前吧?现在他已经不用剑了。我是看到他不用剑才不再用刀的。”

    赛云皱起眉头说:“无痕剑法乃剑法,没有剑何来剑法?”

    金刀老祖轻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说:“看来你永远也不会练成什么绝世神功。就算把无痕剑法和金刀刀法的秘籍都给你,你也不可能练成。现在我倒是无所谓把秘籍写出来给你了!”

    刘晓飞在梁上听得心跳加快,暗想:“心中无剑,方能无痕。关键不在于手中是否有刀有剑,而是心中无刀无剑,方能灵活运用,不然刀剑只是累赘!”

    “不用你写,写太慢。你说就好了。若是我听到一句不合理的口诀,你照样是老命不保!”赛云把剑从金刀老祖的咽喉移开,另一只手的手指仍按在毒天花的机关上。

    金刀老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念起金刀刀法的秘诀。足足念了有一盏茶功夫,刘晓飞时时看着倒在地上没有动静的曾小芳,一边担心,一边不由自主地听着金刀老祖念的口诀,等到他念完,忽然感到一阵无法克制的激动,仿佛一股暖流从心里升起,无声地融化了脑袋里的坚冰。

    刘晓飞心里本来一直记得无痕剑法的秘诀,现在听完金刀刀法的秘诀,忽然发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刀法和剑法居然有一种异曲同工之妙。他一时间也无法理清到底有何相似之处,只是一边听着刀法口诀,以前无法理解的剑法心诀竟出其不意地霍然开朗。他低声跟着金刀老祖念:“刀无金,金无光。金刀有金金无光……”

    “什么刀,什么金!”赛云紧紧皱着眉头,听完口诀仍是一头雾水,厉声说:“狗屁不通!你是要逼我宰了你!还有……你他妈笑什么笑?信不信老子也杀了你!”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刘晓飞,刘晓飞正为他的愚钝而偷笑,被他恶狠狠看了一眼,不禁立马收住笑容,心里产生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忍不住大声骂道:“狗强盗!你害死王宝珠,害死知遥村村民……现在又害死一个跟你无怨无仇的姑娘,你还有人性吗?”

    刘晓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把赛云生吞活剥掉。赛云冷笑一声,说:“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些无头无脑的牲畜,我想杀就杀!”

    刘晓飞气得双手用力锤击横梁,差点从梁上掉下来。赛云哈哈大笑,说:“你连这么矮的梁子都不敢跳下来,还有脸找我报仇?像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根本不配跟我说话!”

    刘晓飞剧烈喘着粗气,心里十分痛苦,愤恨,但只能无助而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只期望金刀老祖能拼死一搏,就算不能杀了他,也能两败俱伤,到时候也不管什么趁人之危,必要杀之而后快。

    可是金刀老祖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仿佛已经认命,连头也抬不起来。赛云冷冷地盯着他说:“既然你不肯将刀法秘诀如实说出来,那我就只好送你归西啦!”他的手在毒天花的机关上扭动了一下,毒天花发出吱吱的响声,像一只老鼠在啃咬木头。

    机关已扭到尽头,毒天花却连一根毒针也没有射出。金刀老祖的神情却仍恍恍惚惚,无动于衷。赛云冷笑着想:“我就说嘛,天下第一的暗器肯定只有唯一一个,不然怎么叫天下第一呢?哈哈!”

    金刀老祖缓缓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说:“你怎么还不发射?”

    赛云额头上冒出几颗汗珠,但仍强装镇定,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情,确信他刚才并没注意自己已经扭动过机关了,于是把手仍放在机关上,嘿嘿一笑,说:“我倒不想用别人的武器杀人。我决定还是用剑!”

    金刀老祖仿佛在自言自语:“用剑?用剑好!至少我不是死在卑鄙的暗器下,可以死在无痕剑法之下也是死而无憾呐!反正我的金刀刀法并不能真的敌得过无痕剑法。”

    “这个毒天花是假的!”刘晓飞忽然大声说。

    赛云狠狠瞪了刘晓飞一眼,可金刀老祖仿佛没有听到,仍自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无辜的小姑娘是我害死的,我死有余辜。”

    刘晓飞满头大汗,心想:“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像金刀老祖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死到临头也会大彻大悟,实属难得。可是……”他忍不住又大声疾呼:“这个毒天花是假的!你不用怕!那小姑娘不是你杀的,你可以杀了赛云,替她报仇也是为你赎罪呀!”

    赛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金刀老祖微微侧头,没有看到刘晓飞,淡淡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既然已经弃刀,你何不也弃剑呢?刀剑本无仇无怨,何必逼它们互相砍杀呢?”

    赛云眼睛一亮,见金刀老祖正在恍惚,此时正是下手最好时机。他挥动宝剑,无声无息地挥剑,眼看就要刺穿金刀老祖的咽喉,金刀老祖忽然消失了。赛云大吃一惊,刘晓飞也不禁吃惊。他们定神再看时,发现曾小芳也不见了,只听到门外远远传来一个苍老而浑厚的声音:“老夫已决心皈依佛门,永不踏足江湖。这小姑娘还没有死,我把她送到你徒弟翁其那里去。你必要成为武尊,拼死夺得闭幽苓来救她性命。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话音渐稀,刘晓飞心中渐渐开朗,微笑着想:“世上又多了个人,少了个禽兽。真好!”他紧紧皱起眉头,暗暗犯愁:“可我连这么矮的房梁都下不来,又怎么可能成为武尊呢?”